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养成指南》辰杳

3、第三章

　　第三章

　　徐春舒一想到赵芙洲睡在自己身边，就浑身难受。

　　这一阵子她一直被娘亲罚抄，就是要不停忏悔那日她的无心之失。

　　她也确实是肯诚心认错的，可架不住赵芙洲一天天地在她眼前耀武扬威地晃。

　　自己在这儿辛辛苦苦地抄书，她却吃着茶点，翻着画册，还动不动让她不要走神。

　　明明赵芙洲比她小了近两岁，怎么她反倒被赵芙洲制住了！

　　徐春舒十分不忿。

　　“你的病到底好了没有？好了就赶紧回家，你的祖母估计也想你了。”

　　徐春舒毫不客气下着逐客令。

　　赵芙洲在看一本东海杂事，上面记录了很多东海的生物，想象与现实结合，附于毛笔，一落到宣纸上，就变得十分抽象了。

　　她正看得乐不可支，现下眼睛都不抬，“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林娘子是这么和我说的。”

　　这本书可以带给徐渭看看，他这个年纪应该也喜欢这种东西。

　　赵芙洲在徐府住了也有五六天，和徐渭打交道也有三四天了，可徐渭确实是个闷葫芦，也不知是要维持高冷少年的人设，还是真的不善言辞，这些天里和她说的话屈指可数。

　　还好她向来脸皮厚，也不和他计较，一个人碎碎念着，心里却知道，他一定是听进去的。

　　“你不会想一直赖在我家吧！”

　　徐春舒惊叫，“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赵芙洲斜了她一眼，看她一脸惊慌的样子，有意想逗逗她，便煞有介事道：“对啊，我生母早亡，林娘子待我那么好，你又那么有趣，我是真的想做你的妹妹呀~”

　　徐春舒一阵恶寒。

　　“那你可赶紧歇了你的心思，我的娘亲是万万不可能让给你的！”

　　赵芙洲吃下最后一口栗子糕，然后照例将洗干净的手帕摊在桌子上，又捡了几块放在帕子里，装作边走边吃的样子，脚步轻快地往梨轩去了。

　　徐春舒难得思索起来，她将那杆小狼毫抵到唇下，而后一搁笔，悄悄跟在赵芙洲后头。

　　她倒要看看，赵芙洲这几日都在干什么。

　　赵芙洲这几日行程固定，随侍的婢仆都已经摸清了她的脾性，总是要在某一处自己呆着玩很久，也不让人近身，跟着的婢女正好能落个清闲。

　　反正赵家姑娘看着就一副机灵样子，又是在主家地盘上，婢女很放心她不会出事。

　　只是今日，她竟然看见了自家小姐！

　　婢女和徐春舒打了个照面，生怕她治罪，正要请安，却被她叫停了。

　　赵芙洲已经看不见人影，她叉着腰问婢女，“赵芙洲，每天出来晃荡，都是这样，不让你跟的？”

　　婢女实话实说，“赵小姐喜欢独处，不喜欢我们跟着，往往进了小花园就自己玩儿去了。”

　　“小花园？”

　　徐春舒若有所思。

　　这处小花园临近梨轩，平常也很少有人问津，花花草草也没什么特别的品种，就几座摆设样的假山乱石，竟然能引得赵芙洲天天跑来看。

　　赵太师府上，是有多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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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芙洲捧着栗子糕去找徐渭。

　　徐春舒个人毫无优点，但是她小厨房的点心却让人嘴馋。

　　赵芙洲甚至还想将她的厨子带走，可她就冲徐春舒提了一嘴，便被这小丫头张牙舞爪地呲了回来。

　　真是怪小气的，也不知道自己赵府的小厨房有没有徐家的好吃。

　　“你来尝尝。”

　　赵芙洲将栗子糕摆在石桌上，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用帕子包着，但我洗过的！你要是介意，只吃上面的就好。”

　　徐渭正在看书，背挺得笔直，看着就是好学生的样子。

　　但是好学生拒绝了她的栗子糕。

　　不应该呀，系统告诉她，徐渭从小境遇不好，许是因为生活太苦，所以很喜欢吃甜食，她这才专门给他捧过来，举了一路，手都酸了。

　　“真的很好吃！”

　　赵芙洲歪了歪头，盯着徐渭，“难道那么多天了，我们还不是朋友吗？你连我的栗子糕都不吃。”

　　这视线好像能化成实质，缠在徐渭的身上，让他不禁握紧了书脊。

　　他看了赵芙洲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赵芙洲有些挫败，她总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努力还是有成效的，没想到徐渭这厢还是油盐不进。

　　“到底为什么呢？”

　　她没想明白其中关节。

　　这小孩看起来也没有排斥她，为什么喜欢的东西递到了眼前，他却拒绝了。

　　赵芙洲和哄了半天他也不吃，一下子就没了兴致。

　　“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徐渭看见赵芙洲闷闷不乐的样子，像是不想看那张笑脸消失，他难得解释了原因。

　　“这是霍老教我的。”

　　霍老便是徐渭身边的老人，系统没有记载徐渭少年的详细历史，自然不知道霍老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博通古今，又有一身好本领，一直守护着徐渭。

