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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嫌犯与动机推理 ...

  •   “对不住啊。”

      他看到了中原中也的脸和一个巨大的拳头,然后听到了鼻骨断折的声音。

      “唔——”安吾捂着鼻子惊醒了过来,他本以为自己是被中也一拳给揍醒的,随即又发现对方只是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疼痛的幻觉还残留在鼻尖。安吾一脸怨念:刚刚历尽辛苦才脱身,为什么要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叫醒我!

      “怎么样怎么样,发现什么了?”中也急不可耐地催促着他,红叶固然没开腔,但她同样迫切想知道安吾的见闻。

      “……”

      坂口安吾张开嘴巴,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任何字句。

      “说啊?”中也特别讨厌被人吊胃口的感觉。

      安吾举起手挥了两下,张嘴闭嘴,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难不成失语了?”他的衰样让红叶联想起一个不祥的词汇,“该不会是因为受了太强烈的刺激导致他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这倒不算稀奇的事。”

      你平时到底干了什么才会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如果安吾能说话他一定会这么吐槽红叶,可惜现在他口不能言,连阿巴阿巴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至于是装病吧,都这种时候了。”中也习惯性地怀疑起安吾的人品来,“就算不会说话了,呃,写总可以吧!?”

      这种时候中原中也的脑袋转得还挺快,他三两步冲到冰箱旁抓起森鸥外刚才留下的笔和便签,一把塞进安吾手中。

      “看到什么了,不能说的话就先写下来!”

      安吾感激地接过笔,然后在纸上画了一堆毫无规律的曲线。

      “……”

      “?”

      “!”

      他咬紧牙关,抓着笔使劲把自己心里所想的话写在纸上,最后成功地把纸涂得一片乌黑。潜入陀思妥耶夫斯基记忆所带来的后遗症仍在深深影响着安吾,让他对语言和文字的认知能力都产生了失调。

      被人剥夺思考自由的恐惧还深深烙在他心里,即使他表面上克服了这层障碍,心灵层面的伤害仍然无可磨灭。坂口安吾绝望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临时同伴,他几乎找到了能称得上线索的东西,却连大声说出它的勇气都没有。

      “坂口先生在画些什么,让我看看呗。”一个晃晃悠悠的声音从房间门口传来,三人同时抬头望去,看到江户川乱步正站在门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屋里这幕情景。

      “来得正好。”红叶小声叹道,这种时候无论是否为侦探社的成员,大家都会不自觉地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江户川乱步身上。

      他手里捏着眼镜架,小步小步靠近坐在地上的坂口安吾,好像对方是个随时会爆炸的人形炸弹似的。

      “坂口先生,你能提供的东西就只有这么点吗?要知道就算是职业侦探,什么线索都没拿到的话也没法查案哦。”

      乱步看了一眼那团乱麻就随手扔掉了,他从那张纸上嗅到了怀疑、恐惧与困惑的味道,唯独不沾任何与理性有关的气息。

      “不知道你在那里都经历了什么,但如果你掌握了什么线索,就请尽情地说出来吧否则没人能帮得了你。”乱步无需推理也知道安吾一定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记忆中见到了一些相当不得了的东西,他在心中作出了无数种假设,最后又爽快地把他们都推翻了。

      “眼镜。”中也很小心地推了安吾一下,“你究竟见到了什么东西都说出来,哪怕一点也好。”

      实在是强人所难的要求。

      安吾抓起地上的笔,他的双手仍在颤抖,额头不断沁出冷汗。他又花了好几分钟等待那种神经质的颤抖自然停止,这才重新开始在纸上落笔。

      我(仆)……

      写下第一个字后安吾就停笔了,他知道如果继续写下去,笔下完整的话一定会是“我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见证了陀氏数年的记忆后,坂口安吾深怕自己在写下这句话的同时也让陀氏的记忆在自己身上复苏。倘若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他无法保证还能继续维持自己原本的人格。没人能一直抵御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洗脑,安吾能逃脱一次已属奇迹。

      他在持续性的惊恐中努力保持着思维的连贯,最后决定换一种方法。

      圆、点、点、横,拙劣的图案,幼稚园小孩水平的画技。在场的其余三人都在心里暗呼“好丑”,为了照顾安吾的感情才忍住了没吐槽。坂口安吾非常努力地在纸上画着,最后成型的是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那是谁?”中也忍不住出声发问,红叶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啊,我知道了,请继续。”江户川乱步瞥了一眼纸上的小人就把它挪到旁边,换上一张空白贴纸,“坂口先生还看见什么了?”

