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优衣库与家庭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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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缓过来了”实在是太高估了安吾的恢复能力，他现在顶多是恢复了一点说话的本事，但行动上依然颤颤巍巍像个久病初遇的患者。
而且不知为什么，他总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尾崎红叶，而红叶则像个没事人般地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森鸥外在进屋时就闻到了古怪的药味，他略一思忖，想起来在红叶的拷问室里经常闻到这种气味，据她透露是某种提神效果很好的补药。
森鸥外在心里默默给安吾画了个十字，假装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BOSS。”红叶见到森鸥外后点了下头，随后又溜达着到了其它房间，狡猾的女人。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坂口安吾，后者瘫在沙发上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脸色确实比刚才见到的好多了。
“我，看到，屋子。”他脑袋里关于语言逻辑的部分被搅得支零破碎，只能用很简陋的词语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陀……那个人。”安吾不敢贸然说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字，便暂时以“那个人”来代替。森鸥外理解地抬手示意自己明白安吾的意思。
“江户川君应该知道。”安吾说话终于能连贯了一点，“很多那个人，在记忆里，混在一起。”
词不成词句不成句，但乱步已经开始想象不同时空中不同形象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对那个老人的形象尤为好奇，因为据安吾所说，他印象最深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形象是个年近六十的男人，前额高高凸起，两颊和下巴上留着长短不齐的胡须。从他眼窝里投射出的目光并不像横滨的陀氏那样咄咄逼人，但依然让人觉得此君头脑深处藏着无尽奥秘。
“更具体的事就等到坂口君痊愈后再谈。”森鸥外果断说道，此刻他居然萌生出一种拖延症般的心态，盼望着事情不要太快解决。
江户川乱步敏锐地望了他一眼，默认了他的这种做法。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除了‘魔人’以外你还见到什么了？”
“彭格列……十代目。”
这个名字深深勾起了森鸥外的兴趣或者说是敌意，他被这群来路不明的暴徒撵了足足一天一夜，要说没仇是不可能的。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中也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优……”
“优什么！”
坂口安吾望着天花板看了半天，终于吐出一个词来。
“优衣库。”
“……啥？”
死一般的沉默与尴尬漂浮在安全屋的空气里，一伸手就能够得着。
……
“啊啊十代目你听我说啊，你要相信我的品位！”
今天彭格列的家族据点里照例回荡着狱寺隼人的叫喊声，顺带一提，本日主题是阿纲的穿着问题。
“京子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十代目，就，让他试试看我们选的衣服。”见沢田纲吉丝毫不肯动摇，狱寺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笹川京子。
“诶，这个还是让他自己选吧。”
“狱寺君！”沢田纲吉突然一脸严肃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狱寺下意识地笔直立正，静候首领的命令。
“我说啊……你这件衣服是从哪个旧时代剧组的摄影棚里淘出来的吗？”
阿纲摸了摸狱寺手里那件衣服的面料，语音里透露着一副不敢相信的调调。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会有人穿这个，你是上世纪穿越来的吗？”
无言以对，现在狱寺手里提着的那件柴斯特外套还真是只有在《教父》这种老派电影里才能见到的装束。由于彭格列长期被意大利匪帮鄙夷地称作“日本组织”，狱寺就一直很想从气质上彻底改造整个家族。
可惜他的努力在第一关就宣告无效，沢田纲吉难得坚定地拒绝了那种老爷子风的穿着，宁可穿着优衣库买来的休闲装到处溜达也不肯搞什么古怪花样。
看着两人为了这种小事吵闹不休，笹川京子不禁掩着嘴偷偷笑了。十年时间让他们身心都有了巨大的变化，幸好大家的关系依然融洽，有些老毛病始终未改。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她也愈发能感受到阿纲所投向她的目光里包含着何种心意。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十分幸福，除了眼下他们住的这栋小别墅有点不对劲。
“话说，我们是什么时候搬回日本的呢？”
她托着下巴，问出了这个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哈？你说啥？”听到她的疑问，阿纲和狱寺双双停止了争执，转头看着陷入苦恼的京子。
“我是说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搬回日本的？总感觉上个月我们还在西西里准备买过冬用的东西，不知怎么就到日本了。”
“你该不会是没睡醒吧？”狱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们啊当然是在……是在……呃？”
他本来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胸有成竹，但细想之下却惊觉自己也不记得他们是何时回到日本的。
两人同时看向沢田纲吉，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此刻显得很沉着。
“十代目，你应该还记得吧。”
“诶嘿嘿，不好意思我也忘了。”阿纲理直气壮地交了白卷。
“总感觉这种集体失忆的事情不该出现在我们身上才对。”狱寺低头苦思冥想，还是找不到答案，“十代——啊！十代目逃了！”
不愧是以身手矫健著称的彭格列十代目，开溜的速度举世无双。
狱寺懊恼地跺了跺脚，这次让十代目换装的计划又以对方成功跑路而告终。
“京子如果看到十代目的话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啊，我先去找他了！”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悲壮气势，狱寺抓起老爷风衣也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
