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7 ...
-
初二下学期，博正要开始选直升班的学生了。
按照往年的安排，从本学期第一次月考成绩开始计算起，一直到期末考试，总平均成绩在年级前三十的学生，上初三后每天晚上都要去初中部媒体教室上直升班的课，参加六月全市统考前，四月份要参加博正直升班考试。
毕竟博正在全省其他城市有分校，在直升班上课的学生并不是人人都能上直升班，只不过分校直升班学生共享五十个直升名额中的二十五个，剩下的二十五个是本部学生。只要通过直升考试的直升班学生，六月不参加统考也无所谓。
年思华问过伊乔想不想去直升班。进入年级前三十的学生有优先资格选择进入直升班，但如果有合适的原因，也可以放弃名额，让给三十名后面的同学。
“不去。”伊乔回答得斩钉截铁。年思华当然也没觉得多奇怪，自己的学霸邻桌连大学志愿都填好了，选个高中应该也是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事。
唯一觉得有些疑惑的就是，伊乔去其他学校的话，他叔公会不会同意。
“我要去市二中。”伊乔继续说道，“我没有像我堂兄弟姐妹那样有想去留学的想法。如果不去留学的话，留在博正就没什么意义。”
唯一的疑惑也打消了。伊乔的伯公不会不同意，因为他还有堂兄弟姐妹在博正高中部和小学部。
“小学和初中我都在博正读，虽然博正真的应有尽有，我在这儿上高中，以后还能在校内植物园当助理，去N大还会有夏令营的机会。不过二中也差不多，排名和博正不相上下，有自己的小植物园，也会有去N大的夏令营名额，而且还比博正多。只是环境比不上博正，毕竟是公立学校。”
“那我也去二中。”年思华下定决心，“也许做不到和你同班，但我想继续和你做同学。”
伊乔怔了怔，转而眼里是另一份更闪耀的光芒。
“那我们约好了，明年一起去二中！”
击掌，碰拳，立下约定。
市二中是C市排名前五的学校，哪怕是自费线，中考满分1120，每年分数都得在870以上。现在人还在读初二的年思华，尚未接触化学，现在好不容易稍微摸透大城市优越教育的出题难度，他计算了一下，如果化学能拿90分以上的话，勉强能拿到870。
但自己的目标并不是自费线，二中的自费线和博正的自费线并没有差多少，要是中考只考到自费线，妈妈还是会让自己选博正。
所以自己的目标是公费线，900分。
开学后，两人每天下午还是一如既往约跑步。伊乔的进步肉眼可见地增长，上学期第一次约跑步，跑了不到800米吐了一地，搞得跟在后面的女生差点躲不开直接一脚踩上去。吐完了还不止，差点晕倒在路边。那天晚上被送去医院打了一晚上葡萄糖才稍微缓了过来。
年思华挺佩服伊乔，尽管每次跑步，腿脚酸麻，跑完了手在不停地颤，嘴上又抱怨万恶的中考体育项目，“为什么男生要跑一千米，为什么跑完了还要做仰卧起坐和体前屈，这真的不是在摧残祖国未来的花朵嘛”，但每次都还是老老实实按照他的要求一点一点增加跑步速度和路程，除了刮台风下暴雨，每天都在坚持。
每晚回宿舍，伊乔会串到年思华宿舍做仰卧起坐。因为年思华的舍长买了一张瑜伽垫。本来是给自己在学校减肥用的，不过由于年思华上学期老是晚归，宿舍失去了优秀宿舍评选资格，舍长自暴自弃吃了大量的小零食，体重不减反增，早已放弃在学校进行的减肥之路，回家被迫接受更加严格的减肥计划。于是这张瑜伽垫就共享给室友们练习仰卧起坐。
练习仰卧起坐的第一个晚上，年思华终于领悟“上帝是公平的”这句话的真谛。一分钟十个，这是伊乔所谓的“最高纪录”。
“我之前一分钟只能做八个，今晚是破纪录了。”他倒还挺美滋滋。
当年思华告诉他：“我一分钟最低纪录都是五十个”的时候，惊到下巴贴到瑜伽垫上的伊乔瞥到了他隐隐约约的腹肌。
从此之后，伊乔每天都进行异常严格的训练，肚子疼得撑不起来都要努力矫正动作。连舍长看了都自愧不如，这学期开学就和伊乔battle寒假成果。
伊乔站在跑道上，自豪叉腰，望向刚跑完的年思华。
