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万事屋》杨西陵

10、第 10 章

　　有马贵将即使是坐着，仍然比我高很多，我看他的时候依然是带着仰视的。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这样长久地面对面坐着，品茶，说话，和沉默。

　　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在这一室的寂静里开口，嗓音低沉：“解除和御三家的婚约，除此之外，这些年你从没有开口和我要过什么，我以为，你都不需要。”

　　他看着我，瞳孔里的光一如既往的幽深和厚重：“我把你带回家，初衷是想要在家族里添一个名字、别墅里多一人呼吸，从没有把你当作是去联姻的工具和棋子，你是人，活生生有血有肉......我年少就孑然一身，在遇见你之前都是一个人，我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即使后来有了你，也不曾做出丝毫改变，并深深觉得，我这样过，千千万万的旁人也是这么过的。”

　　“是我自以为是和偏执了。”

　　我藏在桌下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虚虚地攥成拳头，稍稍使力，指甲掐进掌心里。

　　疼痛告诉我，没有做梦，这是真实的。
　　我真实地听见了有马贵将的自责，和道歉。
　　即使他没有明确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他放下茶杯，继续说：“我背负着有马一族的名号和未来，身上担着整个CCG，这是荣誉，更是卸不掉的枷锁，这是我无法摆脱的宿命。我不希望你变成我这样的人，往后，要还是不要，你说给我听，我会护着你，让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没有人和事可以左右你，”他语速不疾不徐，和在审判庭上决断生死时一样，手中握有乾坤，一切尽在掌握，“御三家婚约的事，我会给你处理好，你无须担心。”

　　“至于你......”他偏头去看坂田银时。

　　我立马介绍道：“他叫坂田银时。”

　　“我知道，”有马贵将嘴角不易察觉地往上勾了勾，非常罕见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我认识他的老师，也知晓他的过去。”

　　嗯？
　　我被有马贵将的这番话惊到了，当即瞪大眼睛去看坂田银时，下一秒又把视线移回到有马贵将脸上。

　　有马贵将那来之不易的笑容很快就消散了：“你的卷宗现在还在审判庭里封着，名为‘白夜叉’，旁边就是桂小太郎和伊丽莎白教。夏诺和你在一起，我不会阻拦，但——”

　　他顿了顿，话里带了点霜雪的冷：“夏诺不是你的挡箭牌，一旦你的卷宗重启，你们就是陌路人，不再有任何羁绊和牵扯，她依然是有马家族的女儿，而你，将会被CCG抹杀。”

　　我听见坂田银时很短促地笑了一下。
　　他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接着转过身来问我：“还要跟我走吗，回万事屋？”

　　我本能地去看有马贵将。

　　他正往自己的杯子里斟茶，头也不抬：“我说过，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我大概怔了有两秒，然后才起身：“两位打搅了，我先告辞。”

　　这处庭院离万事屋还挺远的。
　　我脑子里有一堆问题，想着事，走得自然就不快。

　　坂田银时双手抱着后脑勺，在旁边不紧不慢。

　　余晖西去，在地上拖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他放下手，问道：“不问我？”

　　“问什么？”我装聋作哑。

　　“很多啊，”他耸耸肩，“像是白夜叉啦、卷宗啦、我的过去啦......等等等等。”

　　我言简意赅：“不想问。”
　　他穷追不舍：“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比较关心你的未来，”我看着他影子里的头发，乱糟糟的张牙舞爪，“你的未来就三个字，糖尿病，以后糖分少摄取一些。”

　　“这可不行，”他语气欢快，“糖分是我的命。”

　　我倏地停下脚步去看他。

　　“怎么了？”他问我。

　　“我活到今天，只贫穷了一个晚上，现在的我，又变回了以前那个继承亿万家财、可以买下半个东京的有马家族的养女。”

　　“突然就对着我炫富了。”坂田银时刚准备笑，旋即又硬生生忍住了，“所以呢，有马大小姐？”

　　我嘴角上扬，满是得意：“‘万事屋’的老板是吧，本人此刻是你的大客户，你生意来了。”

　　“哦？”他冲我挑了挑眉，“客人，请说出你的愿望。”

　　我加深了嘴角的笑意：“从今天开始，往后余生少摄取糖分，生活健康、作息规律，才能长命百岁。”

　　“往后余生？”他摩挲着下巴哼了一声，“这可是一笔大单子，有马小姐预计支付我多少报酬啊？”

　　“你去找有马大法官要钱，要多少他给多少？”

　　“嗯？”坂田银时似乎没听明白。

　　我一摊手，半开玩笑地说：“昨晚上你自己赖在别墅里不肯走，说要给有马大法官当上门女婿的，睡了一觉全忘光了？”

　　“......”他本就不大的死鱼眼顿时眯成了两条线。

　　逗完人，我心情大好，重重地拍了一下他：“走着！”

　　“去哪？”他跟上我，“回你家大别墅去？我能再抱抱那个钱篓子吗？”

　　我手一挥，特豪迈：“抱抱抱！”

　　脚下的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很快就并肩而行。
　　靠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