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映雪拟寒开

76、第76章《可悲的简讯》

　　不出佳音所料，最终，母亲还是退让了，她和佳音的奶奶一起，与玉明风协商，说她们会再想办法帮他凑几万块，让他把眼下最要紧的钱先还了。

　　至于剩下的，便让他自己找份工作，自己慢慢去还。

　　可是，不知是他欠的太多，还是嫌甄文凤能给的太少，这一次，他一口就给拒绝了，还不以为意的说，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办法，他会有什么办法呢，但凡他有一条正路能赚到钱，他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他的办法，一个不用吃苦耐劳，不用有任何付出，却又能迅速弄到钱的办法，又会是什么好办法呢。

　　甄文凤祈求似的语气，苦口婆心的对他说，求他不要在外面乱来，不要毁了锦天的将来，让他最后连书都读不成；因为，他是锦天的父亲，一旦他犯了法，锦天的个人资料里，势必会留下一份污点，也会给他将来考大学，带来不可磨灭的一道坎。

　　然而，面对甄文凤的再三责骂与恳求，他却依旧无动于衷，只淡漠的回了一句：“我心里有数，自己会解决。”

　　他的冷漠与执迷，令甄文凤与佳音的奶奶都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们知道，这一次他捅的篓子，也许远比两人想象的要大的多，否则他也不可能拒绝这么轻松就能到手的钱。

　　可是即便如此，两人也始终无能为力，她们能力也有限，能够帮他解决的，也只有部分而已，除了恳求他立刻收手并且说出实情以外，两人根本无计可施。

　　然而，面对着年迈的母亲，与那个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女人再三恳求下的玉明风，除了满脸的厌烦以外，却毫无动摇。

　　那几日，为了劝说他，甄文凤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佳音眼看着她，嘴唇渐渐泛白，脸色也渐渐变得泛黄，她很心疼，也很愧疚。

　　那几日，母亲也没少责骂她，她对她说：“如果不是因为你不听话，如果不是他拿我们住的房子贷了款，我根本就没必要管他，虽然这房子不在他的名下，可是一旦有人要债上门，你觉得，这个家我们还待得下去吗？”

　　母亲的话，每日每夜不断的在她的脑海中翻腾着，她想要帮她，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

　　她常会想，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即便父亲当场掐死了她，她也一定会把母亲叮嘱的那些话，一字不落的说出口。

　　可是……就如同她教育锦天时说的那样，人生没有回头路，时光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回头或逗留，有些错误，一旦犯了，就再无弥补的机会了，而那些愧疚与自责，也注定会伴随她的一生，永远也无法抹去了……

　　一天后……

　　这天中午，当她独自一个人静坐在桌边时，心中不禁一幕幕翻过了母亲这几日楼上楼下奔劳劝阻他的身影。

　　就这样，已经许久不曾再和父亲说过一句好话的她，悄悄的躲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努力的压下了自己心中所有的委屈与自责，以及对他深深的恨意，心平气和的，给他发去了一条简讯。

　　“爸，这是我最后一次，以一个女儿的身份劝你。这些日子以来，你总说我处处向着妈，跟她一个鼻孔出气，都想要逼死你。可我曾经有多么相信你，有多么的希望这个家能和睦幸福，这些……你都有看到过吗？而现在的我，虽然不再像你希望的那样听你的话了，可我却也从来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一味地偏袒她向着她说话；我对妈，更多的是同情，是可怜，她是个女人，她不是神，可她却承担起了一个女人本不该承担的一切，那些原本该你去承担的责任，却一丝不落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你不曾帮过她，却一次又一次的闯祸，给她增加负担。而对于你，曾经的我有多么的相信你，多么的希望这个家能够好，现在的我就有多恨你，是你自己亲手，把我心底里对你所有的期盼与偏袒变成了恨，是你亲手，一步步摧毁了这个家，可是事到如今，你却依然没有丝毫悔改，还在努力的将责任全部推到了别人的头上。”

　　那一刻，手机上连绵不绝的输入的每一个字，都包含着佳音心底里流淌的泪，她仰了仰头，努力的将泪水倒回了眼眶，又接着输入道……

　　“如今，既然奶奶和妈都答应再帮你一次，我求你回头吧，你看看家里的每一个人，爷爷奶奶因为被你所累，年纪这么大，还要出去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妈妈的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一次次的被你家暴，现在身体更是大不如前，可她还是要辛辛苦苦在外挣钱，来养活这个家，供锦天上学，还要帮你还赌帐。

