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盲目》四十夜行鹤

3、下

　　多年之后，我和孤爪研磨在一次商务洽谈会上相遇时，他已经成为了很知名的公司总裁，我则是这次合作的负责人之一。

　　从现在的孤爪研磨身上，我再也看不见那种紧张，瑟缩，他不再会因为他人的目光缩起肩膀低下头，在座的所有人没人知道他曾是怎样一个不善交际的，身高不算高的普通男生。

　　我也许该为知道这样一位名人不太为人知的过往而卑劣地感到一丝庆幸，在心中升起一种隐秘的我们还有连接的快乐，可是，并没有。

　　我的心很平静，我站在我上司背后，站在我的同事身边，目光扫过对面我曾经的同桌短暂一瞬，他没有看我，高中那年我早习惯他并不回应我的视线，这次也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我再也不感觉心动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青春的，萌动的，来势汹汹又轻易化作飞灰的暗恋早就消失了，我仍然普通，仍然平凡，但孤爪研磨已经改变了。

　　他不再平凡，不再平庸，那些隐藏在他普通假面下的优秀终于为众人所知，从此我不再是慧眼识珠的掘宝人，只是万千芸芸普通人中一个。

　　而我也要承认，我其实贪恋发掘蒙尘珍珠时的那种唯一，当它大放光彩时，我欣喜他的大放光彩，可也不再爱他。

　　因为珍珠会闪光，我却不会。

　　我永远灰扑扑。

　　而灰扑扑的我也没必要再多想。

　　想和孤爪的Bouncing Ball公司合作的人很多，他们愿意来见我们意味着至少现在是倾向我们的，因而谈话的过程很轻松，提出的要求也很适合，对我们这种见惯狮子大开口的人来说，这场合作洽谈无疑是极好的一场。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去上了个洗手间，在洗手台补妆的时候，有个人走到了我的身边弯腰洗手。

　　说来也很奇怪，明明根本没有看他，我却知道他是谁，可涂口红的手一点也不抖，视线也没有偏移，心跳和呼吸都很平稳，直到我觉得妆容完美无缺，我才将口红重新盖好放进包中。

　　此时，一旁的水声也停止了，我偏过头，像正好发现，又像早就知道似的看向他，后者是因为我知道他观察力惊人，我的演技并不能瞒住他，前者是出于礼貌必须演的。

　　我看向他，挺奇怪的，他还是那种布丁头，但头发长得好长，却不显得阴柔，我一直知道他长得挺好看的，现在也是。

　　我笑了一下，为自己这点发散的胡思乱想，我知道我要向他打招呼，要公事公办，不要套近乎，办公最怕这种不近不远之人的套近乎，这次合作谈的很好，不需我多此一举，我也向来不喜欢这样，于是——

　　“接下来一段时间，请多多指教。”

　　在我开口之前，我听见他说。

　　这句话好像很耳熟，似乎有人曾经也好像这么说过。

　　而在说这话时，孤爪正看着我。

　　我一直都记得，孤爪研磨有一双琥珀色的像猫一样的眼睛。

　　卫生间洗手台设计贴心地考虑到了所有在此处补妆的女士，顶上的灯把人的脸照的发亮，在这样明亮的，铺天盖地的光下，我看着孤爪研磨那双眼睛，看不出他的表情，他总是这样的，很少能让人看到他的心。

　　他这一招让他在谈判桌上、球场上无往不利，想必日后在情场上也是，但和我没什么关系。

　　只是看着这双眼睛，我知道应该说什么，可是光照下来，照的他琥珀色的眼睛更浅，我想，就像他刚刚和我说的那句话一样，似乎在哪里见过，似乎在哪里听过，告诉我应该回答些同样似曾相识的话才不负现在旧友相识的气氛。

　　可是我想不起来。

　　我只是抿起唇，笑起来，这笑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也不清楚，公事公办的笑容里也不可能全是假意，面对旧爱——这么说是抬高我自己了，面对曾经暗恋对象的笑容里也不会全是真情。

