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童话时代》一把乌乌

21、第一个故事-21

　　刚好家里有足够的食材，秦妈将常泽有名的卤菜拿出来加热，又现炒了花生米，很快餐桌上有酒有肉，连酒杯都摆好。

　　秦爸刚落座，给这次饮酒定了调，“浅喝一点，尽兴就好。”

　　秦雪清楚她爸爸的“尽兴”是怎么个“尽”法。“爸，说好了‘浅喝’啊？”

　　“就是，回回这样说，哪次少喝了？”秦妈也在一旁帮腔。

　　“知道了知道了。”秦爸被母女俩口头警告，满意地看着关淼为他斟上酒。

　　一旦上了酒桌，秦爸的严肃很快消解，几筷子菜、几杯酒下肚，甚至哥俩好了。

　　关淼带过来的酒不愧是收藏级，口感柔和绵密，入喉不辣，哪怕是不怎么喝白酒的秦雪，此刻也品出几分饮酒的快活。

　　从家庭成员谈到工作近况，又从爱好谈到国家大势，没有秦爸提不到的，也没有关淼答不上的。

　　酒过三巡，秦爸已经有些目光涣散，竖着食指发誓一般。
　　“小关啊，我这个做父亲的其实对女婿没有太多物质上的要求，什么房子、票子，在淞市那种地方想活得滋润大概有点吃力，但在常泽，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只求一个真心对我女儿好的男人，等有一天我们做父母的不在了，能陪她继续走下去。”说到动情处，秦爸红了眼眶。

　　关淼眼睛里闪着微醺的水光，不断点头。

　　“你小子，不学好，上高中就早恋。”秦爸晃了晃食指，“不过眼光还可以。”

　　秦雪本来听到前面一句都有些替关淼着急，等到后面一句入耳，又开始替爸爸害臊。
　　不带这么夸自家女儿的。

　　关淼梨涡若隐若现，仍旧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冲这眼光！干了！”
　　几句话的功夫，菜没吃一口，酒已经喝了好几杯。

　　白酒虽香醇，但度数摆在那里。
　　秦爸醉得比谁都快，很快直接趴桌子上睡着。秦雪只好和妈妈将醉倒的秦爸架进房间里。

　　没有行动能力的成年男人像铁做的，母女俩费了老大劲才把人挪到床上，脱掉鞋子躺好。

　　关淼倒没有一醉不起，只规规矩矩坐在餐桌旁，一动也不动。
　　秦雪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关淼接过去没喝，愣愣地望着她，像一只摸不清楚状况的、好看又乖巧的动物。

　　“关淼，你还好吗？”秦雪试探地问他。

　　隔了约四五秒，关淼才终于联上机一样，“嗯”了一声。

　　这种反应速度，显然也是醉得不轻。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句话似乎比之前那句难理解。关淼等上好一阵才答话，“不记得了……”

　　好吧，不止醉得不轻，已经没有思考能力。
　　秦雪将他手中的蜂蜜水拿过来，免得摔碎玻璃杯伤到脚。“认识我是谁吗？”

　　关淼的视线缓缓落到她脸上，这次回答得比第一个问题快，“秦老师……”

　　嗯，脑细胞还没有彻底罢工。
　　秦雪正要劝他喝下手中的蜂蜜水，就见关淼直愣愣盯着她。

　　深邃清澈的眼眸像琉璃，不仅没被酒染得迷醉，反而越发透亮。
　　像是凝望什么挪不开眼的风景，从整体到局部，又从细节到全部。
　　关淼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如千山万水久别重逢，又似从未分开朝夕相处。

　　心脏依寻本能漏跳，手中温热的蜂蜜水忽然忘记投喂。
　　很久以后再回忆起来，秦雪恍然意识到，无论陈境泽的笑，还是关淼的眼神，都是她一旦掉进去就难以逃脱的牢笼。

　　“你爸这破酒量，小关没事吧？”秦妈刚从房间出来，就看到秦雪手里握着杯蜂蜜水，弯腰与仰头的关淼四目相对，静止一样。

　　被妈妈一打岔，秦雪赶紧放下水杯，眨眨眼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道，“也醉了，不记得自己住哪里。”

　　秦妈勾着嘴角走近，看一眼面色酡红不声不响乖乖坐着没动的关淼，“要不联系他姑姑？我加了微信的。”

　　“这么晚算了吧？折腾来不知道几点了。我去收拾下客房给他。”秦雪说完抬眸观察妈妈的表情，“行不行？”

　　“我有什么不行的？”秦妈说着转身去客房铺被褥，“趁没睡着，你给小关把蜂蜜水喝点，不然明天起来头疼。”

　　“好。”秦雪在妈妈身影消失前应下。

　　醉了的关淼和醒着的一样听话，秦雪喂他喝完蜂蜜水，和妈妈一起将人搀进客房。
　　个子高的“坏处”这时候显现，搀起来特别费劲。好不容易安顿好，秦雪已经完全不想动。

　　“你以后劝着点，别让小关喝酒，对身体不好知不知道？”秦妈一边收拾餐桌一边嘱咐。
　　“知道了。”秦雪帮着将快要见底的白酒收好，心想其实两人八字还没一撇。

　　“要是有谁嚼舌根，别惯着。都是些自己过得不怎么样，还特喜欢指点人生的碎嘴。”

