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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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轱辘转得飞快，划过官道上的小泥坑溅起一片水花，润润的春雨丝毫不能阻挡前行的马车。
趁着夜色，马车反而行驶地飞快。
“小姐，可是马车太快了？”侍女碧玉小心搀扶着柳芙姿。
尽管马车已然底盘稳固了，连走着的官道也是较为平整的，可到底还是架不住这马车速度快，走起路来颠簸不已。
眼看着柳芙姿的脸色愈加苍白，碧玉也没能说出稍作休息这话，毕竟身后不知道何时会来人追逐他们，便是连一刻也不能停。
马车太过颠簸，让得柳芙姿的发髻都松松散散起来，堪堪及笄的少女将钗子斜斜地嵌入发中，鬓角的碎发不够遮挡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柔中带水的潋滟眸无助地四处张望着。
柳芙姿才刚刚掀开车侧帘，脸颊上就被雨水打湿了，就是天公都不作美，不甚想让她离开吗？
“小姐，您身子骨不好就莫要开窗了，免得染上了风寒。”碧玉斗胆按下柳芙姿的手，轻轻把车侧方向的小窗拉上。
她手中的柔夷滑嫩细腻，若不是主仆身份在这，碧玉真想一直不放手。
她悻悻放了手，不让柳芙姿看清她的神色。
“便是这天公也不作美，还是说我确得要入宫去侍候天子？”柳芙姿贝齿轻咬红唇，眼尾的一抹红晕在昏黑的夜晚看不真切。
“小姐这话可说得？”碧玉坐在柳芙姿身侧，却是轻轻为柳芙姿梳了下背，“若不是趁着这春雨，小姐可是早就被发现了。”
话是这样说，但柳芙姿心中总有不安，大抵是明白自己个儿以后是要寄人篱下，再也没得娇惯劲儿了。
当今天子政事平庸，在女色方面却“别具一格”，偏爱集齐各色美女。
柳芙姿原是贵养在闺阁的深闺女子，及笄后首次外出闲逛，却遇上了微服私巡的天子。
天子被柳芙姿弱柳扶风的颜色迷花了眼，稍作关注便发现柳芙姿是丞相府的贵女，便打定主意让丞相府送她入宫。
若非柳芙姿是丞相府的人，指不定被天子掠到哪里去了。
虽说不至于强抢，但普通人家对于卖女一事大多接受，能换得钱财，可不乐哉，就算是富贵人家，见得是皇帝欢喜，也是愿意的。
所幸皇帝带着皇家的矜持在，只是遣人让着丞相府将柳芙姿送入宫去，倒还是未把这事放在台面上。
因而柳丞相一边朝着皇帝打太极，一边将柳芙姿送出了京城。
柳丞相书信让江南镇南王抚养柳芙姿一段时间，两家人书信约好了结成姻亲，就等着柳芙姿过去与镇南王世子相处。
可柳芙姿不知，她还以为自家父亲与镇南王是正儿八经的死对头。
以往镇南王入京，柳丞相总是会回家朝着母亲大发牢骚，道是那镇南王又是如何如何地针对他。
柳芙姿不太懂朝政的事情，但是却明白自家父亲与那个什么镇南王不是好友。
偏偏这会儿把她送到镇南王府中，可能也是计无对策了。
柳芙姿手心泛汗，身为女儿家她不能反驳父亲对她的来去是否正确，却还是不免对自己往后的生活担忧。
虽然相信向来宠爱自己的父亲不会害自己，但难保那镇南王是不是给父亲喝了什么迷-魂汤了，等着她过去蹉跎她。
身后倏地传来错乱的马蹄声，似乎有不少人在追逐他们的马车。
柳芙姿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
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可没让多少侍从陪同。可听着声音，对方怕是有不少人赶来。
一帮人快马冲到马车前拦住他们，为首的男子还生的一副高高壮壮的模样，看这样子一个能撂倒丞相府的两个侍卫。
夜色伴着雨汽，柳芙姿拉开车帘，在夜色的隐藏下，她难以看清为首那人的颜色，但从气势上言，这位定不是个普通人。
男人身着黑色锦衣，衣边的金线证明他身份并不简单。
柳芙姿脸色愈加苍白，她可不愿才出京城没多久就要被抓回去入宫。
“柳姑娘。”男人无意让柳芙姿多疑，见马车停下后便自报家门，“在下镇南王世子顾嘉铭，奉家父之命带柳姑娘前往江南。此处惊扰了柳姑娘，还望见谅。”
柳芙姿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
