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记录》林逸之

15、以爱之名06

　　一方觉得丈夫既赚不到钱、又浪费时间，还懒惰、逃避家庭责任；另一方觉得妻子聒噪、挑刺、不懂得体贴自己，成天与别人家做没用的对比。久而久之，争吵变得越发频繁、越发激烈。或许是为了排解郁闷，也或许是为了赚到更多的钱，丈夫的酒局逐渐变多。而每当丈夫喝醉了酒，或带着酒味、烟味回到家中，夫妻间的冲突就会再度升级。
　　时间日久，沈瑶也从最初的惊惶变成了麻木。她不再干涉父母之间的争吵。缺少了女儿在中间调和，沈家夫妻的关系也就变得愈发恶劣，甚至到了互相质疑对方不忠的地步。

　　怎么说呢，就离谱。
　　吵架就吵架，扯什么“要不是为了孩子早他妈跟你离了”这种逼话？
　　怎么地，孩子跪地上刀架着脖子求你们不要离了？
　　秦卮用力按住太阳穴，感觉自己手指下的血管正在突突直跳。
　　一旁的林言看了看秦卮的脸色，觉得这姑娘快要忍不住跳起来做点啥了，于是有些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秦卮深吸了口气，咬着牙回答：“不好。”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想杀人。”
　　嗯，果然。
　　林言手抵住嘴唇咳了一声，劝了一句：“尽量不要……想想陈霄明。”后面没说的意思是：过分激烈的举动，或许会对沈瑶的精神造成影响。
　　“……”秦卮瞥了林言一眼，忍着怒气站在了原地。

　　在这样紧张的家庭环境中，沈瑶的成绩严重下滑，于是她的父母便为她请了个品学兼优的大学生家教，来帮助她提高学习成绩。看着相貌周正又知书懂礼的“刘老师”，沈瑶的父母满意地点了点头。别说，这家教人模狗样的还挺能装，沈瑶完全没察觉到不对。

　　秦卮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手指捏得咯吱响。

　　之后，她看到了所谓的家教对沈瑶做的事情，也看到了沈瑶后来情绪走向崩溃的过程。
　　这个女孩无助地蜷缩在黑暗里，眼中毫无希望。

　　……
　　了解到事情真相的二人离开沈家。秦卮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天色，眼中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林言走到她身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秦卮开口问：“现在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是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秦卮与林言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找到异象中的自己。确定下一步行动之后没多久，整个世界开始了重置。也就是说，“副本剧情”已经全部走完，现在要重新开始了。
　　秦卮和林言两人来到学校。此时班级里的人并不多，“秦卮”本人正坐在座位上看书。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离开教室，处于幽灵状态的两人便跟了上去。等到对方走到了没人的地方，秦卮解开幽灵状态，向着前方一无所知的“人”伸出了手。
　　异象中的“秦卮”似有所觉，她转过身，看到身后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眼神中有些错愕，但并未慌乱。她来不及有所反应，便被真正的秦卮接触到了身体。
　　在双方互相触碰到的瞬间，“异象秦卮”立刻化作一阵碎光，融入到另外一个女孩身上。被迫融为一体的秦卮看着自己的手，表情有点意外。
　　原本，是想把对面这个干掉的。
　　身后的林言对这一现象也感到很惊奇，但并未说什么，只是暂且记录下来。
　　女孩静默了几秒，忽然转过身，对林言露出一排瓷白的牙。

　　通过与异象中的自己融合，秦卮在这里获得了“合法身份”，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对异象的控制力。
　　于是，秦卮便借此精准地跳跃到能够和沈瑶独处的时间段，创造机会与这个女孩产生对话。经历过几次后，两个女孩的友谊突飞猛进。

　　体育课。沈瑶提前回到教室里，秦卮也跟了上来。
　　“吃蛋糕吗？说好要请你尝尝的。”秦卮从书桌堂里拿出早上在甜品店买的小蛋糕，坐到沈瑶前面的座位上，说。
　　发了会儿呆的女孩儿回过神，看向秦卮，眼眸亮了亮。“谢谢。”沈瑶笑了笑，小声道谢。
　　秦卮瞧了她一眼，打开甜品盒，分给对方一只小勺。沈瑶接过之后眼神有点犹疑，明显不在状态。
　　“怎么了？”秦卮问了句。
　　沈瑶抬起视线与她对视了一眼，但很快又垂了下去，表情闷闷不乐。
　　“……还是你父母？”秦卮试探似地追问道。
　　沈瑶呆了一秒，点点头，说。
　　“他们每天都要吵架，我回到家里就感觉透不过气。”
　　“那，劝一劝？”
　　沈瑶发出一声嗤笑，说：“劝了，又有什么用，他们只把我当空气。感情破得稀碎，还要借着我这个‘孩子’作理由，把自己绑在一块儿互相折磨……搞不懂。”
　　秦卮轻轻转着手上的塑料小勺，说：“他们从来不听你的，会不会是因为……你的声音不够大？”
　　沈瑶“啊？”了一声，疑惑地看向秦之。

