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负得正》尼斯湖水怪

15、第 15 章

　　杨毓上完夜班从惠民出来时，天已经转亮。
　　二十分钟后，一身疲惫的她将车子停入小区车库，然后在负二楼电梯口等待。
　　过了会儿，有个男人也来到了电梯口。
　　按键上的数字闪动，12层、10层…3层、1层、-2层，电梯门徐徐打开，杨毓先行进去，男人紧随其后。
　　杨毓按亮7层的按键，那人立在角落，不见任何动作。
　　狭小的空间，电梯平缓上行，透过不锈钢电梯门，她注意到男人比她矮了三四厘米左右，身材肥壮，穿着的保洁服明显不够大，有些脏黑，纽扣处被撑开，露出里面衣服的颜色。
　　从始至终，这个人都低着头。
　　“叮——”
　　到达7楼，杨毓走出电梯，身后，电梯门再次关上。
　　她拿出钥匙开门，刚插入锁孔，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吓了她一跳。
　　“…妈。”
　　杨母站在玄关处，手里正收拾着鞋子，“回来啦。”
　　杨父戴着副墨镜从房间出来，见到她，高兴地问：“毓儿，爸这样是不是很酷？有没有一种古惑仔的感觉！”
　　“你们在做什么？”
　　杨母催促丈夫抓紧时间整理行李箱，然后解释说：“你爸单位奖励优秀员工海南旅行，包机包住包餐。”
　　“您也去？”杨毓眼见杨母把她最喜欢的几双风凉鞋装进袋子里。
　　“说是能带家属，当然去。”杨母利索地把东西都打包好，然后大帽檐草帽一戴，往屋里喊，“老杨你磨蹭好了没啊？不怕误机呀！”
　　杨父背着大包出来，仓促地换鞋。
　　“你们现在就走？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后。”杨母临别前叮嘱，“晚上记得锁门，下雨天记得收衣服，打雷记得拔插头。”
　　“……”
　　杨父杨母走后，杨毓就回房间补眠了。
　　/
　　傍晚六点，杨毓醒来，吃了点面包。
　　之后，她点开淘宝，开始选毛线。
　　考虑到现在是二月末，天气正渐渐转暖，杨毓想了想，决定用牛奶棉。
　　而在颜色方面，她选择不下，于是给刘敏敏发了张截屏，问：“黑色还是深灰？”
　　手机消息音响的时候，刘敏敏正在给小朋友换输液瓶。
　　忙完后，她发过去：“你在搞毛线？”
　　话有歧义，刘敏敏又发了一句：“你要织毛线？”
　　杨毓：“围巾。”
　　杨毓：“哪个颜色好看？”
　　刘敏敏：“黑色吧，百搭。”
　　刘敏敏：“你买一条不就行了，自己织多麻烦。”
　　杨毓：“不麻烦。”
　　刘敏敏：“毓儿，你不是勤快的人。”
　　刘敏敏：“说，是不是给华医生的？”
　　“嗯。”杨毓没否认，“织两条，一条给俞乐。”
　　刘敏敏：“小姑子是要贿赂一下。”
　　刘敏敏：“你织四条吧，还有公公婆婆各一条。（狗头）”
　　隔了几秒，杨毓：“知道了。”
　　刘敏敏急了：“喂，我开玩笑的！”
　　杨毓：“反正下班没事情。”
　　刘敏敏：“……”
　　刘敏敏：“爱情催人奋发。”
　　刘敏敏：“上次华医生送你项链，所以你送围巾当回礼吗？”
　　杨毓顿了顿，发过去：“项链是阿姨和俞乐买的。”
　　刘敏敏直呼：“你婆婆和小姑子给你买的啊！毓儿，你下半生幸福了！”
　　杨毓：“……”
　　/
　　棒针和线很快就寄到了。
　　杨毓看着面前的几团毛线，计算了下日子，发现还是避免不了时间上有点吃紧，后面几天，她几乎是下班一到家就拿起棒针。
　　亏杨母教过针法，她学得烂熟，三天里，毛线团就少了两个。
　　/
　　这天，杨毓值班到晚上11点半，来换班的同事步履潮湿地进来，“外面下大雨了，大家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珍珠看了眼黑压压的雨夜，毫不犹豫地打电话让男朋友来接，说到一半时，突然雷声隆隆，她吓得花容失色。
　　杨毓不怵这些，照常换下护士服，拿好包回家。
　　途中，大雨倾盆，雨刮器根本不起作用，前路已经一片模糊，她不得不打起双闪靠边停下。
　　真被杨母说中了，下雨、打雷。
　　只是此时，杨毓心想的并不是收衣服和拔插头，而是房间里那半个黑色的毛线球。
　　倏地，她唇角牵起了一点笑意。
　　等了十分钟左右，雨势变小，杨毓重启车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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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车，小区车库的灯光跳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嗞嗞声，整个地下室回荡着杨毓走动时“噔噔”的皮鞋声响。