“劳烦世子了。”
眼看着那双拉起车帘的嫩白柔夷缓缓放下，顾嘉铭不知为何心中微微失落，隐隐约约有种依依不舍。
真是怪哉。
他轻笑了声，骑着马在前头领头走。
如若只有柳芙姿他们赶路，柳芙姿定是不会让车夫停下来休息的。但看着顾嘉铭夜半淋雨，哪怕世子体壮也是难保不齐辉生病。
天微微亮，他们这一行人行走在官道上也是耀人眼目，正好让大家在不远的县城寻个客栈小坐休息。
“世子大人，初露显寒，不若到前边的县城去寻个客栈好好休整休整。”柳芙姿敲了敲马车框，将前头领先的顾嘉铭唤回头。
还是春天，大家身上都穿着厚厚的衣服防寒。却是昨日落雨让得衣服湿透，保不齐会生病，到时候反倒误了时候。
柳芙姿当然不会说这话，这般显得自己巴不得快马加鞭去江南似的。
只是恰到好处表达自己对世子的关心，却也不至于让世子误会。
再者，他们也赶了好几夜的路了，就算是马儿也是疲了倦了。
车帘被清晨的微风微微吹起，露出柳芙姿一小截尖尖的下巴，殷红的红唇红润的不像话，像是让着别人亲吻过一般。
顾嘉铭眉头微皱，薄唇抿成一条线，好一会儿才说了句，“就听柳姑娘的。”
没有谁知道他的心里像是被猫儿挠了一下，又痒又疼，怎么挠搔却是也不止痒。
纵然是清晨，小城里已然是小铺子遍地，商铺大开了。
经顾嘉铭确认过县城内安全，柳芙姿带着碧玉往街上好好玩去了。
先前她深养闺中，尚不知人间味道，初初出阁就遇上了皇帝，惹得她再不敢离开丞相府。
这会儿可不得好好玩一番！
况且顾嘉铭他们在临时歇脚的客栈休整，正好她们有时间上街闲逛一下。
这里对柳芙姿而言，可都是些新奇的物件。
除开小孩玩的拨浪鼓和好吃的小糕点，柳芙姿可是一概没见过，就连先前堪堪听说过的捏面人，也是在这里才见到的。
捏面人的师傅乐呵呵道是柳芙姿是他这边的第一位客人，可了心要多送柳芙姿一个面人。
柳芙姿手上拿着捏着自己和碧玉的面人，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小县城就是好，纷纷扰扰，就连摆摊的小贩都额外质朴。一个雕刻着漂亮花纹的小花鼓居然只要十两银子，柳芙姿拿着小花鼓爱不释手，自然让碧玉交了钱。
“前面的人都让一让，县长大人来了！”
不远处有几个穿着蓝衫的小厮驱赶着路边上的小摊贩。纵使是还想让柳芙姿买些东西，柳芙姿身旁的小摊贩也巴巴着收拾了东西往后退。
柳芙姿没注意周围，一直待到马匹到了她身后才发现。幸亏马上的人及时勒马，才不至于让柳芙姿重伤马蹄之下。
“没看见县长大人来巡查吗？！不长眼睛是不是？”马上领头的人也是小厮，这会儿坐在马上趾高气扬地拿马鞭指着柳芙姿。
碧玉差点就要张口骂人了，还好柳芙姿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角，让她暂且不要暴露身份。
这儿离京城不算远，如若闹出些什么动静，指不定京城就有人追上他们来了，柳芙姿可不想突生事故。
“县长大人，民女有过，叨扰了县长大人，还望县长大人恕罪。”柳芙姿朝马匹方向行了个礼。
柳芙姿本无意自作柔弱姿态，但她本身体态纤细，面上也因晕马车的缘故略带苍白，看着一副病恹恹美人的模样，就连声音也是轻若羽毛略过耳边。
“你是哪家的女儿？”从那小厮身后缓步走上一马匹，应声的正是这城内的县长。
京城大行省边上的县城里，可不是没受到多少朝廷关注。就连边城小镇上的官都可以买卖，做什么事情朝廷也基本不理睬。
可柳芙姿眼里都一如京城里的秩序那般严肃齐整，自然想不到有官会徇私。
可柳芙姿也从未想过，她以为京城严整的秩序，不过是基于深养闺中不知事务，以及她为矜贵的丞相之女罢了。
“民女恰巧路过这儿，非得本地人家的女儿。”柳芙姿低头，没让那位县长看得仔细。
倒说这位县长，面目庄严长相端正，确实也不像宵小之辈，问话时的话语额外严肃，倒像是审问什么犯人。
“本官怎知你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县长眯了眯眼，挥挥手让身后的几个小厮上来把柳芙姿抓住。
“我家小姐就是路过此处罢了！方才的小贩可以帮忙作证！”碧玉见柳芙姿被人抓住手往后按压，急得快哭出来了，连忙说。
