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的骑士》猫猫管理协会

3、火狮

　　人们将守望港称为海上的黑曜石。它坐卧在安戈洛海峡的咽喉处。瞭望着由塞壬主导的恐怖海原哈亚克。

　　这座堡垒由最坚硬的黑曜石打造，守卫在这里的是帝国引以为傲的海军【白隼】。其历史悠久，两百年来都由穆德家族统帅，罕有的蓝发与睿智的头脑是这个家族的特征。

　　“不过，现在守卫在这里的是莱博将军率领的【赤狮】。因为塞壬之前的突袭，穆德家族的现任统帅和长子都已经牺牲了，二子还在高级将领学校，没来得及回来。至于他家小儿子…嗯…好像好久都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不过本来也是以胡闹闻名的。”

　　米娜和维斯克多并肩走在街头，热情地向对方介绍着守望港的情况。她今天特意盛装打扮，彩绘的长裙与白色的短袖上衣相衬相映，贝壳的耳饰和项链由银链串起，外翻的折领露出一小片光洁的肌肤，牛皮的褐色束腰勾勒出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肢，走起路来，皮质短靴上的挂饰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介于这里的人都十分尊敬穆德家族，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塞壬回忆良久，终于在对方的讲述中模糊忆起在莱博·库万抵达战场前，战争已经开始了大半年。他的确见过塞壬们拖回了蓝色头发的尸体。

　　塞壬有战后进食敌人身体的习俗，那场盛宴他没有参加。据说那具尸体含有剧毒，因此毒死了两个战功显赫的塞壬，才他的同胞们在此之后暂时放弃了这项传统。

　　一位厉害的敌人。

　　短暂的回忆稍纵即逝。他随口回应着少女的话，放眼四周，守望港中到处悬挂着以蓝白为主色调的装饰品，街道两旁架设着众多摊位，叫卖声迭起不穷。身穿各色服饰、长相不同的人群川流不息，高处悬挂的彩绸热烈张扬，让塞壬联想起浅海色彩艳丽的鱼群。

　　“真热闹啊。”

　　米娜发出惊叹，她大胆地握住了少年的手。后者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拒绝。少女眼中因此浮现出喜悦，拉着他跑到了人群中。塞壬出类拔萃的外貌尤为显眼，让所有看到的人都不由惊叹出声。

　　如果说人鱼的美貌被赞誉为深海纯净的珍珠，那么塞壬就是妖异的恶魔。他们天生善于用美貌引惑任何生命。金发少年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连自己都未发觉地投以困惑一瞥，纤稠眼睫遮映海蓝石色的剔透瞳孔，所过之处人们纷纷让出道路。这场面甚至让原本沉迷美貌的米娜都感到不安，她拉着维斯克多挤出人群，第一时间跑到衣服店买了一件黑袍，将这份美丽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才稍觉安心。

　　维斯克多一动不动地任凭对方为自己盖上兜帽，只从黑色布料下露出形状优美的下巴与玫瑰色的唇。米娜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这样看，维斯克多先生就好像还是一个小孩子呢。”

　　后者轻轻眨了眨眼，在回答之前就被热烈的欢呼声打断了话头。米娜转头看去，她听了一阵，惊喜道：“是赤狮回来了！”

　　那个名字让塞壬眼瞳幽暗了些，两人走出店门，人潮果然分开了一条正中央的道路。在道路中央，身穿红色战甲的军队井然有序地前进，高高飘动的蓝色海鹰旗帜与赤色狮子旗分外惹眼。

　　他一眼望见为首的那匹雄壮红马，它披挂着银光闪闪的魔甲，高魔导性的月色鳞片整齐排列，带着刚刚剥离主体后的新鲜光泽，让塞壬感到尾巴一阵幻痛。坐在马上的男人挺拔高傲，灿若黄金的瞳孔环视四周，仿佛狮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在队伍的中央，则是巨大的囚车车队。被铁链洞穿肩膀与长尾，被迫攀伏在肮脏木板上的塞壬们发出愤怒的低吼声。鲜血几乎将铁栏染成了暗红色。猩红的蛇瞳倒映出道路两旁的行人身影，每次反抗都会狠狠地被抽上一鞭子。

　　最前方的一辆囚车里只有两个塞壬，他们都有银白色的长发与长尾，手臂外侧的薄鳍支离破碎，五指间半透明的蹼也在渗血。比起同类，他们更加安静。但潜藏在眼神中的凶戾几乎将所有望过去的人统统吞噬殆尽。让人毫不怀疑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们就会暴起伤人，将一切活物撕碎。

