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养家记》禄兴

1、再嫁

　　老人们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拨出去的水，就算嫁出的女儿合离回了家，那也是外人。
　　春芽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生了死志。
　　合离过的女人没了名声，家里的人怪她败坏了他们家的家风，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可是一个女人，合离过就是错。
　　回想少时，她也曾是爹娘捧在手里的宝，时过境迁，终是把日子过成了他们讨厌的样子。
　　望着眼前平静的湖面，湖面上映照着连她都觉得陌生的脸，春芽蹲下身，拨动湖面的水，水波越来越大，直到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脸，满足的停下手中的动作，春芽一头扎进了湖水里。
　　“不好了，有人跳湖了！”
　　自杀这种事，也是要挑时间的，你要是不选个吉利的日子，阎王也是不收的。
　　春芽才刚跳下水，湖岸就响起了惊呼声。
　　“那呢那呢，这天杀的找死也不选个好地方。”
　　虽然正午艳阳高照，忙活了一个早上的村民正回屋休息，但听到有人跳湖，都赶过来看热闹了。
　　虽然救人这种行为，很多人心里都觉得自己做得到，觉得自己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可真等到要救人的时候，难免会有些犹豫，这一犹豫……已经有人跟着跳下去救人了。
　　虽然他们村的湖不是很深，但一个存了死志的人，跳下湖里后，连个挣扎都没有，等被救上来，春芽已经晕了过去。
　　等春芽再次有意识，已经是三天后，这三天发生了很多事，比如救命之恩，家里的人要她以身相许，在她晕迷的时候，早早的把她许了出去。
　　春芽是在牛车上醒来的，而此时，她正身穿嫁衣，被新郎接回家。
　　“我不要嫁人。”
　　知道自己的处境后，春芽没多考虑就开了口。为什么女人家一定要嫁人，就让她静静的躺上湖底不好吗？
　　“这我可不管，反正你父母已经把你许配给了我。”
　　赶牛车的正是今天的新郎，家里穷一直娶不上媳妇，这白得个媳妇，他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明之志，你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春芽认识这个男人，跟她前夫是一个村的，不仅如此，这个男人家，就住在她前夫家的对面。
　　她刚从前夫家合离出去，后脚又嫁到他们村来，难道她闹出来的笑话还不够大吗？
　　“我家里呢，就缺一个洗衣做饭的婆娘。刚好你也没处可去，咱两凑合着过呗。”
　　春芽是谁，明之志知道啊，就是对家那个傻婆娘呗。
　　之前他还羡慕对门那位兄弟娶了位美娇娘，虽然之后被他老娘磨成了黄脸婆，但至少人家娶上媳妇。
　　听说他们合离了，他还觉得有些可惜，虽然不能生育是丢了面子，可是比起他这连媳妇都娶不上的人，他还敢说丢脸子吗？
　　话说救人之前，他并无他想，但把人救上来后，岳母说他人抱也抱了，看也看了，非要他把人娶回家。
　　这种好事遇到了，那他肯定不考虑，回家里随便收拾一下，直接把人接回家。
　　至于把对门的前媳妇娶回家，往后见面会不会尴尬的问题，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人，不就成了对面的那小子了吗？
　　“左右你也没处可去了，你娘说了，把你救上来的时候，我不该看的看了，不该抱的抱了，我要是不把你娶回家，那就是逼死你，我这人嘛，虽然穷了点，但害人谋命的事，我还是做不出来的。”
　　春芽沉默了，这世道，一个清白的女人家，被一个外男救了，就要赔上一辈子。更别提她这种名声的，村里的人肯定觉得她运气好，一个不下蛋的老母鸡有人要，她就该笑了。
　　可她该笑吗？要是她那个时候就死了该好多。
　　“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是了解的，虽然穷是穷了点，但用我的人品保证，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缺了你那口喝的。”
　　明子志的人品？呵呵，都是住对门的，她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用他人品保证，就跟用他钱袋子保证一样，空的。
　　“我家里是穷，但等过几年，我底下的几个弟弟长起来就不怕了。”
　　他家兄弟多，父母又不在了，自己养着底下的一群兄弟，都是半大的小子，没把他吃死，也只剩下包着骨头的这层皮肉了。
　　明之志知道，以他的家境，根本就取不上媳妇，他二十几岁的人了，底下最小的弟弟才七岁，最大的十几岁，过个两年又要帮讨弟媳妇了，这样又那样的辛苦下来，嫁给他当媳妇没享着福，还得跟他一起养着底下的弟弟妹妹，谁家姑娘愿意？
　　“说得这么容易，凭什么，就凭你身上的这层皮吗？”