　　还有锦天，你不在意我的生死没关系，可锦天呢？你已经毁了他的童年，你难道还要毁了他的未来吗？有一个坐过牢，犯过法的父亲，你想让别人以后怎么说他？从今往后，无论他做的再好，但只要他有一丁点的差错，都会被人放大处理，被人指着鼻子痛骂说他是遗传，说他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是那样一个人，儿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你真的一点后路都不给他留吗？做人不能自私到这种地步，我求你现在收手吧，从今以后，你好好的上班工作，你欠的一切，日后可以慢慢还，也请你，还给我们一个真正的父亲，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父亲……”

　　编辑好内容后，她将简讯发了出去，她知道，这条简讯也许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可是当她回想起母亲操劳的身影，以及眉间的皱纹，她还是想再试一试。

　　她不渴求父亲能被自己感动，她只祈祷父亲的心中，能够残留一丝柔软，能够看到这个家的不易，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盼望着，父亲能因此回头。

　　然而，她终究还是输了，输的那么的意料之中，输的那么的彻底。

　　父亲没有因此有丝毫的改变，他依旧是那副我行我素，目空一切的行事风格。

　　每天天快亮时，他会如同回到旅馆一般的，回到1楼去睡觉，到了下午快要天黑时，便再次外出，不见了踪影。

　　她含着泪，倾诉编辑的每一个文字，却终是输给了父亲的执迷与自私。

　　而那些看似华丽的文字，最终也变得是那么的可笑又可悲

　　直到后来，甄文凤一再让步，答应给他多筹几万块，让他先把用房子贷款的钱还清，还要再帮他还清一些其它欠款时，他才勉强答应收手。

　　就这样，历史又一次重演……

　　那一日，母亲在外面，向人借了一摞摞红色的钞票，用厚厚的塑胶带包裹着带了回来。

　　可是，那些钱在家待了还不到半分钟，便被母亲打包带上，一起被扔进了那个好像根本填不满的无底洞里。

　　欠款还完后，甄文凤也再次让他回到了楼上那个小房间里。

　　也是在那一晚，佳音和甄文凤才知道，除了拿房子照片抵押，他还干了些什么。

　　向来得过且过的他，却在这一次，做了件十分有远见的事。

　　那就是当甄文凤还信任他的时候，他趁着缴费的时机，偷偷扣下了家里所有电水燃气的户号等等，一切有效的东西，就等着日后派上用场。

　　不仅如此，为了能够弄到钱，他更是悄悄的挂失了家里的户口本，重新办理了一张，揣在身上。

　　也就是说，如果这一次甄文凤没有替他还钱，那么这些东西，极有可能就会被他用上，他将所有有可能弄到钱的方法，都掌握在了手里，却丝毫，没有想过为任何人留后路……

　　可是到了如今，当这一切已经发生过后，当他再次回到楼上，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风雨过后的痕迹。

　　他像一个小丑般，依旧没心没肺的，找甄文凤说笑着，尽管此刻的甄文凤，在知道了一切后，并不是很想理会他，可他却毫不介意。还不时地，去招惹锦天，与他说笑玩闹，仿佛这几天以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佳音独坐一旁，沉默着敲击着手机屏，她忍痛删除了手机里与父亲有关的一切，那些母亲因为痛恨，老早就命她删除，却被她偷偷藏起来的东西。

　　那些照片、合影……

　　还有一张，也是唯一一张，有着母亲锦天和父亲三个人的合影。

　　虽然那张照片里没有她，可是却被她留到了今天，因为那是她拍过最和谐，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母亲曾无数次看到，命令她删除过。

　　可是她舍不得，所以她悄悄的留到了今天，尽管其他照片她已经删了不少，却唯独这一张，她曾数次打开，却从未舍得……

　　可是这一刻，她沉默的望着那张照片，拇指几乎颤抖的，在屏幕上按下了删除键，将那段她自认为最美好的回忆，永远的删除在了她的生命中……

　　可是，尽管她删了很多的东西，却唯独还留下了一样。

　　那就是佳音那天发给他的那一条长篇短信……

　　她留下它，不为其他，只为了让自己记住，记住发出这条信息时的自己，有多么愚蠢而又可笑，记住那个努力想要挽回他的自己，是多么的可悲。

　　删除一切后，她依旧沉默的，从床边起了身。

　　她本想，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回到房里。

　　可是这时，母亲却叫住了她问：“你去哪儿啊？”