“我和你在同一起跑线上开跑，当我开始跑第二圈的时候就和跑了三圈半的你相遇，跑道一圈四百米，我的速度大约是每米四秒，请问你的速度是？”
年思华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回答：“你不是匀速跑，无法计算。”
“要假设是匀速跑呢？”伊乔不依不饶，“统考会出相遇问题的哟。”
“回教室再算。”年思华拿起校服外套往操场门口走。“刚跑完脑子很乱，先回去洗澡。”
“那你回教室一定要给我答案，一定！”
“好，知道了伊老师。”
夜幕降临，深蓝色的天空难得纯净，路灯一盏一盏陆续升起米白色的光亮，教学楼里也逐渐透出一圈圈白炽灯光。
两个少年并肩走在校道的上坡路，拉出长长的影子。
伊乔身上沐浴露的清香随风飘到年思华身边。是清新的薄荷味。
他偷偷深呼吸，想把清爽的风和清爽的香气尽数保存。他听着伊乔在吐槽老师强迫班级前十名的同学报名下个月的物理竞赛，还把他和池钏一起叫到办公室讲区作文大赛，看着他没吹干的头发翘起可爱的弧度。
他忍不住帮着按下翘起来的呆毛。像是那天去伊乔家的时候，伊乔温柔地捻着一朵灰姑娘。
伊乔讶异地看向他。
“对……”道歉滑到嘴边又被年思华强硬忍了回去。他想起伊乔跟他说不要说对不起。只得躲出一些距离，影子中间裂开一条粗粗的光。
“谢谢。”伊乔脸略微烫了一下，他自己动手把头发按了下去。然后悄悄凑到年思华身边，把裂开的光完全挡住了。
“那个……你不想参加竞赛的话就不去，我支持你。”年思华慌忙转换话题，企图把气氛搞回到正常范围。
伊乔清楚他的意思，哈哈一笑。
“谢谢你的支持。”
岑雨诗趴在窗边，盯着楼下熟悉的影子。
“雨诗，你在看什么？”
小姐妹从身后突然搂住岑雨诗，把岑雨诗吓得眼皮跳了好几跳。
她赶紧转过头，眼里兴奋中混杂着不安：“没啊，我只是在看风景。”
小姐妹抬头看向乌漆麻黑的天空，皱眉：“这有什么风景好看的啊。”说着眼睛不自觉地往楼下看，正巧撞见年思华和伊乔一起走进教学楼。
看着岑雨诗假装镇定又瞒不住躲闪的眼神，小姐妹明白了什么。
“风景还不错。”她打趣道，“今晚的星星挺亮的。”
“胡说八道。”岑雨诗拍了拍她的头，“别乱说，知道吗？”
第一次月考结束，班主任宣布学校组织的春游如期举行。春游地点定在T市的万华生态区。
全班懂得都懂的同学们纷纷把目光投到伊乔身上。
包括刚得知个中原因没多久的年思华。
他猜伊乔知道大家都在看他。不过他倒没有多在意，而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练习题。
“春游费用都交给生活委员。”老师没管大家的目光，眼睛看向正在发呆的生活委员，“于小泉，周五收齐全班人的钱，做好统计交给我。”
生活委员于小泉同学定了定神，点点头，准备继续发呆。
“老师，这次春游去的是伊乔家的生态园，能不能给我们班打个折扣啊？”池钏突然举手大声问老师。
全班男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同学情谊，打个折嘛。”
班主任扶扶眼镜，顺着台阶开玩笑：“那你们问问伊乔，看他能不能拜托家里人打个折扣。”
年思华看了眼伊乔。
“要是按照同学情谊价，大家可能还要多给。所以还是原价比较好。”伊乔头也不抬地回答。
全班人沉默，班主任连忙尴尬地打圆场：“好啦，接下来我说一下下周物理竞赛的事情……”
下课，丘尚轲溜到伊乔桌旁，弯起手指敲了敲他的桌面。
伊乔抬起头，问：“有什么事吗？”
跟着丘尚轲的一个男生笑道：“伊公子可真会拆台。”
“承蒙赞赏。”伊乔大言不惭。
丘尚轲低下身，在他耳边说道：“但班长比较希望你不要没事找事。刚才的班会课他很没面子。”
伊乔冷笑一声：“我只不过是班里一介普通学生，打肿脸充胖子，没面子的会是我。池班长的威望谁不知道，说什么都不会掉面子，你别让他想太多。”
丘尚轲听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气得脸比图书馆门口的木棉花还红。
