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晚星》孟五月

38、38

　　江渺的感情有些复杂：疑惑，担忧，欣喜，通通交织在一起，她定定地站在客厅里竟然不知道要先开口说什么。

　　李明琮也看着她，最终让步，“一起吃饭？”

　　江渺点点头。

　　小区外面就有一条老街，不少小馆子，两人随便选了一家家常菜，李明琮让她点，她就点了一菜一汤，李明琮添了一份水饺。

　　江渺坐在他对面，这才终于适应过来。

　　她想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李明琮，你送我的黄木香开花了。”

　　他点点头，“我看到了。”

　　露天的露台，一眼就看到了冒芽开花的黄木香。

　　江渺想跟他说自己最近过的很开心，李明琮都耐心听着，但江渺还是察觉到，李明琮没怎么动筷子，他偶尔咳嗽，频频倒水。

　　江渺欲开口问他，但话题又被他带了过去——江渺能感觉到，他不愿多提。

　　大概也是因为猜到李明琮要搬走的事情，江渺心里闷闷的，见到他的喜悦像是被按下了倒计时，在随着时间逐渐流逝。

　　这已经不是江渺第一次来G市的大剧院了，剧组给足了诚意，门口做了场景的经典布景，很多游客在外打卡拍照。

　　江渺脚步停顿了一下，李明琮问她，“拍不拍？”

　　江渺摇摇头。

　　李明琮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示意她，“拍一张吧。”

　　江渺不好再推诿，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李明琮举着手机往中间挪挪，江渺也只好挪过去。

　　她有点拘谨，两手拎着自己的包，弯唇笑了起来。

　　后面的女生也要拍照，江渺也不好意思多呆，拍了几张就匆匆拉着李明琮检票入场。

　　赠票的位置有不少，江渺回回都是选稍微靠后些的位置，观影体验会好些，何慧都喜欢坐第一排，上回江渺跟着她去前排，回家耳朵都快聋了。

　　剧组是国外的巡演团队，精良的舞美和服装，华丽的灯光、优美动听的唱腔，完美地复刻出了莎士比亚几百年前创作的经典剧目。

　　在最后的演出散场和致辞的环节还要持续一阵子，演员在台上撒起了花瓣，热情地跟观众合照，也有些人在陆陆续续离场，两人的位置靠边，想等人少些再走。

　　李明琮似乎有话想要跟她说，然而江渺也并没有开口追问。

　　她静静地看着台上妆造华美的演员，回想着刚才的台词。

　　最后演员离场，李明琮问她，“走吗？”

　　“走。”

　　江渺点头，拎起包站起来。

　　两人是打车过来的，走回去也就半个小时附近。

　　走到跨江桥附近时，江渺停了停脚步，她站在围栏旁边看，人行道很宽敞，有很多行人在这里拍地标照，江渺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她看着粼粼的江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这个迟疑了许久的问题，“李明琮，你要走了吗？”

　　“嗯。”

　　“你还回来吗？”

　　“我不知道……”

　　“是工作吗？”

　　“是。”

　　江渺又点点头，她屏住呼吸，却有一种止不住的酸涩从心中溢出的错觉。

　　李明琮犹豫良久，递过来一个东西。

　　是一个小小的丝绸袋子，江渺伸手接过，她打开袋子，倒出来一个平安扣项链，细细的银质的链条，浅色的玉环，精巧剔透。

　　“以后平平安安，”李明琮说，“开心大胆地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

　　平安扣安静地搁在她的掌心里。

　　江渺抬眸看他。

　　他似乎开玩笑一样，“我在国外的寺庙里开过光的，很准的。”

　　李明琮站在她的身旁，他是真的瘦了很多，风一吹，他的衣服贴在了身上，那时江渺对一个人能瘦多少没有概念，她只知道“单薄”这个词突如其来地冒了出来。

　　江渺问他：“什么都可以吗？”

　　李明琮点点头：“什么都可以。”

　　江渺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如同陈述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李明琮，我喜欢你。”

　　回去的路上，江渺的情绪依旧如此寻常，她甚至能够跟他平静地讲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零星一些快乐的、有趣的。

　　以前总是李明琮在说，她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而这次过了个颠倒，沉默的人变成了李明琮。

　　直至进了楼道，到分别的时候。

　　江渺说，“李明琮，你也平平安安。”

　　李明琮点点头。

　　声控灯有些故障了，又或者是两人都刻意安静。

　　江渺转过身，她心里总是有一种惴惴不安的预感，好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分岔路口，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他。

　　又或者是，她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

　　迟疑地几秒里，这回是李明琮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这下江渺才真的确定，李明琮瘦了许多许多，她几乎撞到了他的骨头，远远不及以往的结实。

　　她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如同铭记。

　　他连拥抱都是如此，温和的，像想象里一样的柔软。

　　他说，“江渺，你要答应我，要开心快乐地过完你所有的人生，什么都好……你要继续拉小提琴，你要快乐，你要完整地体验你的人生……”

　　他箍着她的手有些颤抖。

　　喷洒在她脖颈之间的呼吸有些潮热。

　　“江渺，你要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