　　也就是因为他的教养和庇护，才让徐渭的生活不至于太窘迫。

　　“这是霍爷爷教你不要乱收别人的礼物，我这不过是个小栗子糕，算哪门子的礼物，再说，我能求你什么？”

　　赵芙洲哼了一声，这小鬼头，还挺死板。

　　突然想到什么，她眼波一转，笑道：“奥，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徐渭疑惑。

　　赵芙洲则趁他不注意，将一块栗子糕塞进他的唇间，笑眯眯道：“吃了我的栗子糕，以后就要多同我说话！”

　　徐渭只来得及去接那块栗子糕，绵软香甜的味道依着唇齿就化开了，他看着赵芙洲大而明亮的眼睛，突然发现，这个聒噪的妹妹长得有几分可爱。

　　“好吃吧？”赵芙洲脸上有得逞的笑意。

　　徐渭垂了眼，舌尖还留着栗子的甜香，他向来是个诚实的人，便应着赵芙洲的话，点了点头。

　　赵芙洲看着徐渭乖巧老实的模样，很想摸一摸他的头，这男主小时候过分可爱了些，她实在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变故，才能让他性情大变。

　　霍亭将这一幕收入眼帘，他看着徐渭的背影，叹了口气。

　　“那我下回多给你带点不同口味的，你尝尝哪个最好吃。”

　　“不用了，我……不爱吃甜食。”

　　徐渭没有再说话。

　　赵芙洲察觉出来他心情有些低落，她虽不明白为什么，但也懒得去猜。

　　不是因为自己就好。

　　她只要安安静静刷好感，细水长流博信任，为以后他们两个人能风雨共济、携手同舟打下坚实基础，她这阶段的任务便完成了。

　　至于猜测少男心事什么的……她本身也不是个多细腻敏感的人。

　　“渭哥儿，等看完手里的书，可是要练拳了。”

　　霍亭从堂屋里出来，照旧拎着他的紫砂茶壶，晃了晃里头的茶水，又倒进青瓷杯子里。

　　徐渭淡淡地嗯了一声，“只剩一章。”

　　这厢赵芙洲的眼睛却立马发亮，“练拳？霍爷爷还会打拳，好厉害啊！”

　　看来这个霍亭是个高人没错，而且他真的是倾尽所能地教导徐渭。

　　赵芙洲之前看着就奇怪，明明霍亭一把年纪了，脸上却白净得异常，连胡茬都没有。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霍亭本就是宫里的人。

　　可为什么，这样一个人物，却甘于屈居在一个小小的破败庭院里，照看尚书家并不受宠的庶子呢？

　　赵芙洲脑海里没有这部分的记忆，系统也没有相应的提示。

　　这便更蹊跷了。

　　“闲来无事，用来强身健体的罢了。”

　　霍亭淡淡摆手，目光慈蔼温柔，“小丫头要不要看呐？”

　　赵芙洲忙不迭点头。

　　自然是要看的，她穿越过来那么久，还没见过真正的功夫。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武侠小说写的那样，有雄厚内力，一掌就能拍死一头牛。

　　徐渭不知何时已经将书放下了，此刻穿着一席褐衣短打，让本就瘦高的身形更加立体。

　　赵芙洲觉得他精神焕发，和读书时候那安静沉稳的样子丝毫不同，瞧着好像还长高了些。

　　徐渭一来，就在霍亭身后扎稳了马步，屈膝弯肘的姿势十分标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少年气。

　　朝气蓬勃，充满生机。

　　这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而不是板着个脸，一言一行都要思索再三，实在拘束。

　　赵芙洲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看着徐渭扎个马步都要感叹好几声。

　　等到后来，她看见徐渭跟着霍亭走拳步的时候，那绵中带刚的感觉，推动空气的力道，她站在旁边，不光看得一清二楚，还能深切感受到舞起来的拳风。

　　刚烈勇猛，十分霸道。

　　赵芙洲玉雪可爱的脸上写满了赞赏，这让徐渭一成不变的神色有了些微裂痕。

　　只是个十分简单的基础功，到了赵芙洲那边，仿佛成了难以修炼的绝招。

　　这……怎么都让人觉得别扭。

　　看着徐渭打完了拳，满头大汗的样子，更加坚信了要继续投喂他的决心。

　　孩子还小，多养养能和她亲。

　　赵芙洲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到时候她只要好好利用剧情走向，让徐渭乖乖地跟着她走，她回家的成功率就能大大提升。

　　总算玩够了，赵芙洲怕外头的女使担心，嘱咐徐渭一定要将她带来的糕点吃掉后，就踏着轻快的脚步走了。

　　不大的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运动过后的徐渭眼睛格外明亮。

　　等那双小手轻轻把门掩上，他才将视线从收回，慢腾腾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渭哥儿，”霍亭突然叫了徐渭的名字，他声音悠长深远，像是寺庙里让人振聋发聩的古钟。

　　徐渭抬头。

　　“你可知道，凡成事者，五欲皆出，七情必除。”

　　“不可……有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