　　“你看，他们每天想的就是怎么和对方吵架，怎么找对方的不痛快，把自己全身心的情感和注意力都放在另外一个伴侣身上，自然而然就注意不到你了。”

　　看着沈瑶有些呆的表情，秦卮笑了笑，继续说：“你是不是从来没表露过自己的想法？不如找个机会说一次，如果你父母不肯听，就学着他们的样子闹一遍。骂也好，哭也好，只要你的反应够激烈，他们总会能听见的。”

　　沈瑶低下头，语气低落：“不好吧……”

　　秦卮的话语带着点劝诱的意味。她说：“试试呗，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不知是下了决心还是什么，沈瑶重新抬起了头。她看到秦卮那双隐含鼓励的眼睛，轻轻应了句“嗯”。

　　女孩眼中闪过一道白金的流光，嘴角弯上了些许弧度。

　　“别怕，我会陪你的。”
　　沈瑶愣了一下，露出一抹浅笑。

　　……
　　放学，敲开家门前的沈瑶下意识地吸满一口气，然后再缓慢地呼出来。做好准备后，女孩才终于敲响了房门。
　　房门打开，出现的是母亲那张不太快意的脸。今晚父亲竟然提前回到了家，这让沈瑶有些意外。她按照流程向父母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正在写作业的时候，门外的两人逐渐出现熟悉的响动。

　　“好不容易提前回来，结果就歪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真是个大爷。”这是母亲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好不容易多休息会，养养精神，这也有问题了？”这是父亲隐忍怒气的反斥。

　　沈瑶沉默地翻开下一页练习册，并没什么反应。
　　然而这次对话只是一个开始，沈父沈母没安静多久又一次呛了起来，并且愈演愈烈，还出现了砸铁盆的声音。以往沈瑶只任凭他们继续吵，吵过一会自然就会安静下来，然而这一次，她却觉得越发不能忍受。

　　“我天天在这里伺候你吃穿住我容易吗，你就这么对我？！”
　　“你又不上班，只是做做家务，别说得好像累死累活似的！我上班面对领导、回家还要面对你，你怎么不为我考虑考虑！”
　　“姓沈的！”

　　嘭！
　　女孩甩开房门，忍无可忍地对客厅里的两人喊道：“别吵了！！”沈瑶眼眶通红，呼吸急促，对自己这一行为并不适应。
　　父母愣了一瞬，旋即将矛头指向了女儿。沈母生气地对沈瑶喊：“你说什么？”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女孩再一次打断。
　　“我让你们别吵了，烦不烦啊！每天都要吵、每天都要吵，你们这么讨厌对方为什么还要在一起，痛快一点离婚不好吗！”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沈瑶的眼眶中流下来。她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变得颤抖不堪，但已经足够清晰地让两人听到她的话。
　　沈母的脸色忽然有一瞬慌乱，她着急地喊道：“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
　　沈瑶哭着叫了起来：“我要你们离婚！”

　　“闭嘴！”站在沙发边的沈父爆出一声历喝，他看着沈瑶，一双眼睛好像要冒出火来。

　　“我不要！”沈瑶握着拳用力砸向身旁的木门。
　　“你们想过我吗，想过我每天都在忍受什么吗？每天心惊胆战地回到家里、每天晚上睡不好觉，全都是因为你们！”
　　“不离婚是为了谁，为了我吗？谁要你们这样的爱啊，过不下去了快点散伙好不好！你们感情破裂，凭什么让我忍受折磨，我又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我是你们的孩子吗！”

　　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喊传到了房间外，在无人的楼梯间内来回闯荡。沈瑶的父母似乎是被她的突然爆发吓住了，一时间没有其他反应。沈瑶哭着，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她穿着拖鞋冲出家门，头也不回地向前跑。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沈瑶前方不远处。她抹去遮挡视线的泪水，看到秦卮正在前方温柔地看着自己。
　　然后，秦卮笑了笑，向她张开手臂。

　　女孩鼻头泛起无法控制的酸楚，不顾一切地冲进对方怀里，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