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苏以生

3、03 绿茵遍地

　　人类用了500多年发展科技，又用了500多年发动战争争夺资源。
　　而仅仅500年的科技发展，人类尚未脱离太阳系，放弃地球，人类生存之地只有如今的月球基地和火星基地。亦或者，建造方舟，流浪星空。
　　“楼上的基地都拆了呀，”莫无有些期待的说道，“看样子议会终于下定决心了呢。”
　　“云戈珞没有和你提过吗，方舟的事。”林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细烟，点燃。
　　云琛站的笔直，眼神却看着林莫手里的烟，“没有。”林莫看到了他的视线，从兜里又掏了一根，“抽么？议会特供，整个基地没几个人有。”
　　地球的资源早已枯竭，烟草这种无用却又稀缺的资源只不过是上层人士的特权罢了。
　　云琛摇了摇头，“我不抽。”
　　“也罢。”林莫将细烟插回兜里的烟盒里，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回头你待在这里看着，今天送来的是个死囚，虽说会有绑缚带和松弛剂，但我毕竟是个惜命的人。”
　　“我定会保护好您的安全。”云琛郑重道。
　　“你说照着这个速度，地球还有多少时间？”林莫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云琛有些发懵，“这……我没有算过。”
　　“也是，这种东西寻常人谁会去仔细算呢？”林莫失笑。
　　一旁的莫无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绿洲，轻声道，“四年。”