　　“好！”秦雪有些想笑，又鼻子略微有些发酸。
　　妈妈不光在催婚的说辞上花样百出，在别的话题上也相当犀利。她毫不怀疑，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爸妈始终会坚定地站在她身旁。

　　*
　　多少有点“兵荒马乱”的一晚上过去，第二天醒来在客厅里碰到，秦雪发现关淼整个人神清气爽。
　　秦爸将没有宿醉“后遗症”归功于酒好。

　　吃完早餐秦爸和秦妈借口出门买菜，留秦雪和关淼两个人在家里。

　　由于担心关淼回头开车还受昨夜喝酒的影响，秦雪投影了一部末日灾难片后，给他又泡了一杯蜂蜜水。

　　沙发上，关淼尝了口，眼睛眯成两道月牙。“甜。”

　　“有吗？我没放多少蜂蜜。”秦雪探身过去。

　　眼见着关淼那双闪亮的眸子越来越近，秦雪忽然意识到他又“没安好心”。
　　“加点温水稀释下怎么样？”她问。

　　关淼笑着摇摇头，“秦老师，昨晚伯父说想要一个真心对他女儿好的男人，那你呢？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伴侣？”他的声音压得既低，且醇，像午夜电台里讲述故事的男播音。
　　感情从每一个字的语调里倾泻，如同他眼睛里倒映出来的光彩。

　　他从前以北陆的身份问过她类似的问题，当时秦雪的答案是“没有具体标准，不过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会在某一刻有感应，并且变得肯定。”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有个叫陈境泽的男人，惊艳了她整个大学时光，让她发自内心地畅想过婚姻。

　　那么现在呢？有没有一个人同样让她肯定？让她想要共度余生？

　　电视里暴风雪肆虐，茶几上水杯热气温温袅袅。秦雪盯着他“求知”的眼睛，莫名觉得风雨不侵。

　　“想要的伴侣啊……”她望向电视里焦头烂额的男主角，抿唇微笑，“希望我跟他之间可以有不同理念，也可以意见不合，但却没有欺骗，没有隐瞒，遇见问题一起解决。”

　　人生不短，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挑战。她希望另一半能够把她放入人生的长河里去考虑。她想有知情权、决策权，想和一个人在一起，就真正参与到彼此的生活里。
　　她遗憾没有在陈境泽最需要的她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为他分担痛苦和忧愁，所以她希望下一个让她下决心走进婚姻的人，能够坦诚以待。

　　关淼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击穿，不知道哪里空了一块。
　　秦雪的话给他一种当头棒喝的感觉。他差点，想把陈境泽犯过的错，用另外一种方式再犯一次。

　　面对秦雪，他的感情与心意没有半分虚假，然而让秦雪对她产生好感的基础却并不纯粹与自然。

　　没有“北陆”，他不会知道秦雪钟爱的音乐风格，不会清楚她感兴趣的电影类型，不会了解她喜好的食材。不会在知道她喜欢下雨天，雨水滴落在叶片上的声音后，彻底爱上有雨的日子。他并非没有隐瞒。

　　他以陌生人的身份窥见她的内心以及过去那段难以忘怀的恋情，又以陌生人的身份一次次撮合她和自己走到一起。
　　离得偿所愿不再遥远，关于“北陆”是否“从幕后走到台前”，他其实还没有做好决定，甚至于，离成功越近，他更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假如揭晓身份，秦雪因为他这些年的暗中“窥视”而质疑两人相处的点滴细节，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让“北陆”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销声匿迹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他想过抹杀掉“北陆”，以掩盖那些暗中寄予厚望的“循循善诱”。
　　怎么会想到，他想方设法将自己装扮成秦雪喜欢的样子，却也在不知不觉间离她想要的伴侣越来越远。

　　“秦老师？”他望着她，“你想不想去京市看看？”
　　他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她。

　　秦雪不明白，明明刚刚还在聊伴侣的问题，怎么忽然就切换到去他大学所在的城市。年轻人的思维跳跃得太快，她有些跟不上节奏。
　　不过上次去京市还是小时候，记忆褪色到近乎全无，只能从照片里寻访一二。所以去一次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关淼曾经在那座城市度过大学四年，她想隔着时光去触碰那段曾经。

　　确定下来年前去京市短期游玩，关淼一口气将蜂蜜水喝完，揽着她一起看电影。
　　屏幕里寒潮席卷、冰霜覆盖整个地球，蓝色星球变成了蓝色冰球。
　　秦雪窝在关淼的怀里，觉得十分温暖。

　　下个周末来临前，两人各自请了三天假，跟周末连在一起凑了五天，乘最快的一班高铁直达京市。
　　七个小时后，秦雪脚踏首都的土地，迎接她和关淼的，是身姿挺拔、西装革履的男士，也是关淼的同学兼大学室友孙耀曦。

　　刚出高铁站见上面，孙耀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嘻嘻道，“弟妹，可算见到你真人了！比照片好看太多！要不是这次见面，我真要当关淼所谓的高中谈到大学的女朋友是虚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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