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负得正》尼斯湖水怪

36、第 36 章

　　风熙日熹，男人身姿颀挺，清矜的面庞映着残夕的暖色，缓步而来。
　　杨毓眼睫动了动，随后撇开视线。
　　旁边的几个护士正贴耳窃窃私语，杨毓等着冯瑾开口让毛毛把她们带走，可是没有。
　　十几步之遥，距离逐渐缩短，她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几秒后，又稍稍近了些，这种感觉才消失。
　　“华医生！”毛毛站在一旁，率先打招呼。
　　华俞柑正拾级而上，闻声颔首，继而转朝向另一侧，唤了声：“冯姨。”
　　冯瑾笑着上前，“俞柑，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按同宗辈分算起来，冯瑾是华母的远房表妹，三年前她调岗到华医后，两家人虽不甚亲密却也时有走动。
　　华俞柑将手上的几提中药包递过去，冯瑾接过一看，恍然笑道：“表姐真是有心了。”
　　刚说完，突然响起一道不轻不重的喷嚏声，男人侧目看过去，那护士红着脸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华俞柑没做反应，他只注意到站在女护士旁边的那个人，她正垂着头，白色的板鞋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地面。
　　想到一群人逗留在急诊门口总不恰当，冯瑾开口：“俞柑我介绍一下，她们是这次培训班组引入急诊部的八位外院护士，各位，这位是肿瘤外科主治医师华医生。”
　　“华医生好…”
　　女护士们不太齐整地打招呼，显得有点拘束和难为情，而华俞柑只是淡淡笑了下，“你们好，欢迎。”
　　毛毛瞧着这一情形咧嘴直笑，对这些外院护士们的反应表示见怪不怪，不过今天华医生倒是有一点怪异，她发现他总是时不时看向某个方向，眼眸乌黑乌黑的。
　　“各位对各个科室的医师还不太认识，以后可以慢慢了解。”冯瑾道，“耽搁了大家不少时间，现在由毛毛护士带领你们。”
　　“大家跟我来！”毛毛迈开她粗粗的萝卜腿走到前面去了，一拨人齐刷刷跟上，杨毓走在最后面，经过那人身侧下台阶时，她还是连眼睑也未抬，仿佛两人从没认识过一样。
　　垂着的手微微收紧，只有华俞柑知道，他是多么克制才忍住不去牵住她的手。
　　冯瑾丝毫没察觉到异样，邀请道：“俞柑，去里面坐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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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工作期间，冯瑾也没多少空闲，两人才寥寥相谈几句，就有护士慌忙进来，“冯姐，您过去看看！”
　　冯瑾立马起身，离开前她让华俞柑再坐会儿走。
　　难得的，他真的承了这客气话，只身一人坐在办公室里，低眸凝视手机里的照片好一会儿。
　　几小时前不曾在意的合照在此刻清晰地呈现眼底，一众笑靥粲然的人里，唯独她站在刘敏敏左边，眉眼嫣妍，唇边无澜，整个人清清冷冷的。
　　华俞柑想起之前刘敏敏和他说的——
　　“毓儿不太说话，但我从没见她对谁这样过。”
　　闷声不吭地织了四条围巾，又闷声不吭地半句不提。
　　思绪辗转，想到还没来得及戴她为他织的围巾天就暖和了，他忽觉胸口微堵。
　　这就好像是他还来不及抓紧她，她就扭头走了。
　　什么平等、什么一个月的延迟，一旦那个人想背对他，只需像刚刚那样与他仿若素昧平生般擦身而过，他就觉得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她。
　　执着手机的指节微白，华俞柑摁灭了屏幕，揉按皱拢的眉心。
　　缓了会儿后，听到外面有人喊：“毛毛，你回来啦！和我去趟输液室！”
　　他站起身，往外走。
　　还没触到门把，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下一秒，四目相对，照片里的人蓦然站到了他跟前。
　　就算看到他，她的神态依旧淡淡然，仿佛真的是从照片里跳出来的人一样，眼眸平静无波。
　　杨毓绕过他，进办公室将手里的签到表放到冯瑾的桌上。
　　刚刚大致转了下医院，毛毛小护士就把她们八人带回来，一回来她便急急被人拉走，杨毓帮忙把表带过来，经过109急救室时看到冯瑾在里面，她以为办公室没人，所以连门也没敲。
　　现下，进来了，碰见了，想装作无事地离开却是不可能了。
　　因为当她要走时，男人直接挡在门前，阻了她的去路。
　　杨毓立着没动，没看他，也没说话。
　　她从来都是慢热少言的性子，以往全凭着是这个人才稍微多些话语，而现在站在他面前，她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了。
　　从始至终，她都保持沉默。
　　这沉默一点一点将华俞柑的怒意点燃，他是恼的，恼她不回讯息；恼她视而不见；恼她将一个月的约定当作空口白话。
　　明明想要质问，可偏冷的语气辗转到唇边，顿了顿，开口却是软和的，“手好全了吗？”
　　杨毓垂着眼，嗯了声。
　　华俞柑看着她，眸色微深。
　　他是医生，即使不是专攻骨科，但他清楚她至少还有一周的功能恢复期。
　　她草草敷衍的一个“嗯”字，就像是这办公室的玻璃窗，隔开外面的温度，也隔开他。
　　几十秒的相对无言，对两个话少的人来说不算漫长，而杨毓在这些时间里，忽然想到了汪雪，那位东林千金曾说的。
　　——“你和他一样，能一个字解决的不会用两个字。”
　　——“冒昧来讲，依我看来杨小姐似乎也不擅长这个…”
　　从一开始，旁人一眼就能看透的事情，她偏自行其是，以至于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男人问。
　　那条他问她是否一起回华家的消息，她不是没看到，反而是怔怔盯了好久，最后却没回。
　　杨毓缄默。
　　“俞乐的电话呢？”
　　杨毓抿唇。
　　望着面前一言不发的人，华俞柑意料到答案的同时眼底不自觉冷了三分，“你是打算这一个月里都这样，然后等时间一到就结束是吗？”
　　“我们之间有什么是需要见面说的吗？”她盯着地面说了这么一句。
　　瞬间有口无言。
　　他唇线微紧，下颌凌厉，杨毓略过他的寒眉霜目，走过去开门，而抬臂那一刻，手却被男人准确地握住，“那就配合我吧。”
　　她仰目，华俞柑望进那双明净的瞳眸，口吻微涩道：“就像之前我配合你那样，配合我。”
　　指尖动了动，杨毓想抽回手，而禁锢她的大掌立马收紧。
　　“有什么意义呢？”她索性随他抓着，不解地问，“既然走不下去，为什么要浪费这一个月的时间呢？”
　　“浪费？”华俞柑沉了声，“在你看来，我们之间的相处是在浪费时间？”
　　杨毓偏开视线，喉咙动了动，“一场相亲，本就是看双方意愿。”
　　你无意，我也不愿了。
　　既然没有结果，那么所有过程都是毫无意义的。
　　在华俞柑听来，杨毓表达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她不想和他浪费时间。
　　眼下，本应该松手的，因为他向来不是这种偏执而顽固的人。
　　但是没有。
　　他眼神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半晌才缓了语气，说：“我送你回家。”
　　“我开车了。”
　　华俞柑目光落在她脸上，“车钥匙呢？”
　　杨毓没了话。
　　“去拿包，门口等你。”
　　“我自己回去。”
　　他稍抬手，她的皓腕仍在他修长有力的掌中，“我不介意过会儿整个急诊部开始揣测我们之间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