　　白色沙发上绑缚着的是一个不过三十多岁的女人，云琛有些惊讶，毕竟女性的死囚并不多，联邦的战犯大多是男性，除非这人被判死刑的原因不是因为战争。
　　后勤组的人将她推了进来安置在摄像装置前后就退了出去，林莫将一旁的黑色沙发转椅推到了白色沙发旁边坐下。
　　“大名鼎鼎的林教授。”女人有些沙哑的声音，睁着一双浑浊的双目，直视着林莫。
　　林莫轻笑，“幸会，不知夫人名讳。”
　　女人一愣，“你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么？”
　　“大多数吧。”林莫左腿支在了右腿上面，身子却靠在了椅背上。
　　女人呵呵一笑，却依旧直视着林莫，没有去看窗外那近在咫尺的“乐园”。“很少有人来到这里光顾着看我，而不去看那个地方的。”林莫不由得莞尔，“夫人曾经见过“乐园”。”
　　“是啊，在伦纳。”女人转过视线去看站在林莫身后的云琛，“这是你的新助手？”今日的云琛没有穿那一身军服，反而是随意的穿了一件短袖的黑色衬衫。
　　“不是，是个保镖。”林莫轻笑，“专门用来防备夫人这种死囚的。”毕竟死囚只是被判了死刑，谁都不想真正的去死，难免有人会反抗。
　　“伦纳帝国的“乐园”和这里的一样吗？”林莫问道，“啊，我只是有些好奇，毕竟人人都知道，地球上有三个“乐园”，但我们这些刽子手是不被允许离开基地的。”
　　女人的视线这才看向窗外的“乐园”。慢慢的瞪大的双目，昭示着窗外的景象是怎样的摄人心魄，“很美吧，人生的最后一眼便是这样的景色，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是啊，无论第几次看，那都是真正的“乐园”。”女人闭上了双目，仿若放弃了最后的抵抗，整个人陷入了白色的沙发。
　　她看到自己站在那棵树下，左手抚着那粗糙的树干，无名指上浮现的是被收缴的银色戒指，她看到山坡下面有着两个人影在朝她招手，一个高，一个矮。
　　而就在这时，除却这间房间外基地内的所有空间都充斥着警报声。
　　云琛不由得将视线看向窗外的世界，神色大变的他看到了那个世界的山坡下，出现了两个面容模糊的人影。
　　你说整整二十平方公里这么远是怎么看到的？因为早在异象出现的一瞬间，遍布基地的无人飞机就将异象由浮光屏投射而出，除却正在入梦的入梦师和祭品，所有基地中的人都能看到这一景象。
　　处于林莫房间往上数去二十层的一间屋内，大量的浮光屏中，数人在疯狂的记录着。
　　[联邦记录第86号，北安时间3018年6月25日下午13时10分18秒，距离树114米处，人形，数量二。]
　　[人脸识别，失败，无记录。]
　　机械的声音充着房间，另一个房间里的莫无不由得吐槽，“这根本就是没法看清嘛，都糊成一团马赛克了。”
　　[持续时间，未中断。]
　　充斥着浮光屏的房间内，柳卯卯站在那里，神色模辩，他的身后，一个人轻声问道，“柳处长，可是要询问帝国和共和国方面？还是查询过往记录？”
　　柳卯卯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的土地，尽管他知道，仅凭他的肉眼，根本就看不到什么。
　　“不用，”柳卯卯沙哑着声音说道，“现在这个时候，只有林教授在工作。”
　　“这么确定？”那人惊讶万分，就算林教授是这座基地的首席，也不能一出异变就说是林教授造成的吧。
　　“只有一个人的意识里会出现那两个身影。”柳卯卯叹息，他将那个女人安排在林教授名下，也不知是对是错。
　　女人依旧在梦里，她看到那两个身影在朝她招手，她想奔过去，却无法迈开自己的脚步。
　　“他们是谁？”
　　“是我的丈夫和孩子。我想过去，我真的想要看看他们，让我……过去……”女人的声音急迫，呼吸急促。
　　“不要急，你能够过去的，不要急，一步一步的，朝着他们走去。”
　　女人发现自己可以迈开脚步了，她一步一步的朝山坡下走去，朝着那两个人影走去，一步一步，直到触手可及。
　　“你走到了他们眼前，或许你可以抱一抱他们。”
　　是的，她很想张开双臂抱住他们，于是她这么做了，双臂抱拢，人影轰然破碎，化为沙土。
　　[警报，人影消失，异变终止。]
　　[北安时间3018年6月25日下午13时12分01秒，本次异变持续时间1分43秒。]
　　[联邦记录第86号记录完毕，请相关人员完善后续资料。]
　　而在异变消失的那一刻，被绑缚在沙发上的女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放大的瞳孔里带着化不开的恐惧和绝望，浑身抽搐的身体像是被绑缚在“祭台”上，无处可逃。
　　依旧是四个全副武装的人员推门而入，他们习以为常将白色沙发推出，将一切化为平静。
　　林莫一如往常的将记录关闭，然后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浮光屏还在回放着适才的异变景象。
　　“豁，原来是这样两个人影呀。”林莫轻笑。
　　“你认识这两个人？”云琛问。
　　林莫翻了一个白眼，“云大壮，你是傻子吗？都糊成这样了谁认识。”
　　“老师，这是第三千一十九个。”一旁的莫无出声提醒道。
　　林莫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出现点变化了，不然真是要对不起联邦付我的工资了。”
　　云琛无话可说，却又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女人之后会如何？”
　　“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吧。”林莫淡然，“没有谁的脑子在经过入梦后能够完好无损的。”不是化为浆糊就是彻底粉碎，就算是人没死，也变成了疯子和傻子，于死无异。
　　“若是侥幸没死，会怎么样？”林莫还没有回答，门便被推开，进来的正是上午刚见过的柳卯卯。
　　“很抱歉打扰了。”柳卯卯带着两个后勤的人走了进来，“我是来收取记录的。”
　　林莫挥了挥手，示意随意，那两个后勤便熟练的将记录仪拆下收纳。“关于适才的那位女士，我很遗憾的告知林教授，在一分钟前，已经宣告死亡。”
　　林莫耸了耸肩，表示习以为常，云琛却是觉得浑身发冷，一分钟前，那个女人被推出这间屋子也不过三分钟左右，人命果真是这世间最脆弱的东西。
　　柳卯卯说的这句话，就仿佛是在回答适才云琛问林莫的问题，若是侥幸未死，可惜，从没有什么侥幸。
　　“你怎么还不走。”林莫有些诧异着狐狸居然还站在他的屋子里，明明那两个后勤组的已经拿了记录走了。
　　柳卯卯神色古怪的看着林莫，许久开口道，“主席有句话让我转告与您。”
　　“哦？什么话？”林莫好奇，主席居然带话给他，这是什么伟大光荣。
　　“请林教授务必寻求希望。”柳卯卯低声道，“人类的未来在您的手中。”
　　“话已转达，告辞。”柳卯卯严肃的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的房间。
　　林莫神色古怪的呆愣了很久，随即哈哈大笑着弯了腰，“哈哈哈哈！大壮，你有没有听到主席说了什么话？”
　　“哈哈哈，是不是我听错了？”林莫甚至笑出了眼泪，一手扶在玻璃窗上，一手擦去眼角的泪水，“人类的未来在我的手中？”
　　“是的，您没听错。”云琛有些无措，眼前的林莫剥去了清冷的外表，显得有些癫狂。可是为什么呢，他完全不理解。
　　“噗，哈哈哈。”林莫笑的跌坐在地上，仰头靠在冰冷的玻璃上，眼镜被摘下拿在左手，右手捂住了双眼，“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三年来，我究竟杀了多少人？”
　　“人类的未来在您手中。哈。”林莫笑的不能自已，“不行了，不行了，这简直今日份最佳笑话了。”
　　云琛听到这句熟悉的话不由得想起昨日他说的那句话，[不是刽子手，是希望。]林莫同样笑的让人发憷。
　　仿若将“希望”这两个字按在他身上，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林莫为啥叫夫人 后文会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