“他已经走咯，阿纲。”
“呼，真是不容易。”
天花板上的一块木板突然变了颜色，随后拧成了一块与木漆颜色相近的布，沢田纲吉从那块布后探出头来小心地环视四周，看来狱寺确实是走远了。
他轻轻落回地上，收起那卷忍者布。
京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古怪的把戏的？”
“毕竟小时候被里包恩用这样那样的怪招折腾过嘛，看得多了不知不觉就学会了。”阿纲显得很不好意思，此刻他已经在心里埋怨自己不该在京子面前用这么幼稚的伎俩了。
京子被他的窘样逗得咯咯直笑。
“里包恩先生要是看到你这样真不知道会怎么说，对了我今天一直没见到他，他出远门了吗？”
“里包恩他啊。”
刚才那种幼稚轻松的氛围顿时荡然无存，沢田纲吉的手下意识地搭在皮带上拧了两下，旋即又停止了自己的小动作。
“他告诉我自己接下来要去干一件身为家庭教师不得不做的事，然后什么解释也没留就走了。”沢田纲吉的话语里流露出失望与郁闷，还是京子很熟悉的那个阿纲。
“毕竟是里包恩先生呢，只要是他认准的事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为了他的这个坏脾气我可没少受苦……”
在京子面前沢田纲吉很容易卸下自己彭格列十代目的偶像包袱，变回十年前那个废柴阿纲。当然，所谓废柴也只是相对而言。
“还听到他说什么要解散彭格列家族的话，你是认真的么？”京子冷不防问了一个阿纲最不想直面的问题。
“……多嘴的家伙。”他忍不住暗暗埋怨起那个突然失踪的里包恩了。
不过沢田纲吉的态度等于回答了京子的猜测。
“是有这样的想法。”他握了握拳头，“一直都有。”
时间过去了很多年，在京子身上仍然保存着那种让纲吉说出真实想法的魔力。他苦恼地踢着地板，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自己的计划。
“虽然没有刻意在你面前提过，京子应该知道Giotto这个名字吧？”
“啊，是初代目。”
“呃……”
虽然阿纲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京子这副早就完全了解的口气还是让他对自己的保密工作产生了一万点怀疑。这个怀疑是对的，他在京子眼里本来就藏不住秘密。
“总之！Giotto是我的祖先，也是建立了彭格列家族的人。”他领着京子走向别墅的二楼阳台，话匣子也逐渐打开了，“过去他就住在意大利的西西里，是后来为了家族考虑才搬来日本的。”
京子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等待他倒出心里的苦水。
“在初代目生活的那个时代，西西里还是个相当混乱的地方，其实具体的历史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啦……只知道那片岛屿不断被不同的人占领，统治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总之都是些外来的人，所以西西里当地的人很不信任这些掌权者。”
“没人在乎西西里本地人的利益，就在那个时候Giotto决定挺身而出，在自己的村子里建一个保卫家园的团体。西西里岛上这种组织的历史很悠久，当年也没有守法与不守法的区别，大家只知道Giotto可以保护村庄的安全，而彭格列就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壮大起来。”
“听上去就像侠盗罗宾汉。”京子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
“呃啊，对！”
纲吉悄悄松了口气，他本来还担心京子会对自己的家族历史有什么成见。
“总而言之，像Giotto这样的人在西西里岛上就被称作‘友中友’，大家有任何矛盾也会找他去调停。初代目的初衷可能并不是想建立这么大的一个组织吧，但有些事是形势所迫，彭格列家族慢慢变成了岛上最有威望的家族——至少在我接手前还是这样。”
他心虚地补了最后一句话。
“在初代目退隐日本后，家族就开始朝着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而去。彭格列的首要任务不再是保护村庄，而是想着怎样在与其它家族的竞争里占上风。家族的武力越来越强，但与之相反，与原先那些小村庄之间的羁绊越来越弱。彭格列……渐渐变成一个暴力的存在。”
这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心声，也是他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苦恼。
“西西里岛上还有很多凶狠的家族，和他们比起来彭格列确实很温和，但在村民，不，在市民看来我们和他们没什么两样，大家都是罪犯。”
他终于鼓起勇气，在心仪的女孩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今天的彭格列家族真是Giotto乐意见到的吗？彭格列家族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呼。
他吐出长长一口气，结束了属于少年阿纲的独白时间。其实他的烦恼京子始终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明白，但是——
“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些话。”这也是京子的心声。
阿纲很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突然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回过神来他顿时觉得难以直视刚才的自己，实在太无病呻吟了！
“咳咳，总之，‘解散彭格列家族’只是一种泛泛的说法，我只想让彭格列回到Giotto当年那样，成为向他人伸出援手的存在。”
“那Giotto怎么说？”京子理所当然地问了个重磅问题，仿佛她一早就知道彭格列的奥秘能跨越时光。
“他……他很高兴。”阿纲很不好意思地承认，“他认为不需要拘泥于家族的形式，只要彭格列能成为保护他人的后盾，彭格列的精神就能一直传承下去。”
在两人说话的当口，一阵嚣张的机车引擎声轰隆隆地打破了他们身边的和谐氛围。一个穿着皮夹克，蓄着银色长发的男人骑着重机车横冲直撞地驶了进来。
“哟，十代目，身体可好！”
斯库瓦罗摘下头盔晃了晃脑袋，让头发随意地披散下来。他用右手提着头盔，左手抚胸行了个充满讽刺意味的觐见礼。沢田纲吉知道，斯库瓦罗那左臂义肢里藏着锋利的剑。
“斯库瓦罗。”沢田纲吉简洁地回应。
笹川京子从阳台上悄然抽身离去，她感觉包裹着阿纲的温暖气息此刻已消失不见，站在阳台上的他变回了彭格列家族十代目首领，背负的重担足以压垮任何人的脊梁。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优衣库与家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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