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美绮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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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皓月当空。
每每暮色之中便会出现两片星辰，天上一个，人间一个。万家灯火几多廖，湖中一片玉冰心。
昏黄油灯下，一双素手一把刻刀，细细地雕琢着一块黄花梨木，梨木大致已成型，是一个宫服仕女。刘毓晗劲口吹去仕女颈边的木屑渣子，只差一张脸了，举着刻刀却怎么也下不了手，脑中不断浮现起那人的容颜。
窗外一阵夜风袭来，险些扑灭桌上的青灯，刘毓晗微微用手笼着起身去关窗。
窗关严实了，回到桌前，双手翼翼地捧着，指腹缓缓滑过仕女无颜的脸。心头一暖，索性一手支起头，另一只执着梨木仕女，接着光亮细细端详，愣愣地出神。
门扉轻响，进来的是他的母妃—贬入冷宫的滕贵妃。刘毓晗连忙起身，滕贵妃温和地笑着，拿过他手中的木刻仕女：“好细致的手活，吾儿夜夜捣鼓的就是这个？”
刘毓晗略一点头，赶忙扶母妃坐下，又递上茶水，滕贵妃笑着阻止，拉过他做到自己身边。
“若是没记错，如意的生辰快到了。”滕贵妃将梨木仕女放回桌上，又慢悠悠地开口，“吾儿莫不是想送这个？”
刘毓晗面色微微发窘，电似的飞快点了一下头。
滕贵妃的手搭上元晗的脖子，慈爱地来回磨蹭着，良久叹出一口气：“吾儿，别忘了她姓闵。”
闻言，刘毓晗的心一揪，母妃的手冰冷，他的脖子不自觉地起了一层疙瘩。
滕贵妃没有再多说，不一会就回去了，刘毓晗坐回桌前，再拿起那个仕女，心境已不同先前。
他姓刘，帝王之姓，她姓闵最好不过了；可偏偏他母妃姓了滕，那她便是姓什么都好过姓闵了。
拿起砂纸打磨着仕女的裙摆，如意呐，你为什么要叫闵昭。这个心思一现，刘毓晗就噗地笑了，摇着头暗骂自己是个痴人。
傻傻地对着木偶想了那人一夜，刘毓晗推开窗，外头已是破晓黎明。吹灭了油灯，胡乱拿了件外套罩在身上，开门想出去透透气。这宫还真是让人喘不过气。
冷宫地处荒凉边缘，大白天也难见到过路人，这倒是让刘毓晗很是自在。负手踱步，暗暗回想脚下的这条小路那人是否走过。
推开朱色大门，冷宫内外是两个不同的境地，刘毓晗说不出哪里不同，或许是里头的花开得冷了些，但这冷宫外的花却也无情的很呐。抬首四方的天地让刘毓晗莫名地感到压抑，他低头轻笑：“又回来了，还果真是逃不出去。”
一串窸窣的脚步声靠近，刘毓晗抬头，跟前站着一个拎着锦盒的蓝衣小太监：“是你？”
“奴才小绊子给九殿下请安。”小太监甩甩袖子跪下，漆红色的锦盒搁在了刘毓晗的脚边，“这是郡主让奴才带过来的。”
如意带来的？刘毓晗俯下身，小绊子忙不迭地打开盒盖子，满满一盒子的……锦缎？各色花样都有，刘毓晗不禁有些忍俊，竟然还从底下翻出一块桃色扎花样式的。
“这是郡主临出门才放进去的，殿下若是不喜欢…”
“这么多的料子拿来我这做什么？”刘毓晗的眼里显然带着笑意。
“细的奴才就不得知了，郡主只吩咐奴才带来让殿下您过下目，中意的再让奴才送去御造司。桃色那块郡主说了，不喜也无妨，若是还有其他尽管吩咐奴才。”
刘毓晗将锦缎放回起身：“回去就说选得很好，全都中意，尤其是桃锦缎。其它吩咐？…若是她亲手便更好了。”
亲手？谁？郡主？小绊子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九殿下是个和气的主，自己唐突些也应该不会怪罪。
“你在仪尚宫待得如何？她……”
刚想张嘴的小绊子冷不丁听到问话，噎了噎才回道：“劳九殿下惦记了，奴才在仪尚宫待得很好。”
“若不是如意，恐怕此刻你已身首异处了。”刘毓晗笑着转身进门，冷宫外头果真与里头不一样，才刚踏出门槛心里就舒畅好多，“退下吧。”
漫步鹅卵小道上的刘毓晗嘴角噙着浓浓的笑意，先前的阴霾不知觉地消散，如意原来还是在意她的。见了那堆料子才领悟这连日来的郁闷竟然是在介意当日她的不告而别，想着她此刻就在仪尚宫，似乎与这永乐宫离着也不远，心惴惴地有些按捺不住，脚也几次犹豫着想往回迈，好容易真迈了几步可又停了下来，怕自己这一去吓着她，又怕给她惹些有的没的。
来来回回，停停走走了半日，刘毓晗回神，拍着脑门无奈地摇头笑。踏进内殿，腾贵妃直直地站在他房门口，刘毓晗微怔，随即迎上去。