　　佳音的目光辗转，强颜欢笑的回过了头，说：“我回房睡觉了，有点累。”

　　这时，父亲也开了口，像是关心一般的笑了笑，说：“这么早睡干嘛，不再看会电视吗？”

　　那一刻，佳音脸色瞬变，她十分冷漠的回了句：“不了，我困了……”随后便转身离开了那间屋子。

　　回到房里的她，立即拔掉了门上的钥匙，将房门反锁了起来。

　　已经全身无力的她，随手将钥匙丢在了柜子上，然后爬上了床。

　　上床后，她没有立即睡觉，她半蜷缩着，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手中不停的翻阅着自己发给他的那条简讯。

　　从头至尾，一遍又一遍，如同黙诵课文一般的，将那些文字，连同标点符号一起，存进了心里。

　　黙着黙着，她的眼泪不知不觉间，竟落到了手机屏上，这时，她按灭了手机，用纸巾擦去了屏幕上的泪水。

　　放下手机的她，就这么流着泪，静静的坐着……坐着……

　　后来，她隔着房门，隐约的听到了母亲和他的对话，母亲语气责怪的对他说：“怎么，女儿对你说话冷漠，你不高兴了吗？你是自找，你也太狠了，你对我狠也就算了，你居然连生着病的女儿都能利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她心里有多难受啊？”

　　“我哪儿利用她了，你听她瞎说什么！”玉明风听了，立即反驳道，“这死丫头不一直都这样吗，说话阴不阴阳不阳的，让人听了心寒。”

　　“她说话让人心寒也是你造成的。”甄文凤横眉冷目的望着他，反驳道，“你自己的女儿对你态度这样，你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你反而去怪她啊？”

　　这时，玉明风没有再回她的话了，就在那个佳音看不见的房间里，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与漠然。

　　直到后来，母亲的说话声停止了，隔壁房间里，传来了父亲的说笑声，他毫无波澜的，跟甄文凤开起了玩笑，转移了话题。

　　而房间里的佳音，却用力的捂紧了嘴巴，齿间不停的颤抖着，在唇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深地印痕，那薄薄的唇上，甚至险些渗出了鲜红的血色。

　　第二天一早，佳音没有骑车去公司，而是选择了坐公车去，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昨夜究竟哭了有多久，她只知道，今早起来的她，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完全没了气力。

　　那一晚，下班后的佳音，垂着头，心有所思的行走在那条每天来回的长路上，那条通往家的方向的长路上……一时间却仿佛迷失了方向。

　　她停留在那片熙攘的路边，面对着回家的那个方向，却突然有了一种无处可去的感觉。

　　想到一回家，就要面对着他，那张虚伪而又自私的嘴脸，佳音的心底，涌现出了一阵恐惧感。

　　她望着路边来往的车辆，回忆着前两天母亲痛骂自己的那几句话，一时间，竟也找不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是啊！她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如果没有她，母亲会不会带着锦天离开这个家呢？如果没有她，父亲又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从母亲的手中把钱骗走呢？如果她继续留在那个家里，她会不会再一次的，沦为父亲的帮凶呢？即便她不会，可如今她所欠下的，她又怎么能还的清呢？背负着沉沉的罪孽与歉意苟活余生，那该是多累啊！

　　她不禁心中开始好奇，当父亲选择利用她的那一刻，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如果他这么做了，她在那个家将来该如何自处啊！

　　她落寞的坐在车站的凳子上，眼看着回家的那辆公车开走，却没有坐上去。

　　因为……眼下的她，真的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那个她曾经用性命去相信过的人了。

　　从小到大……“家”都是佳音最依赖的地方，也是她唯一能感受到安全感的地方。曾经，无论她在外面承受了旁人何种对待，可是只要能回到家，看看锦天可爱的笑脸，尝尝母亲做的可口饭菜，她就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虽然，这些年里，那个家的风雨从未间断，可是只要她还能和锦天说说笑笑，斗斗嘴打打闹闹，她依旧什么都不曾怕过，可是这一刻，她却真的再找不到任何回去的理由了。

