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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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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范安安被自己那絮絮叨叨的老父亲送回家,她也没能再见到谢熠城。
就好像过了午夜消失的辛德瑞拉。
人家王子起码还有只水晶鞋可以找人,她靠落下的保温桶能找到谁?
范安安趴在床上发出一声长叹:哎——该怎么办呢?
叹息后顺势翻身换个姿势,目光正好憋到椅子上换下的校服裤子,她直接一拍脑门坐起来,这个脑子哦!怕不是被鬼啃了。
不是有谢熠城的电话号码吗!
没记错名片上还有地址来着。
范安安从校服裤兜里翻出名片,果不其然在背面看到一行字体颜色快要和底色融为一体的地址。
离她家就两站的距离。
走路过去,估摸着十几分钟就到了。
说做就做。
从衣柜里找到最受宠的白色连帽卫衣,胸前是大大的蓝色心形图案,小臂两侧也分别印着两颗小号爱心。
范安安喜滋滋套上卫衣,又精挑细选出一条左侧裤腿上方绣着一圈小爱心的牛仔裤搭配。
在学校只能扎起的长发散开,披在肩上。
甚至偷偷去范女士放化妆品的小房间,抹了点的润唇膏,又喷了点香水。
穿上带内增高的白色帆布鞋,出门前还不忘报备:“爸,我出去一趟!”
没得到回应。
也是,她爸爱工作如命一人,怎么可能在家跟她耗着。
这样也好,赶在他们下班前回家就行。
……
目的地和范安安预估的路程差不多。
确实近,并非繁华商业正街,因而门市大多是些打印社、广告公司、中介一类。
门头招牌五花八门。
无名事务所的小招牌夹在中间,不特意找,很难注意到。
怪不得离得这么近她都没什么印象。
玻璃门窗贴了单向膜,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推门进去,内里和外表看起来一样平平无奇,空间不大。
进门右手边就是休息区,黑色沙发和玻璃茶几显得严肃古板。
正中间是毫无创意的灰白色大理石咨询柜台,像隔断一样把空间一分为二,柜台后摆着三列铁架,铁架上放满了蓝色文件夹。
左侧有一道通往二楼的楼梯,两盆一人多高的绿植摆在那,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楼梯口。
没人吗?
范安安径直走到柜台前,才看到有个光头男人趴在后面睡觉。
呼吸声绵长而有节奏。
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吵醒人家,想了半天,还是轻敲柜台面:“您好?打扰一下。”
正在熟睡的男人猛地起身,眼神清明,不见一点倦意并且声音洪亮:“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范安安被他吓了一跳,向后退开一步,就差捂住胸口来缓解心跳。
男人长了一张白净的娃娃脸,穿着一身深蓝色条纹西装,手臂上的肌肉把袖子撑得鼓起,同色系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面,面无表情,再加上一颗锃光瓦亮的光头,整个人怎么看怎么违和。
她干巴巴开口:“我想找谢熠城。”
“他今天有事出去了,一直没回来呢,妹妹你有预约吗?”他语速很快,胜在口齿清晰,让人能够听清。
范安安摇头。
“这样啊…”男人挠挠自己光亮的脑壳,有些犹豫,“那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来还他东西的。”
范安安从方形纸袋里拿出早就洗干净的保温桶,笑出两颗小虎牙。
看到保温桶后,男人虽然还是面无表情,范安安却能感觉到他一副很震惊的样子。
“我打个电话给他,妹妹你坐沙发上等着,要不要喝水?喝可乐?”男人站在柜台后面,刚想往左走,纠结地挠挠头皮后又转到右边,“要不还是喝茶?”
从他突然更加快速的语速,范安安确定,她的感觉没出错。
这人就是在震惊,因为一个保温桶。
而且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慌乱中还能面无表情的?
好神奇。
“要不你先打电话?”范安安小声提议。
“对对对,先打电话。”
男人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个翻盖手机,手指翻飞按出一串数字。
她没有手机,有人能帮她打给谢熠城,再好不过了。
如果放在以前遇到相似的情况,她会直接离开,没必要麻烦别人。
可那是以前,现在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会见到谢熠城的机会。
电话拨了两遍都是无人接听。
男人习以为常似的,很有耐心地拨下第三遍。
滴的一声显示接通后,男人深吸一口气,“谢熠城!你又不接我电话,在哪儿呢,快回来,有个小妹妹找你!”
