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的调色板》无邪幺妖

50、雀斑之石榴与瓜子

　　九月开学我和倩倩一起归校，杨易来校门口接倩倩，晴朗来校门口接我。见到我，杨易面色极为不自然，或许是故作平静淡然，或许是刚刚才藏起了愤然。我就不懂了，是我今天又得罪了他？还是两个月前的事我们需要坐下来谈谈？

　　我给晴朗带了大理特产，他们宿舍离校门口比较近，所以我让他先把我给他带的东西拿回他宿舍，我在楼下等他。

　　晴朗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超级大的熊，全身雪白，很大一只，像极了北极熊。晴朗把熊塞到我怀里说：“生日快乐！”我瞪着眼睛问：“给我的？这不是中学小朋友的把式吗？你还没有长大啊？”晴朗微笑着说：“可是你喜欢啊！我只能跟你一起幼稚喽！看，它耳朵上还有一个粉色的蝴蝶结！晚上你就抱着它睡，睡前枕在它身上玩手机，很舒服的，就像你在家里那样！我和你视频的时候看见你房间里有很多这种玩偶。”好吧！我确实喜欢这些东西……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很扎眼呀！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晴朗笑了笑，又拿出一个大盒子，我一看居然是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晴朗说：“情侣送礼物怎么能少了它呢？”我哭笑不得说：“我不能吃巧克力，我要减肥呢！”晴朗说：“不用减，现在就挺好！”我说：“可是我不喜欢胖嘟嘟的自己！”晴朗说：“那下一次再减嘛！好不好？”我说：“巧克力我不喜欢，我喜欢看书，以后给我送书吧！那样我才会真的开心。”晴朗说：“好呀！”

　　我们拖着行李箱抱着熊和巧克力，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我说：“以后给我买东西不用精心包装，那些华而不实的我不需要。你不用装饰我的梦，我没有少女梦。”晴朗说：“不是每个女生都有一个公主梦吗？”我摇了摇大熊的头说：“不是每个女生，是有些女生，是大部分女生……而我16岁开始就不做梦了！我的偶像不是茜茜公主、戴安娜王妃、奥黛丽·赫本，我喜欢的人物是庄子、罗素、卡夫卡、梭罗、王小波、朱光潜、钱学森、陈薇……”晴朗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书？”我说：“要么严肃，要么学术，要么有趣，就这三种。”晴朗说：“哇！”

　　我们来到女生宿舍楼下，宿管阿姨拦住了晴朗说：“这个箱子不重吧？她自己能拿上去！”晴朗看了看我说：“她身体不好，扛不了，我帮她扛上去然后马上下来，可以吗？”宿管阿姨怀疑地看了看我，晴朗说：“哪有人会咒自己呢？真的，她住六楼，很费劲的，我身份证押给你，三分钟就好！”

　　《不管》：

　　晴朗说

　　街角有一个算八字的老头

　　听说算无一漏

　　他很想去算一卦

　　问问他以后的老婆是不是我

　　他去了

　　他坐下

　　正要开口

　　却蓦然起身，决然走掉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不敢问

　　我不解

　　这有什么

　　他说我怕那个半仙说不是他会难过

　　我说，早知结果岂不是更好

　　他说不

　　不管是不是，我不要别人说

　　不管是不是，我就要你

　　不管是不是，我只要你

　　不管是不是，我偏要你

　　倩倩会把她和杨易感情的细节暴露出来给我看，杨易为他做了什么，如何照顾她的感受，如何关心她的情绪等等。我知道她不是炫耀或者秀什么，她是想间接告诉我，她很幸福，她只是向我证明，她有判断能力，她的杨易值得她去爱，以前杨易和其前女友的纠缠都是插曲。我悄无声息地看待着眼前的一切，如果需要就说上几句夸赞的话，不会让谈话变得僵硬，“不错喔！”“挺好！”。我不该管她的事了，董小倩有她该走的路，墨葵也有墨葵的路。

　　倩倩做事不会掌握分寸，我想我对杨易消极的评价她一定告诉杨易了，我希望她能情感与理智并行，我介绍易卜生的《玩偶之家》给她看，不是想击碎她的梦，不是映射杨易是“海尔茂”，我是希望她变聪明，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可是呢？她出卖了我的真心。或许她不是主动告诉杨易的，或许是说漏了嘴，或者她是想与杨易坦诚相交，但是她怎么又忘记了，我不在他们爱情的平面上，我是为她好呀！

　　倩倩想找一个和她不一样的，而我只是怕她又被骗，和上次一样，她还是更相信男人。情感关系中，伟大且不凡的不是激素刺激下某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而是两个绝世无双的人！算了，在大多数人眼里爱情本凌驾于友情之上，我何必往前凑。真假本不就在人心里，而我们又偏偏痴迷于主观幻想不可自拔。只要泡沫不破，幸福就触手可及，我祝福恋爱中的所有人得偿所愿！