      画完第一个小人后安吾的精神放松了不少,他的手比刚才更稳,落笔的线条也变得粗细均匀。他很快画好了第二个小人,但没有涂黑第二个人头发的那块区域。

      “是个白头发的人?哦,是个老人。”江户川乱步盯着坂口安吾的脸,仿佛在自言自语,“是个年纪挺大的人,跟第一个人有关联?有的?还很密切。”

      任谁看了都觉得此刻的安吾像一本摊开的书任乱步随意翻阅,他不需要安吾做更多解释,瞥上一眼就能理解安吾要传达的意思。在他身上安吾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凌驾于异能之上,属于人类自身的智能。

      好在乱步是同伴,这令他既忧且庆幸。

      一连画了五幅图,坂口安吾喘着气丢下笔,靠在沙发扶手旁就这么陷入了出神状态。他太疲劳了,最后两个小人画得比火柴棍还简陋。红叶和中也都不解其中深意,只能目视乱步坐在那堆涂鸦前陷入思考。

      名侦探的眼睛里焕发出了平时罕见的神采。

      “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指着第一张涂鸦小人说道,安吾轻轻晃了下脑袋算是肯定。

      第二张图是个老人,但乱步依然指着他向安吾确认道:“陀思妥耶夫斯基?”

      安吾几乎动也没动,任由乱步继续分析自己所见之物,“这个也是,那个也是,他们全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我说得对吗,坂口先生?”

      回答他的沉重的鼾声,别看安吾暂时失语,打起呼噜来音量倒毫不含糊。

      江户川乱步用手指在前额上点了一下,隐蔽地朝坂口安吾行礼致敬。

      “你们两位在这里继续照顾他一会,记得别让他再碰到那个光盘了!”留下这句话,乱步便揣起画纸自顾自离开了,他有个假设亟待讨论。

      ……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乱步念出这个名字,同时将一张涂鸦小人便笺贴到了墙壁上。

      “还有你,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把画着老人的涂鸦贴到另一面墙上。

      “以及这个,还有这个……”贴纸被扔到地上,贴到桌面上,每一张便笺纸都处于不同的平边。被陀思妥耶夫斯基们围在房间中央的江户川乱步,他的双眼里燃烧着侦探接近罪犯时的斗志。

      “是有想法了吗,名侦探。”森鸥外靠着墙站在一旁注视乱步的推理。

      “如果我说这是我的想法那未免太傲慢了,没有坂口先生的努力,靠我自己是难以想象这种事的。”在巨大的真相面前,乱步表现出了惊人的谦逊。

      “启发我一下吧,江户川君。”

      “首先是彭格列家族的入侵,关于他们的来历我之前已经推测过,就不用再啰嗦了。坂口先生的反应同样证实了我的判断,如果彭格列家族很早就在日本活动,特务科和军警是不可能忽略这样一个庞大的异能团体的。”

      乱步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Ergo,彭格列源于日本,却又与日本没有产生任何联系,他们在这里的同时又不在这里。”

      “自相矛盾的东西,就像某个既不是生也没有死的人。”森鸥外沉吟道,他很自然地联想起太宰治在视频里留下的棋局哑谜。乱步对他的话没有表现出任何疑问,无疑他也做出了同样的推测。

      “按照一般推理小说的套路这就是个不在场证明的谜题,然而我们目前要面对的问题却恰恰不同。”他一边说,一边从两面墙上撕下贴纸,“在这起案件中,彭格列家族的不在场证明居然是真实的,他们确实是不在场的人。”

      “这么一来你的推测毫无根据。”森鸥外违心地笑道,“如果当真发生了这种常识以外的事,推理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确实如此。”江户川乱步赞同道,“推理小说一旦进行到这一步岂不是没有道理可讲,想怎么胡来都可以?”

      他把贴纸放回原位,背着手在房间里绕起了圈子。

      “不过我曾经接到过一桩奇妙的委托,委托人是个来自英国,自称魔术师的绅士。那起事件里他曾对我说过,在魔术师的世界里就充满着各种打破常理,毫无逻辑可言的猎奇事物,但这不意味着侦探们就因此束手无策。”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英国魔术师的形象:脸颊瘦削,眉头总是紧皱着,动辄捂着胃摆出一副肚子疼得不行的苦瓜脸。

      “侦探小说的三元素,凶手为谁?(Whodunit),手法为何?(Howdunit)以及最根本的一点。”乱步停顿了一下,“动机为何?(Whydunit)”