声如洪钟。
宛如一个不怎么会用手机的老年人,生怕对面听不见。
“包子铺?不是,你又上包子铺干嘛,那事不是有别人接了吗?我说你能不能别老剃头挑子一头热,都说不用你管了,你可倒好,直接抢别人活了是吧,你让我到时候怎么跟老莫说?”
“喂?喂?还挂我电话!”
还是好神奇,他居然能在语气如此抑扬顿挫的情况下依然面无表情。
不过…包子铺?
听到熟悉的地方,范安安小心思便活络起来。
她把保温桶放到茶几上,礼貌勾唇,唇角显现出两个小括号,“谢谢您帮我,我就是来送下东西,既然他有事,东西您帮我转交给他,我就先走了。”
“哎!妹妹你上哪儿去啊?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范安安摇头示意他不用再麻烦,人也推门而出。
男人在柜台后来不及追出来,电话反倒又打过去,“你看你不回来,现在你小女朋友走了。”
范安安刚迈下台阶的脚一个趔趄,扶住门把才堪堪稳住身形。
可惜看不到谢熠城的表情。
不打算再听下去,她风风火火跑到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去邵家包子铺。”
司机露出看傻子的眼神,心想着哪里来的冤大头。
一脚油门,车轱辘还没转几圈,车缓缓停下,司机冷漠开口:“到了。”
“谢谢师傅!”范安安可不管司机怎么想,她扔下一张五块钱,开门跑向包子铺。
还没到饭点,包子铺里的人寥寥无几。
范安安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的谢熠城,却停在门口。
真见到人,她反而不太想见他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他后来为什么不回医院?
以什么身份呢?
原本就是她先有求于人家,谢熠城归根结底就是在工作。
范安安在门口斜侧方蹲成小小一团,就是不敢进去。
“怎么不进去?”
“不敢呐。”范安安随口就答。
“店里现在很干净,没事的。”
“哦哦。”点头,但是没起身。
身边有热源靠近,范安安脑海的一根弦嗡的一声,颤抖不停。
嗯?
嗯???
范安安不可思议地转头,谢熠城就蹲在她身边。
眼神里有些疲惫,但还是笑着温柔问道:“是来找我的?”
“昂…我,那个…嗯。”面颊发烫,还是点头承认下来。
她找不到别的理由,也不想说谎。
“我来还你保温桶的。”她说。
然后伸手摸了个空。
只得尴尬一笑,“我放你店里了。”
范安安低着头,下巴放在膝盖上,双眼紧盯着地面数石子数蚂蚁,就是不肯再看一眼旁边的谢熠城。
她没办法处理自己现在的情绪。
心里藏得很深的小盒子被打开,无数蝴蝶飞涌而出。
而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东西捉回蝴蝶们,只能任由它们在体内四处飞舞。
不疼,但很痒。
从胸口到小腹,渐渐遍布全身,指尖都被痒意牵弄着轻轻跳动。
谢熠城站起身,范安安以为他要走,慌忙抬头,谁知那人只是站到她正面,又蹲下,两人脸对着脸。
离近了,范安安看见他夹杂着金色的灰棕瞳仁里光影闪动,颜色略淡的双唇微启,“抱歉,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你爸的事,我只是有点气他一旦工作就对家人不管不问,打电话的时候吵了两句,不想让你看我们吵架,后来才没进病房。”
温柔的声音像山间的潺潺流水,清凉舒缓,流淌进范安安心尖尖上,在她体内和飞舞的蝴蝶构成一副画卷。
原来是这样,范安安忍不住小小地笑了一下。
蔫巴巴的小花瓣被露水洗礼,又朝气蓬勃地迎风摆动。
“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呢。”释然后说话语调又恢复以往的轻快。
关于她爸,两个亲人都是工作狂,她早就习惯了。
以前她还会失落,家长会从来都被推给亲戚,生日的饭桌上只有礼物盒子。
初二知道她是妈妈在风雪天抱回家的孩子后,就再没奢望过什么。
谢熠城听见这话后轻轻笑道:“不会,你的事我还没解决完,怎么可能不见你。”
“那事情解决之后呢?”
谢熠城愣住,面对少女炙热的目光,他在别人面前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
范安安垂眸。
他在犹豫,到底只是刚认识,她在奢望什么。
片刻后,范安安叹了口气,抬眼,眸子水润,她喊:“哥?”
谢熠城听到后也叹了口气,神情却放松下来,轻声道:“你都是我妹妹了,以后无聊,可以去事务所找我。”
范安安必须得承认自己龌龊的想法,有机会接近,总好过事情结束后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