　　我只是笑，希望自己在此时看起来能勉强说得过去，不期待无懈可击，只期待他不要看出一点我还沉迷过去的样子，只是很可能瞒不过他，又也许他根本没有发现。

　　就先那么多年前的高中，我始终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喜欢他，却一定坚信他知道一样。

　　我笑着，冲他点点头，说：“如果这是您愿意和我司合作的意思的话，实在万分感谢您。”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他看上去是有点想和我叙旧的，按道理我该顺着他的话回忆过去，可这种感觉太微渺，我不能冒险。

　　毕竟他是掌握这场谈判的上司，我自认为我和他不过是短暂无交集的一年同桌，贸贸然说些不合规矩的话实在太败好感，公事公办才符合我的专业素养，我看着他，看着这张我熟悉又的确是这几年来第一次看见的脸，依旧看不透他。

　　然后，我看见他点了点头，说是的。

　　在这刻我承认我松了口气，我冲他笑，说了些我自己都不记得的客套话，看见他琥珀色的眼睛里也染上了一点虚假的笑容，然后，我们并肩离开了卫生间，最终却以一前一后颇具距离感的样子进了会议室。

　　就像是我们的确只是在卫生间遇到的，不同公司的陌生人，谈判桌上的两方，不需要多余的客套，也不需要多余的寒暄。

　　接下来半场的讨论很轻松顺利，等到我已经站起来离开会议室，跟在上司后面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时，我才终于回忆起那些似曾相识。

　　在很遥远的一开始，窗那边春天的阳光穿过玻璃透进来，照的孤爪研磨琥珀色的眼睛发浅，他那时候还是黑头发，看着我的视线警惕而小心，我把书包放到我的座位上，和他说：

　　“接下来一段时间，请多多指教。我是千川晴，是接下来一年你的同桌了。”

　　我想，刚刚，我也许应该回他“我是千川晴，是接下来一年你的伙伴了”，像什么游戏里合适的，完美的选项一样回答他，可是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而且这种话说出来实在太白痴了，我早不是青春期萌动的少女，再者我少女时期也是个偶尔大胆的胆小鬼。

　　更何况，这始终只是我的猜测。

　　孤爪研磨永远滴水不漏，我看不出他平淡的表情后面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不知道他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我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我不懂他，从前不懂，以后也不会懂，所以也没有胆气去说些可能让人尴尬的话。

　　我是胆小鬼，即便胆小鬼的爱也来的汹涌而热烈，来的莫名其妙，可是来的太盲目，我不知道我的前路该怎么走，我爱的人也没有回头给我带路，我也知道他也不会牵我走。

　　也许有的人可以盲目的，什么也看不见的在爱的路上横冲直撞，可我做不到。

　　马路对面是红灯我就不走，我要等到绿灯才敢下台阶，可它如果一直红，我只能换条路走。

　　现在我换条路了。

　　我不知道那盏灯还会不会由红转绿，正像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回头过那条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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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有很多话想说，其实同时也想起很多人，是真的有上一秒还喜欢得要命下一秒立刻不喜欢的朋友曾在我身边，也真的觉得过我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但他不回应我就是不喜欢我，于是立刻退缩，即刻转身，看上去很果断，但现在想起来不过是胆小鬼。
　　但是，这些事情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和朋友聊起这类事情的时候，经常会互相说‘是吗’‘我都忘了你喜欢过他’这样的话，甚至当别人提起自己的事情时，也会回‘你还记得？我都忘了’这类似真似假啼笑皆非的词句，因为到后来大家都往前走了，很少有人留在原地。
　　这本的女主，就是没有留在原地的人。
　　很少写这样青春的文，又是送基友的生贺，本来想掐死了BE，但想想就给一个彩蛋开放式结局吧，因为虽然我的青春是很狼狈结局的，但还是希望文里的未来能有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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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篇叙述和未来相遇时的回忆有冲撞的地方，不是BUG，是我故意写的，因为‘我’的记忆是真的模糊了，记不清了，于是下意识按照最熟悉的样子混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