“丘尚轲，行了。”陈万彤在教室后门，抱着手对丘尚轲喊道，“语文老师让你过去一趟。”然后阴着脸看向伊乔：“池钏他爸最近刚升上了工商局局长，你以后说话小心点。”
“他爸当局长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归他爸管。”伊乔满不在乎。
年思华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伊乔，别说了。”
“你是不归他管，但你家可是归他管。”陈万彤的关公脸根本看不清情绪，但语气里满是威胁。
伊乔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原来如此。谢谢你的提醒。”然后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年思华可是吓得背后一身冷汗。他不想让伊乔和这些人有什么过节，但伊乔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最近特别乐于跟他们明着对着干，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
周日，两人相约到年思华家写作业。
年思华妈妈看到伊乔，又得知自己儿子和年级第一当朋友，笑得合不拢嘴，热情万分，忙前忙后递拖鞋，让保姆阿姨做午饭，让年思华端饮料。
年思华把装着果汁的玻璃杯放进托盘里，妈妈拉着他到楼梯角落边，悄咪咪对他说道：“伊乔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的，你可一定得帮忙啊。”
看着妈妈紧张到激动的表情，年思华明白了什么：“知道了，妈。”他笑着回答，然后上楼去了。
伊乔站在窗台旁，看着窗外的景色。
“坐吧。”年思华端着饮料来到窗台边，“帮我把饮料放到桌子上，我去关门。”
伊乔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年思华问他，手里的托盘并没有放到窗台的桌面上。
目光落在年思华空不开的手，伊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很轻松地接住了托盘。
“没怎么。”他把饮料放在桌子两侧，“就觉得今天天气挺好的。”
“哦，确实。不过我们还有作业。”年思华不明所以地看了眼窗外的大太阳，“希望周五的天气能好些。”
“我也希望。”
两人不约而同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橙汁。没被搅拌均匀的果肉沾到舌头上，是甜甜的滋味。年思华嚼着果肉，抬头发现伊乔正托腮看着他。
“你在看什么？”年思华问他。
“你那杯里有果肉，我这杯没有。”伊乔指了指他的杯子。
年思华直接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心里还嘀咕着自己倒饮料的技术有这么不公平吗。
伊乔端起杯子，手在杯面轻轻转了转，最后还是停在原处，直接喝了一小口。
“谢啦。”他把杯子还给了年思华。
“不用谢，”年思华把书包里的书倒到桌面上，“来，写作业吧。”
伊乔看着眼前凌乱的书：“下午写完作业，我们去跑步吧。”
“可以啊。”年思华把笔袋扔到桌上。
“今天我试试能不能和你一圈半相遇。”伊乔也把书堆了出来。
“好。”
“明晚我给你展示一分钟二十五个仰卧起坐。”
“行。”
“你就这么不期待我的成果？”伊乔不满地托腮，气鼓鼓地看着他，“害怕我以后不能当你的学生了？”
年思华刚要辩解他二十五个仰卧起坐还没到及格线，便对上伊乔直直盯着他的双眼，他这才注意到，伊乔的瞳色不是纯黑，是棕色的。
一股莫名的感情油然而生，他被自己这般想法吓了一跳，捡起慌忙落在桌子下的笔。“我可没这么想。我非常期待伊乔同学的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