　　前夫明之向家在村里还算是殷实，可这明之志家，身后一帮拖后腿的，谁家姑娘愿意嫁过来吃苦。
　　要说这明之志家，是出了名的兄弟多，之前她前婆婆没少羡慕人家能生，不知道明里暗里的，拿她跟明家人对比过多少回了。
　　明之志底下有七个弟弟，父母都不在了，最小的弟弟才七岁，最大的十六岁，而他自己已经二十四岁的人了。
　　村里的人都说，他父母是拿了命去生娃，虽然运气好全都养活了，但身子也被拖跨了。
　　而明之志作为他们的大哥，大约也是要步父母的后尘的。
　　“再穷，肯定不会缺了你那口吃的。”
　　父母去世后，这样子的日子他已经熬了四年，虽然他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日子再苦，总能过下去。
　　春芽不想再说了，左右人生都已经这样了，再差能差到那里去？她一个成年人，只要肯吃苦，并不怕养不活自己。在那里过不是过，不过是塔火过日子而已。
　　此时的春芽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这一门婚事，在村里已经传开了。
　　本来在乡下，和离之事就少见，更不要说这种和离了以后，没过几天又嫁回来的。
　　虽然不是同一家，但都是一个村的，还嫁到对门，不说她嫁过来会不会尴尬，明之向知道了这事，面子上立马就过不去了。
　　虽然说那女人是他不要的，可一想到那女人前几天还是他的，这才没几天就变成别人的婆娘，总有种被带绿帽子的感觉。
　　虽然没和离之前，母亲也已经给他找了下家，当时感觉有些对不住春芽的，但现在他脑海里只剩下气愤了。
　　“你哥呢，把人给我叫出来！”
　　明之向从镇上回来，直接冲到了明之志家。
　　明之志家里确实是穷，操办这喜事又有些匆忙，家里里里外外都没来得急打扫，也就门上挂块喜布，家里的门窗贴上几个喜字而已。
　　要不是知道他要成婚了，外人还真看不出来他家要办一场婚事呢。
　　“哥哥去接嫂嫂了。”
　　来者不善，明之理一眼就看出来。他示意几个弟弟回房间。
　　虽然哥哥今天成婚，但他们家前几代单传，加上家里这种情况，也就请了几个族老过来吃个饭而已。一桌子的菜，他们还是能忙活得出来，此时家里除了他们几个小的，并没有外人。
　　明之向这位族亲，他们都认识。哥哥将娶嫂子的喜悦，一下子就被他冲没了。
　　“你们家什么意思，那春芽才刚和离出去，回头立马嫁到你们家，敢情你家是捡垃圾的！”
　　明之志不在家也没关系，明之向开口就喷。
　　“你们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着，你们家不要面子，难道我家也不要了，把春芽那女人娶回家，你家莫不是想踩着我脸，你们不丢人，老子丢人！”
　　明之向回村的时候，村里人看到了，当事人回来后，村里的人都好奇事态的发展。见明之向冲进明之志家，看热闹的人很快就挤到门口。
　　合离这种事本就少见，再婚又嫁到对门这种事，就算是村里老一辈的人，也没听说过这种事，村里的人还在议论着，已经有人开了赌。就赌这门婚事成不了。
　　“给我听好了，你们要是真敢把那女人娶回家，就是跟我明之向过不去！就是我的仇人！到时候是要杀人还是要放火，就由不得你们自己选了！”
　　当事人不在，给了明之向发挥的机会。十几岁的小孩子，再懂事能跟他这老油条比吗？面对他，明之理屁都不敢放呢。
　　“咋得就杀人放火去了？”
　　门口凑热闹的众民，听到明之向的放言，都议论起来。
　　都是一个村的，平日有点口角是说得过去，但杀人放火这种事，那能是人干得出来的。
　　“这明之志也有些不地道，把人家的女人给娶回家了。”
　　“还是他家的？不都已经合离了吗？听说之向娘都给他找好下家，准备找个好日子就迎新妇进门。怎么的，只准他明之向娶新妇，不谁人家春芽再嫁啊！”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这回啊，咱村在镇子里，可出一回名了。”
　　“这要是我，早就拿根绳子上吊了，省得连累别人。”
　　“那可不，听说都投了湖。要我说，这都是命，我可是听说啊，当初明之向没跟春芽订亲之前，这明之志也是有想法的，只是他什么家境，人家肯定看不上，就揭了那个想法，这事啊，人家明之志心里还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呢。”
　　“这么说，他们两个之前要是没个龌龊，这事能成这么快？”
　　“这话我可不敢说，毕竟人家投湖是真的投了。”
　　“这我可不信，真想自杀的，还能救得回来，你说这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
　　“得了吧，用你脑子想想，就算没投湖这事，过个一两年，他们俩要真成了，谁还会说道，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们说这明之向来闹，会不会心里还有春芽，毕竟一个屋住了这么多年了。”
　　“一个屋住这么多年都跟人家合离了，还能有什么感情？我看八成是面子过不下。”
　　“我要说……”
　　“就我看来……”
　　“这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