　　第一次……第一次那个家让她有了抗拒的心理，有了想逃的欲望……

　　可是……即便是逃，她又能去那儿呢？在这偌大的城市里，除了夏琳，她几乎一个可信的朋友也没有了，而夏琳今天也早早离开，去和张帆约会去了，如此一来，她又能去哪儿呢？

　　眼看，天就要黑了，她漫无目的的，翻阅着手机通讯录里，那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名。

　　忽然，一个名字照亮了她的目光。

　　“云少霆~”她的口中小声的呢喃着，“去他家吗，可是……母亲的叮嘱呢？”

　　她纠结了，如今云少霆的家，似乎是她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了，但母亲的谆谆教诲，又响彻在她的耳边，她不敢忘。

　　她就这样，纠结着，在路边又坐了10多分钟……

　　直到后来，她看到手机的拦截记录里，父亲发来的简讯，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往云少霆家走了去……

　　“佳音，你和锦天想吃什么零食吗，我带些回去。”

　　佳音望着那一串串虚伪至极的字眼，心底里深深的恨意涌了出来，她给母亲发了一条微信说：“妈，我今晚去朋友家，不回去了……”然后便起身，往云少霆家里走去了。

　　她没有给父亲回消息，除了因为恨意以外，事实上也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他风雨过后，那短暂，且虚伪的关怀。

　　她坐上公车，过了大概10多分钟后，终于来到了云少霆在外面住的地方。

　　她没有敲门，到了那里后，习惯的从包中取出了钥匙，打开了大门。

　　那时的天，已经有些许偏暗了，一走进屋，看着屋里亮着的灯光，佳音知道云少霆一定在家里。

　　她顺着屋子，观望寻找着他的身影，这一刻她忘记了母亲叮嘱，只想要尽快的找到云少霆，然后投进他的怀中，寻找一份安慰，因为……她真的太累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书房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她面露欣喜的来到了门边，伸手便打算去开门，可是却在这个时候，她听见里面说话的，除了云少霆以外，还有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她不是蠢人，她听得出，那不是云静的声音，她手中的动作停下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可是……却根本无法控制。

　　这个书房，云少霆平日里很宝贝它，没事的时候总是上着锁，他所有的工作都是在这里完成的，所以就连打扫，他都不曾假手于人过。

　　尤其是近几个月以来，云少霆说，那里面存了十分重要的文件，所以就连佳音，也再没能进去过，他总是在里面忙完后，就立刻出来锁上门，钥匙也是随身携带，生怕弄丢了似的。

　　可是这一刻，他却带着另一个女孩，锁着门留在了那个屋子里。

　　佳音可以不在意他对她有秘密，也可以不去计较他有不愿让佳音去触碰的隐私，可是她终究是一个女人，她无法做到大度的不去多想。

　　于是……怀疑的心理驱使着她，慢慢的靠近了那扇门，她偏着头俯耳在了门上，静静的聆听着，只听到那女孩对云少霆说：“总经理，这些事佳音姑娘都知道了吗？”

　　云少霆：“还不知道，不过快了，很快我就会把一切都告诉她。”

　　“可是，您这样做，就不怕她会发现吗？”

　　“呵……”云少霆淡笑了一声；说，“她才不会发现呢，她啊，别看表面上装的聪明，实际上傻得可怜，我说什么她都信，也从来不会怀疑……”

　　那一刻的佳音几乎崩溃，她绝望而又无力的倒退了两步，然后将那钥匙丢在了沙发上，转身便逃离了那里……

　　书房里的云少霆，听到了客厅里的动静，他带着他的新秘书一起，赶忙开门回到了客厅里。

　　可是，当他来到客厅的时候，佳音却已经离开了，客厅里只剩下了一片寂静，以及沙发上那显而易见的一把钥匙……

　　他拿起了那把钥匙，不曾细想便立即打开了手机里的定位查看，因为他知道，这钥匙只有佳音和云静有，如今钥匙被扔在了沙发上，那么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就是佳音扔的。

　　果不其然，他没有猜错，就在他打开定位后，他看到佳音现在就处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于是，他命令秘书立刻离开，然后便打算独自一人，跟着定位去找佳音。

　　可是谁知道，就在那秘书走后，就在他离开家，打开手机打算跟着定位去找她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他手机中有关她的定位，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