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归山玉

2、那些年在天极的日子 1

　　铃萝自从尝到打压越良泽剑术的快乐，就天天晚上从青石坊偷跑去外门找越良泽，美名其曰督促越良泽练剑术。

　　越良泽一开始不太搭理她。
　　他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天亮了就在外门各堂打扫，搬运杂物，阴凉的天里也落得浑身热汗，快要日落时回到自己的小院准备晚膳。

　　越良泽若是想吃得好些，光是食材就要准备一两个时辰。

　　若是运气不好再遇上个别外门弟子找麻烦的话，越良泽不仅吃不上饭，还得再去惩戒堂待个几天。

　　所以入夜后，越良泽会根据当天状态如何再决定要不要练会剑术。
　　谁知道自从铃萝来后，不管他累不累，铃萝都会把人从地板上扒拉起来练剑。

　　被铃萝强制拽起来的越良泽呆了片刻，又坐回屋檐下，扬首看站在月光下的人：“听说内门修行的术法更多更杂，三掌门也很严厉，你怎么每天都有时间过来？”

　　铃萝在树上挑选着对战的花枝，头也不回道：“虽然我跟那些呆子不一样，但我也是牺牲了休息的时间抽空来的，你不知道感恩戴德，还想着怎么偷懒，是不是该反思下自己。”

　　越良泽沉默片刻又问：“你既然学了一整天，不累么？”

　　坐在枝干的铃萝扭头看树下的人：“你问这些做什么？”

　　越良泽仰着头没答。

　　铃萝却眨眼笑了笑，笑意带着几分狡猾。她折了枝花，懒洋洋地趴倒在粗壮的枝干，垂着手臂，握着花枝朝越良泽晃了晃：“师兄，你看我累吗？”

　　越良泽一听她喊师兄就觉得大事不妙。

　　铃萝拿着花枝在越良泽额头点了点：“你整天在外门跑腿，被人打了都不知道怎么还手，不勤学苦练，怎么打得过别人。”

　　越良泽说：“那就不打。”
　　“不行，你必须给我打回去，”铃萝冷笑道，“起来。”

　　越良泽站起身想走，脚步一转，就被铃萝拿着花枝摁头又坐回去。

　　“你让我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被铃萝打断，“我让你起来练剑术，没让你逃跑，快点拿着剑起来。”

　　越良泽迫不得已拿着剑起身，被铃萝一剑斩退老远，被剑气摔倒多次，他浑身脏兮兮的从地上起来，默不作声地望着月光下的人。

　　铃萝好整以暇道：“你还得多练练。”
　　越良泽说：“如果外门的弟子都像你一样，我最好别浪费时间继续练下去。”
　　铃萝听得睁大眼，话里带着点威胁：“什么意思？”
　　越良泽拍拍衣上灰尘躺倒在屋檐下：“再努力也打不过你的。”

　　这话铃萝爱听。
　　她被取悦了，眼眸微弯，今晚大方地放过越良泽。

　　铃萝天天踩点来找越良泽，越良泽从最初的头疼，到后来的认命，练剑术这事偶尔反抗一下，最终结果还是会被铃萝吊起来打。

　　越良泽的小院在夜里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这几年来从灯火燃起到熄灭，都只有他一人忙碌的身影。

　　越良泽一个人坐在门前看风吹花枝，听落雨无声，看雪满山头，没能料到某天夜里，有人会蛮横地闯进来指使他做这做那，自己却无法讨厌她。

　　铃萝只会在吃过饭后才找越良泽麻烦。
　　在那之前，她似猫般乖巧的趴在桌边，一双猫眼安静地追随着越良泽，看他在厨房进进出出，在石盘前淘水洗菜等等。

　　铃萝也会有来得晚的时候，她问饭呢，越良泽说已经吃过了，就会被铃萝狠狠瞪一眼，在接下来的剑术练习中被铃萝打得灰头土脸才算完。

　　越良泽思考一晚上后，第二天开始等铃萝来了才吃晚饭，算着她平时来的时间做准备，如果铃萝来得晚了，饭菜做好也不会动筷吃。

　　这更让铃萝满意了。
　　铃萝单手支着脑袋，望着越良泽在石台边淘水清洗食材的背影，因为月光从他头上的棠花枝坠落，恍惚回到天照山时，看见男人站在同样的花树下的身影。

　　“原来你以前的日子是这么过的。”铃萝说，“倒是不怎么讨厌。”
　　越良泽以为她说的以前是在遇见她之前，回头看了眼铃萝，将手中洗干净的果子递出去：“要先吃点吗？”
　　铃萝：“你剥皮。”
　　越良泽去拿来小刀削皮。

　　铃萝随口问：“你以前也一个人吃饭？”
　　越良泽嗯了声。
　　铃萝歪头看着他。
　　事后想起来，就算是在天照山的日子，她也常常晾着越良泽让他一个人吃饭，只有懒得跟他计较时才会一起吃。

　　越良泽被看了许久也没等来铃萝发话，眉间微抽，神色沉静地抬头看回去，努力打破这份诡异的寂静问：“你也是？”

　　铃萝神色莫测道：“我才不是一个人吃，可怜兮兮的。”

　　越良泽：“哦。”又低下头继续削皮。

　　铃萝想了想，屈指在桌上敲了敲，吸引越良泽抬头看过来后又道：“今晚的你也不是。”

　　越良泽心想，已经有很多天都不是了。
　　他不知道经历了多长时间才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却知道在短短半个月内，就已经习惯了有人来找他练剑蹭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