　　经过一排排车位，各异的车，车灯如瞪大的眼珠，在阴影里显得静谲，像是躲在暗处的偷窥。
　　杨毓没做停留，径直往电梯方向走。
　　电梯口附近的自动感应灯随着她靠近，腾地亮起，足够的光线给人些许胆气，杨毓轻轻吐出一口气，而下一秒，当她看到立在电梯口的那个男人时，雷声在此刻尖锐乍响，杨毓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她不是个胆小的人，但也不缺警觉性。
　　当穿保洁服的男人转过头来的那一刻，杨毓第一反应是避开了他的视线，而后转身往回走。
　　再如何假装镇定，凌乱的脚步也出卖了她，杨毓不敢往后看，可是，她能听到身后不紧不慢的步伐声随她而来。
　　车头的一双双眼珠空洞地旁观着这一幕，加之后面的男人，多了一双，她不敢想象粘附在她后背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她的车子在三十米远的位置，手机在包里，车钥匙也在包里。
　　手心出了冷汗，杨毓抓住包，拉开拉链。精神敏感的时候，手感变得迟钝，翻了几次，车钥匙还没找到。
　　在这期间，身后的男人加快速度朝她走来。
　　彻底慌了。
　　杨毓拔腿就跑，一口气到车门前，旋即低头惶乱地翻包，身份证、耳机全都抖落到了地上。
　　车钥匙终于被找到，当即，她进去，砰的关住车门上了锁。
　　心悬堵在喉咙口，杨毓还没来得及喘出一口气，就感知到有什么爬上了车顶，接踵而来的是车窗上猛然映出男人倒立的脸，诡异地看着她。
　　还没插入的车钥匙抖然滑落，杨毓吓得想要尖叫，可根本发不出声音，她埋首钻入驾驶座底。
　　恐慌蔓延全身，她陷在自己的车里不敢动弹。
　　车窗外的男人像鬼魅一样，他肥满的身躯趴在车顶，挪动时，肮脏的衣服在车上擦出痕迹，过了不久，他开始敲击车窗。
　　一声接着一声，缓慢地、有节奏地，像是在弹奏乐器。
　　而这声响，在杨毓听来简直毛骨悚然，她本能地捂上耳朵，闭上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这无人问津的夜晚，恐惧与无助几乎扯断她的理智，杨毓颤着松开一只手，拿出包里的手机拨打110。
　　警察问她在哪里，马上赶到，杨毓报了小区地址。
　　之后，那个男人开始往车窗上哈气，手指乱画着什么，没一会儿，他似乎暴躁起来，用力拍打窗和车顶。
　　杨毓脊背生寒，手心和鬓边都已经汗湿。
　　一旦这个人变得暴怒，她不敢保证他不会做出用重物砸开车窗的行为。
　　如果是那样，力量悬殊下，她将毫无希望。
　　庆幸的是，两分钟后，他突然又安静下来，蹲到角落里去了，只是眼睛还盯着这边。
　　等待的时间里，杨毓握着手机，指尖发白。
　　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停留在通话记录页面。她的视线逐渐凝聚，眼前映出满屏的号码，而其中，有他的名字。
　　她按下，然后手机贴近耳朵。
　　几声滴嘟后，男人的声音便清晰地传来，“杨毓？”
　　这一刻，杨毓恍觉听到他的声音比死死捂住耳朵更让人心安。
　　“嗯。”她的嗓子干涩无比，声音有些轻哑地问他：“你睡了吗？”
　　“在医院。”
　　杨毓又嗯了一声，“累吗？”
　　其实她就是想和他说说话，让内心的惧怕感消散一些，然而在这样的状态下，她很难做到话语和语气寻常。
　　“还可以。”华俞柑正坐在办公室里翻看患者的案例照片。
　　“项链很好看…我很喜欢。”
　　“嗯。”男人的语气一如往常。
　　“华医生…你喜欢什么颜色？黑色喜欢吗？”
　　杨毓又想到了房间里的黑色毛线球，如果没有今晚这个意外，此刻她应该已经将他的围巾织好了。
　　话筒里的女人出乎寻常地多言，华俞柑放下照片，问：“这个时间，上完晚班了？”
　　“嗯，刚回来。”
　　“不睡觉？”
　　杨毓刚要说话，不经意间抬了下眼，谁知竟看到那个男人再次匍匐在车前挡风玻璃上，斜着身体，笑着看她。
　　杨毓浑身发抖，不再看，努力让自己专心说话，但一开口声音却是打着颤的，“过会儿再睡…”
　　男人有所察觉，皱了眉：“杨毓？”
　　“嗯？”女人单音节的尾音都掩盖不住地颤抖。
　　“你在哪里？”华俞柑向护士交代了声，拿起外套往外走，“我现在过来。”
　　警察马上就会来，杨毓心想。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