“晗儿一大早去哪了？”滕贵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刘毓晗一笑，道：“起早了，去外头走走。”
滕贵妃颔首，缓步向前：“前些日子来问的事想得怎么样了？”大亓历律，凡行过弱冠之礼的皇子，或是在宫中另启一宫或是在皇城选一处开衙建府。刘毓晗在西夷之时就已行过弱冠礼，不能再与母妃同住一宫。
“孩儿打算开衙建府。”
滕贵妃止步猛回身，头上的珠翠清脆乱响，明明动气得很但还是强装镇定：“晗儿是三思之后的决定？”
“孩儿对这宫中并无他念。”
“吾儿过弱冠，以长大成人，须知吾儿并非只一人，皇室及滕氏的何去何从也想好了？”显然滕贵妃有些动真气。
刘毓晗不作声了。
“皇城下，错一步满盘皆输，吾儿看此时的滕氏便知，只是错了那一小步，便到如此地步。”终归是自己的轻生骨肉，滕贵妃也不忍再逼，幽幽叹了口气，“因为闵氏所作所为，本宫不喜如意，可有一点她比吾儿强上百倍，那就是她明白一个世家子女应有的本分，懂得家族的份量。吉利虽不为闵氏看重……怕也是比吾儿强，唉，本宫也只能说到此处，还望吾儿好自为之。”滕贵妃摇头哀叹，扶着小宫女无力地离开。
刘毓晗望着母妃的背影也是一声叹息，转身进屋，望着桌上的梨花仕女愣神好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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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曙光消散了薄薄的露水，天空渐渐地清明。仪尚宫内琼花纷繁，花下闵绍卧在漆木金丝榻上和衣养神。整个宫殿空空荡荡的，将树下的人和花突显得更加的清冷。
桐儿手里托着一件外袍，慢慢走近，小心地替踏椅上的人盖好。
长睫微微颤动，闵昭缓缓真开眼：“我睡着了吗？”
桐儿点点头：“外头冷，郡主若是还困，回屋躺会吧。”
闵昭摆摆手，将袍子在身上披好，又接过桐儿递来的热茶，灌了几口，身子立刻暖了起来：“小绊子回来了吗？”
“回了，在偏殿呢，郡主是想把他叫来吗？”
“不用了。”闵昭摇摇头，起身，“去昭阳殿吧，皇长孙的满月酒差不多日子，那里估计已经乱成团了。对了，别忘了缎子，昨儿选了一晚上呢。”
桐儿一面应承下，一面吩咐身后的宫女快去取来。
今儿是个没太阳的日子，阴沉沉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潮的气味。都到了四月，怎么还是这么的阴冷。马车已经在殿门外候着了，闵昭站在车门前，丝毫没有想上去的意味。赶车的老太监还以为自己哪里得罪到了郡主，跪在地上瑟瑟地抖着。
“走吧。”似是叹了口气，闵昭最后还是上了车，地上的老太监哆哆嗦嗦地起身，又硬撑起半条老命小心翼翼地赶车。马车赶得又快又稳，桐儿却觉着郡主似乎不喜欢这样。
等到了昭阳殿门外，恰巧太子宫的马车越道而去，闵昭微眯着眼瞧了一会，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低声道：“桐儿，赏。”
昭阳殿果真是忙乱成了一团，执事命妇掌势嬷嬷们乱哄哄地站了一屋子。皇长孙的满月庆典，可不就是大亓过顶顶重要的事了。
相较于一屋子的忙绿，最上头坐着的皇后娘娘到显得从容许多。随着小宫女的禀报，皇后娘娘冲着自己侄女慈爱一笑，伸手招她过去。
“如意怎么才来，太子殿下可是在这等了你半日，你们俩个还真是的，一个前脚走一个后脚道。”皇后拉过闵昭的手，又道，“可在外头碰到了？”
闵昭抿唇一笑，摇摇头。
“姑姑吩咐如意挑选的缎子，如意昨儿晚上选了，早起来又看了一遍，所以来晚了。”边说着，闵昭让人那缎子上来。
皇后也不细瞧，只说如意办事她信得过，当下就命人送去御造司。事儿完了，皇后也不放人，硬要闵昭在一旁陪着自己。闵昭也不推辞，挨着下首的位置就坐了，不声不响地坐了半日，茶饮了不少，话倒是没说几句。
面对皇后有意无意地提起东宫太子，闵昭总是淡淡地扯开话题，皇后以为她是害羞，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不自在，这个侄女可是她瞧上的接班人。
闵昭也不说穿，只在举杯饮茶时，苦笑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美绮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