但她一往后看，却见那小贩早不知跑哪里去了，整个街上似乎都没几个人了，就连行人也是躲得远远的观看这场闹剧。
若非方才确定此地安全，柳芙姿和碧玉也不会没带几个侍卫上街来，现在却是犯了难。
正当柳芙姿被那群小厮拽着往县长那边凑的时候，一只手横过想将柳芙姿拉上马的县长，将柳芙姿护在身前。
顾嘉铭换下了先前穿着的黑色锦衣，一身老气横秋的墨绿色却将他显得额外庄重成熟，加上他素有的世子气势，一下子就把县长给镇住了。
“阁下是……”不知觉得，县长语气恭敬了分。
“未到这行省边城，倒还未知此地之乱啊。”顾嘉铭冷笑道，“原来这县官大人就是这般仗势欺人，以大欺小吗？”
边城虽然不受京城关注，但有时多多少少也会派遣暗使前来调查。
县长前些年就听说有小官因为不长眼冲撞了暗使，拉出去游街的时候还有不少百姓朝那小官扔菜叶子鸡蛋呢。
稍许想想，县长额头这汗便止不住流下，他可没想到今日会是他碰上了这软钉子啊。
他倒没有什么怀疑之意，这上位者的气势便是那群贱民穷破一生也无法拥有的。
“这，大人，小的可是冤枉啊。”县长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小的确实是列行公事，这不是见这女子行为可疑，也不会这般。没成想惹到了大人身上。”
顾嘉铭也无意与这县长多做纠缠，他们待会稍作休息就要离开赶路了，若是被县长发现了，指不定多生事端。
若非方才县长的手都要触碰上柳芙姿的脸蛋上了，顾嘉铭说不定真的相信了他这话。
顾嘉铭眸色一暗，“算你坚守本分，若让我抓到你徇私枉法，我定不轻饶你。”
县长点头哈腰连声道“是”。
末了，顾嘉铭说，“我还要去下一边城，此事你莫要声张。”
就算县长方才有所怀疑，听到这般话后，也是没了心思。他早就在顾嘉铭出现之时下了马，猫着腰佝偻着背一副见大人物的姿态了。
等县长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脚底抹油溜了好久之后，柳芙姿才理了理身上的衣物，赶忙与顾嘉铭拉开了男女之间的距离。
顾嘉铭眼见着柳芙姿的行为，心里空落落的却不知为何，见柳芙姿一双潋滟眸中有着对自己小小的崇拜，随后嗤笑一声。
“大人是怎的找着我的？”柳芙姿自然听到了那声嗤笑，她原本便没想到会遇到这事，听了顾嘉铭这声笑反倒让她觉得难堪起来。
“那个小贩带我来的。”顾嘉铭抬了抬下巴，示意柳芙姿看向身后。
柳芙姿身后便是不久前卖给她小花鼓的商贩，这会儿小花鼓还被她拿在手上呢。
柳芙姿一下就忘记了适才的不快，举着小花鼓给顾嘉铭看，“这小贩真是个好人，只要十两银子就买给我这个小鼓，还帮我叫来了你！”
虽说有这样的县长在，但柳芙姿还是认为这个小城里的人都挺可爱质朴的。
千金小姐不知柴米油盐贵，小贩还能不知？不过是看着柳芙姿不明白这些罢了，恐怕柳芙姿心里还在夸小贩实在。
顾嘉铭心里笑话柳芙姿，脸色却不自知地沉了下来。
看过了县长低头哈腰的模样，小贩也明白这个男人是个大人物，不是他能惹的，他只好挑着姑娘，好让姑娘放过他。
“姑娘啊，外出可要小心点，方才见你这生面孔，我可想起去问城门的护卫今儿个早放了哪些人进来，这才叫了这位公子，否则——”他故意止住了话语，果不其然看见柳芙姿感激的目光。
小贩鬓角流汗，“那小花鼓就当我们有缘我送你的，这么好看的姑娘家用了我家的小花鼓是我的福气。”
他咬咬牙，把怀里的十两银子还给了柳芙姿。
柳芙姿当然不肯要，连忙推脱着，却还是推脱不过硬着头皮收下了。
顾嘉铭实在看不下去。
主子不知情，这丫鬟还能让主子骗了去，也是没几家了。
“快点走了。”他催促道。
可快点回家吧，免得粘上了这丞相小姐的蠢病了。
“世子，您笑什么呀？”柳芙姿快步走到顾嘉铭身边，刚想道谢却见着顾嘉铭唇边明显的笑意。
顾嘉铭眼视前方，“笑人质朴。”
柳芙姿点了点头，“我也正感此意。”
他们歇息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是县长在城门送的行。
柳芙姿却是微微叹了口气，离江南倒是越来越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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