　　我说：“一起去吃铁板烧吧？”倩倩说：“你们去吧！我们不想去！”我说：“看电影吗？最近上了一部不错的电影……”倩倩说：“你们去吧！我不感兴趣。”我说：“一会儿吃什么？去吃砂锅米线好不好？”倩倩说：“你们去吧！我不想吃米线……”我说：“你想吃饭？那一起去吃饭吧！你想去哪个食堂？”倩倩说：“不用了……”一来二去我和倩倩没有天天在一起了，几天之后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我的宿舍。以后她和杨易，我和晴朗，界限分明，刚开始的时候我有点失落，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心要大，情要真，方才不会辜负少年心。

　　我很感谢晴朗，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倩倩和杨易一句不是，反而指出了我的问题，正确引导我不应当把自己的任何东西强加于人，哪怕是真挚的情感和不俗的认知，别人理解不了就全是狗屎与负担，而这本没有对错可言。是啊，我今日的淡然与明媚，并非与生俱来。因为懂得，应当宽大。

　　我又想起杨易说我压榨倩倩，这指的是钱财方面吧？就事论事其实我并没有，倩倩和我基本住在我的宿舍，所以生活消耗品一直都是我在负担，其他的开支奶茶、水果、零食只要我买都是四份，我们的衣服、裙子、鞋子很多都是一起买的同款，一些是我付的款，一些是倩倩付的款，但我肯定我付的要多一些。我们四个家里给的生活费差不多，我和晴朗不分彼此，倩倩和杨易不分彼此，但是倩倩和杨易常常青黄不接，我和晴朗这边从不会有危机，所以他们得出结论，是我占了他们的便宜。这样看逻辑没有错，可是杨易抽烟、喝酒，喜欢聚会，喜欢购物，消费没有节制，这些钱是我花的吗？我不知道是他们智商不足，思维有漏，还是我和倩倩之间感情不够。我确实占便宜了，但我占的是晴朗的便宜，不是倩倩和杨易的。我喜欢什么，晴朗马上就给我买，想要什么晴朗就给我什么，他把他所有的零花钱都花在了我身上。呵！受过高等教育又如何，加减乘除不是每个人都能算对！

　　我三个星期都没有和倩倩联系了，因为她也没有和我联系，上一次最后一条微信是我发的，上一次最后一通电话是我打的，上一次最后一声拜拜是我说的。她想静一静，那我绝对不去打扰她。之后我在衣柜里突然翻出了倩倩拿漏的衣服，于是我给她发了信息，问她需要我下午去图书馆的时候顺带给她送过去吗？

　　倩倩回复说：“你终于理我了，我好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我们现在就和好！我生怕你把我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无理取闹的人。”倩倩态度的转变我并不意外。我说：“我没有生气，如果我生气了，我就不会主动理你了，非得你来哄我才行！”

　　倩倩和我去了图书馆，她说她就是这样会莫名其妙烦躁想不开，她不像我天资聪慧又读过很多书，什么都能自己消化。我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熄灯之后我和倩倩在床上打闹，倩倩闹不过我，闹累了我们歇下了各自玩手机，突然我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抽搐声，我翻身一看，倩倩泪流满面靠在枕头上。我吓坏了，我以为我弄疼了她，可是我下手不重啊，我只是挠痒痒。我问倩倩怎么了，她什么也不说，我问她是不是我没有让着她，她生气了。倩倩说不是，她就是想起了其他事情，心情不好……

　　倩倩说她其实不喜欢做知心大姐姐，她也不喜欢照顾那些得寸进尺的人，可是她不懂拒绝，她也很讨厌自己明明很心烦脸上却还挂着很荣幸的笑容，她只会默默地生气，默默地骂自己，其实她对自己从来不温柔。

　　我忽然想起我第一次遇见倩倩表姐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倩倩的表妹呢！因为倩倩一直在照顾她，帮她拿衣服、拿包，她想吃什么就让倩倩去给她买，很难想象她比倩倩大三岁。亲戚、朋友、同学没有一个省心的，我是倩倩我也会烦，我们只有在别人的世界里才善解人意。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倩倩为什么会青睐那些迥殊的人格。她不敢反叛常规，可是尚进雄敢，所以她才急切地想要靠近他，来打乱自己生命毫无波澜的频率，心甘情愿飞蛾扑火；她不擅交际寡言少语，所以她喜欢杨易周围热闹的环境，自我沉沦。虽然在我看来这些治标不治本，但这些确实是她的救赎，她的光。如果我是倩倩，我想改变活法，那么我会首先改变自己，可是倩倩不是我啊！杨易是有诸多不好，可是倩倩也不是仙女啊！他们觉得很好就可以了，与我何干？原来我也是那种强势输出自己观念的讨嫌人！人和人终究不同，石榴觉得瓜籽孤僻，瓜籽看石榴窘迫，其实它们想多了，那是她们最舒服活法！

　　我和倩倩说：“以后有什么就和我说啊，我可以做你知心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