      “即使那些操弄着怪力乱神,无法从常理揣度犯罪手段甚至本体不明的魔术师,他们也无法完全隐藏自己的动机(Whydunit),只要不是随机案件,只要凶手事先有所图谋,即使在异能犯罪里依然可以据此锁定凶手的身份。”

      贴在墙壁上的贴纸,此前互无交集的数个时空,乱步不断在心中推翻自己建立起的假说。线索还太少,仅凭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测的确无法证实平行时空的存在。

      “森先生,如果你是凶手,你的Whydunit是什么?”乱步突然向森鸥外抛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啊,我又没有那种恶趣味。”森鸥外拖了把椅子坐下来,出神地望着墙壁上的那些贴纸,“或许是因为我在其它平行时空有想找的东西,抑或是有某个想见到的人——”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乱步拉开冰箱开始熟练地翻找起来,安全屋里的冰箱真的很大,他取出一瓶弹珠汽水,“嘶,好冷!”

      随着“笃”地一声,堵着瓶口的玻璃珠被挤开了。

      江户川乱步背对着森鸥外咕嘟咕嘟地喝汽水,他没有再说话,森鸥外也不需要继续听下去。

      现在森鸥外已经明白为什么乱步要和自己进行这场单独的对话了。

      ……

      “感觉这两天的天空总是乌压压的。”

      魔利不喜欢这种坏天气,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块白色的布,扎了个放晴娘,还用油性笔替它点上眼睛和嘴巴。

      “希望天快快放晴,这样就能跟父亲大人一起去街上玩了,虽然这附近没有什么好逛的地方……”
      她趴在窗台上眼巴巴地盼望着乌云尽快散去,这就是十三岁小女孩朴实的、唯一的愿望。

      森鸥外的手抬起来,几度欲敲门最后又放了下去。他本来不相信那些科幻电影式的平行世界,但与江户川乱步交谈后他也发现这算是目前他们能得到的结论中最靠谱的一个。

      牟礼·魔利,取代了爱丽丝走进自己生活的女孩,上来就赶着喊父亲,让他有点无措的女孩。森鸥外从魔利身上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但要将之解释为血缘亲情的本能?

      还是太勉强了。

      魔利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架不住这栋屋子墙壁薄,森鸥外站在屋外已经听到了女孩小声的祈求。他手里的手术刀闪着寒光,最后又缩回了袖中。

      森鸥外转头离去,再也不多看那个卧室的门一眼。当他踩着台阶从二楼下来时乱步已经揣着手等在楼梯底下了。

      “看吧,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的他带着眼镜,眯缝着双眼俨然一只狡黠的狐狸,“就算是森先生也干不出那种没品的事,伤害小孩的大人晚上会做噩梦的。”

      “我就当这是在夸奖了。”森鸥外同时有点好奇,在武装侦探社的成员眼中自己的形象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仅仅有个怀疑的对象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乱步的手里抓着一把花花绿绿的巧克力糖,还在犹豫要不要在晚饭前先吃零食。

      “如果凶手的Whydunit只是为了见到你,那么她已经达到目的了,接下来我们只要装作无事发生就这么与她相处下去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当然,港口Mafia的生活空间会被挤兑得相当惨淡。”

      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也不想想侦探社目前还处在全员失踪状态。

      “倘若这起事件并未就此结束,那么之后还会有更多的怪奇事物浮现出来,不事先做好准备的话港口轰炸事件还会重演哦。”

      乱步好像很喜欢说这种晦气话,遗憾的是他那“不祥的预感”通常都会成真。

      “莫非名侦探阁下还有什么见解?”

      “还是Whydunit的问题!”乱步立刻接茬,他就有那种非得别人问了才肯好好解释的坏脾气,“如果时空的交错完全是由那位牟礼魔利所引发,那未免也太凶险了。”

      森鸥外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对他来说这次怪奇事件仅仅发生了两天,横滨就已经被搅了个天翻地覆,自己和乱步都差点葬身枪林弹雨。普通的女儿找老爹的剧情应该不至于这么凶残……吧?

      他悄悄打了个问号,毕竟像森医生这样的烂人事先也没想过成家育儿相关的事,在这方面纯属白纸一张。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假设游戏咯。”乱步点了点头,“要么是她无法控制好自己的异能,要么有人从中作梗,或者两者皆而有之,我赌最后的那种可能性。”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能在轻易把牟礼魔利当成普通女孩对待了,森鸥外暗下决心,在事件真正结束前必须把这个女孩带在身边。

      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继而是中也异常兴奋的声音。

      “BOSS,还有侦探!”他喘着气大叫道,“坂口已经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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