　　维斯克多慢慢看过去，轻而易举地在其中发现了许多熟人。有资格被带回来的都是有地位的塞壬，之后会被作为战俘审判。他的目光在银发塞壬身上稍作停留，随后毫无留恋地挪开，却与金色的眼瞳不期而遇。

　　塞壬的呼吸微微一顿，将军丝毫不让地迎上目光，眉眼中升起些许探究的味道。他们对视的时间太长，让米娜不禁心生疑虑。维斯克多只来得及将她推入人群，便再也无法忍耐心脏处传来的悸动。

　　塞壬蛮横的本能在强压下迅速支配了他岌岌可危的理性。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腹部的伤口又一次开始隐隐作痛。灌入火魔力的锋利箭矢洞穿内脏，那一刻他本以为自己已被火山烧融。但在此刻，所有危险的警告都被抛之脑后。饥渴感、他的灵魂难以言喻地感到饥渴。种族的天性高过所有，他们生来喜爱挑衅所有强者，撕裂他们的喉咙、再贪婪吞噬掉每一根骨。

　　甚至有种说法:他们之所以被创造自己的神明抛弃，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其作茧自缚的天性。

　　维斯克多舔了舔唇瓣，他能够看到博莱骤然眯起了眼睛。于是少年笑了。那是褪去所有伪装、真正属于海妖的微笑，妖异艳丽得像是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月。又纤细、又美丽。他挑衅地对将军咧开了尖尖的犬牙，而后毫不犹豫地抓住少女的手臂，就这样消失在人流中。一无所知的副官驾马上前，低声询问：“怎么了，博莱大人？”

　　“去追一个人。”

　　博莱久久注视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声音是与外表截然不符的冰冷。

　　“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穿着黑袍，大概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身边有个女孩，没有看清脸，应该是塞壬的余孽。”

　　“塞壬潜伏进城里了？”

　　副官眉头紧蹙，没有丝毫怀疑地吩咐下去。一队士兵下马出列，在人们惊讶的窃窃私语中飞快汇入人群中，按照长官的命令开始搜寻。博莱向前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他忽然翻身下马，将暗红色斗篷解开丢进副官怀里，冷声道：“我亲自去追。”

　　“诶、大人！城主还在等您开庆功宴会呢！”

　　他声还没落下就再也看不到对方的影子，主将的离开让民众中的议论声更加热烈。他忍不住将脸皱成了一团，心里悲惨地叹了口气。

　　唉，这都什么事啊！

　　“怎、怎么了？维斯克多先生，游行还没结束呢！”

　　米娜跌跌撞撞地跟着维斯克多跑，叠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塞壬不予置否，一昧拉着她逃跑。

　　游行的确还没结束，但是再待下去就不一定是谁的生命结束了。在远离博莱后，他终于感到自己的热血上头冷却下来，刚刚冒失的举动无疑让他成为了新的目标。

　　塞壬和蛇一样是冷血动物，但维斯克多却感觉到一股燥热。仿佛被绳子捆住了手脚。人们的讨论声和士兵的驱赶声都证明着包围圈的靠近。熟悉的阴影正从四面八方靠近他，他是孤军顽抗，对死亡乐在其中的怪物。

　　跑着跑着，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毫无预兆地将少女推进了小巷，过近的距离使得米娜心跳骤然加速。阴影打在少年的脸颊上，那双湖泊般的眼睛望着她，少女没由来感到一阵心悸。

　　“在这里等我。”

　　维斯克多说完，便转身想要向外走去。米娜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

　　“……”

　　塞壬没有回答，只是耐心地将对方的手指挪开：“别担心，我会回来接你的。”

　　巷外的喧闹声越来越近，米娜意识到了什么。她第一次惊疑地打量起这个俊美年轻的少年，犹豫片刻才慢慢松开手，抖着嗓子说：“请，请一定要小心。”

　　维斯克多向她微微一笑，走出了小巷。米娜捂住嘴，靠在小巷的墙壁上。她听到了士兵们勒令对方停下的喊声、人们的议论声和急促的追赶声。由珍贵火钢打造的铠甲拥有独一无二的颜色，在阳光下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因此博莱的军队被称为【火狮】。鲜艳的红色从巷口掠过，少年指尖微凉的触感还停在她的掌心里，米娜死死盯着那些士兵，嘴唇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咬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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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火钢是一种具有很强魔力传导性的金属。它只来自南方的山脉。火山最深处居住的熔浆矮人才能锻造出这种珍贵材料。值得一提的是，世界上使用火钢最多的国家是临海国度格洛丽亚。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支以此作为日常铠甲的军队。有消息称，其领导者私下也与矮人们关系紧密，才有如此充足的材料供应。”
——《吟游旅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