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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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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色令智昏。
明知应当劝她不要酒驾,不能拿生命如同儿戏。
但她一开口,不论什么要求,我都拒绝不了。
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是这般。
就算眼前是万丈深渊,只要她回头朝我扬眉一笑。
幸而一路平安开车到了墓园,此时万籁俱静,唯有风声漫漫,放眼望去,整座山丘在夜色中静谧安详,每座碑下都睡着一个已逝之人,我们不由自主将脚步放轻,唯恐惊扰了这份安宁。
正门紧锁,旁边是间值班室,里面透出明亮温暖的灯光。
我上前说明来意,值班的大爷面有不快,拿出登记本要我们填写。
锦色一直隐隐站在黑暗处,似乎与这庄严肃穆的气氛融为一体,我回过头去,看不见她的表情,这使我莫名心慌。
值班的大爷拿出手电筒往她那照了照,她才略垂下眼眸,朝我走来,心平静气开口:“你闻到了吗?”
我不解摇头。
她一面低头填写登记表一面轻笑:“泥土清香里带有腐朽糜烂的味道。”
“这是死亡。”我表示赞同。
“也代表永生。”她眉眼轻佻,抽出支烟,洒脱从容的长吸一口。
大爷为我们打开了墓园里的灯,星光点点,幽幽暗暗,尔后又拉住我,似略有担忧望向锦色独自往前落寞寂寥的背影,低声问:“你这朋友没发生什么事吧,可要看紧了,总觉心里头不平静面上却刻意压制。”
我心中一惊,赶紧上前小跑了几步,挽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她腕上佩戴了两个雕刻精美花纹的老银镯,在寂静深沉的夜里被我触碰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我问她:“锦色,你是不是不快乐。”
她不耐烦将手抽出,幽暗的灯光掩映下,神情略显迷茫,可她抿唇继续选择沉默以对。
来到我妈墓碑前,她默默鞠了三鞠躬。
我轻轻用衣袖擦拭碑上薄灰:“妈,今天锦色也来看你了,我们来的太匆忙,什么也没有准备,不过,你看看锦色,她比以前更漂亮了……”
她也微有动容,声音一时轻柔低缓:“伯母,走得时候没有遭受太大的罪吧。”
我鼻尖发酸,闷声回答:“药石无医,走得颇为辛苦。”
“死是大解,万相本无,活着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事。”她劝我:“伯母一生当中扮演了一位好母亲的角色,这对她来说就已足够。”
她将死亡竟看得这般超凡脱俗。
我隐隐不安,想起她曾有过的自杀经历,不由又去拉她的手,慎重其事:“锦色,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都可以与我说。”
这次她没有再挣脱,而是半拉着我走到一株大树下,席地而坐,头顶满幕星辰,山下灯火璀璨,天地本就浩大无垠,人在其中不过微尘,生与死又有何区别?
她抬头看星,蓦然拉着我的手更紧了些,喃喃轻语:“有时,我多想,就这样长眠不醒。”
说罢,她似真的困极,转眼就沉沉睡去。
没想到,十年后的某天,我与她还能相依,纵然与风月无关,却更胜风月。
她的头轻轻倚靠在我肩膀,薄唇离颈脖不过堪堪几厘距离,清浅的呼吸带有酒香芳醇,我微微挺直背脊,敛声屏气。
“记得吗,锦色,你转学来的那年冬天,大雪飞扬,积雪过了脚背,你在前面用力踩下脚印,我便踏着你的脚印一步步往前走,后来记忆里再也没有这样的大雪和你了……”
当着妈妈的面,我实在不敢胡言乱语,可又忍不住将那些记忆深刻的往事一一翻检。
至到Ruth打来电话。
她的声音透着恐慌:“季小姐,很抱歉打扰你,我们老板还好吗?”
去万寿公园之前出于礼貌我还是给她助理发了一条信息。
我有些纳闷:“是的,她睡着了。”
那边Ruth大喊:“谢天谢地。”方放缓的声音:“刚刚家庭医生有来过,检查了她的药片,说她擅自停了药好一段时间。”
“她为什么每天要吃药,胃部不舒服吗?”我急了起来。
Ruth顿了顿:“老板以前经历过一些不太好的事,表面上与平常人无异,但一直在坚持服用抗抑郁的药物控制情绪,近来她病情反复,又不肯去见心理医生,整晚都睡不着,我实在很担心……”
后面她还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我却早已听不清。
犹记得末了我颤声问她:“若病情严重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Ruth半晌不语,最后才字字沉重:“失去活着的乐趣,一心求死。”
不。
我痛苦地闭上眼。
天光破晓,锦色几乎一夜好眠。
她乍然醒来,忽然仰头问我:“几点了?”
我揉着半边发麻的臂膀,皱着眉回答:“不过才清晨六点。”
“那收拾东西走吧。”她站起身来,抖去草屑,面色沉着,冷静自持,又是那个生人勿近的叶小姐了。
我拉住她,指了指远方:“再等等。”
她不解其意也随我目光眺望:“我九点还有个会。”
此时红日东升,缓缓跃出地平线,一点一点的冲破黎明前的黑暗漫漫延伸铺洒,青草缦结的芬芳淡淡萦绕,寂静的墓园募的鸟鸣起伏,百啭千声。
一切似乎都活了起来。
“你看,锦色,多好。”
她默然不语,眼中仍是死寂深沉。
“其实,我昨天刚和我男友分手,如果没有遇上你,我根本无地可去,谢谢你带我来看妈妈,在人生最沮丧失意几乎一无所有的时候。”顿了顿,我又略带羞涩开了口:“你昨晚答应我妈妈让我搬到你那去暂住,真是万分感谢。”
她瞥我一眼,继而冷冷道:“我是不是还说了要照顾你一生一世,请伯母放心?”
我微愣:“这倒没有。”
叶锦色嗤鼻冷笑。
见被她戳穿,我索性无赖到底:“锦色,让我照顾你,就到你不需要我了那天为止。”
她脚步迟疑,尔后低低叹气:“莳央,别问我要我没有的东西。”
我追上前,紧张的不知所措:“我什么也不要……”
话未道完被她轻笑打断,露出鄙夷之色:“让我想想看,我还有什么可被你利用之处……”
我着实气得急,不由也口不择言大声回敬:“你就是这样一直自以为是的去揣测每一个人吗?”
……
她的吻带着凌厉灼热的气息就铺天盖地落了下来,逼迫我张嘴承受,勾勾缠缠,入木三分。
我当即吓傻,恍恍惚惚,似乎回到那个灯火飘摇长长寂寂的学校走廊,她发了狠似的吻我,也是这般不带半分情感。
可是又能怎样,我还不是如同现在一般,乖巧的去应承,甚至纠缠。
叶锦色,我当真爱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