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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暮色 ...


  •   齐叔叔是宋有福的同事,俩人认识很多年,私下里的交情也不错。

      他已经帮宋有福办好了住院手续,又把医嘱转告给宋也,末了安慰她说:“万幸人没啥事,你别太担心了。”

      是没什么大碍。
      右腿骨折,身上有多处擦伤,中度脑震荡,比起那些一次车祸就被夺走生命的人,她爸是幸运了很多。

      可她心情沉重,笑不出来,勉强咧了咧嘴,表情特别难看。
      “谢谢齐叔叔,麻烦你了。”

      宋也来到病房,看到她爸躺在病床上,左眼被纱布包着,绕着脑袋缠了厚厚的一圈。

      额头上的纱布还渗着血,怎么会不严重呢?

      宋有福听见动静睁开眼,破了皮的嘴朝上弯了弯,那只露出来的眼睛笑眯眯的,还跟往常一样。
      “小也,爸没事,你别害怕啊。”

      情绪翻滚着猛地涌上来,冲得她鼻子眼睛都是酸的。

      可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才来的路上她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几乎都是特别悲惨的那种,齐叔叔没在电话里说清楚她爸伤得严不严重,她只能自己胡思乱想。

      可即便这样自己吓自己,那时候她都没哭。

      直到现在,宋也看到她爸伤成那样还咧着嘴冲她笑,告诉她:“小也,爸没事,你别害怕,你齐叔叔真是的,我让他明早再叫你过来,他非不听,我这就是个小手术,打了石膏就完事了……”

      宋也真的绷不住了,但所有的情绪好像都已经消耗完了。

      她走到病床前,张了张嘴,那些喜极而泣的话、悲伤难过的话突然都说不出口了。

      最后,她给他掖了掖被子:“爸,你先好好休息,别的事明天再说。”

      宋有福局促地笑了笑,将脸转到另一旁,扎了针管的手擦着被子握紧又松开。

      宋也觉得自己冷静得有点离谱,但走出病房很长时间,她的两只手依旧冰凉冰凉的,牙齿也一直打颤。

      齐叔叔还没走,看到她出来便把宋有福的外套递给她,“穿上吧,夜里有点凉。”

      “谢谢叔叔。”
      宋也已经不记得,这是今晚第几次道谢了。

      齐叔叔从兜里摸出一盒烟,估计是突然想到医院禁烟,于是又装回兜里,然后用烟嗓笑着说:
      “你爸出事后第一时间给我打的电话,我就赶紧过来了,那会儿你爸意识有点不清醒,但嘴里一直喊着不让我联系你,说你年纪小又怕血,怕吓着你。”

      宋也抱紧怀里她爸的衣服,抬手揉揉发酸的眼睛,喉咙像堵了一口芥末。

      好长时间的沉默后,齐叔叔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想到什么又说道:“对了,我也给你妈打过电话了,她现在在外地出差是吧?”

      宋也点点头:“嗯,已经去半个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齐叔叔好像见怪不怪,仰起头笑了笑:“你爸真是又当爹又当妈啊。”

      凌晨一点半,宋也送走齐叔叔。
      等宋有福输完水睡着了,她走到病房外,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突然特想找个人好好哭一场。

      可这偌大的城市,她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一个都没有。

      —

      一夜没睡好。
      早上八点,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来查床,宋也问了问术后注意事项,医生说,清淡饮食,卧床休息。

      好像所有病都适用这条万能套话。

      宋也在食堂打了两份早餐,小米粥和鸡蛋煎饼,宋有福吃得很香,还笑呵呵地说:“幸好摔的是腿,不影响吃饭。”

      他总是这样乐观,宋也很高兴,因为这两天她的情绪不太好,刚好正负相抵,万事大吉。

      吃完早饭,宋有福找了本杂志看,看着看着嘴里突然喃喃一句:“你妈……”

      宋也削苹果的动作停下来,抬起头朝他看去,宋有福干笑两声,神色不太自然。
      “也不知道你妈这会儿忙什么呢,我昨天看天气预报,她那里今明两天又要下雨了。”

      “哦。”
      宋也没再接话,低头继续削苹果。

      虽然她学习成绩不好,但她很会削皮,她能把苹果皮完完整整削下来一整条。

      小时候她最喜欢吃苹果皮,尤其是削得长长一条的那种,但钟艳回回看见都骂她没一点女孩样,净干些没用的事。
      后来,她很讨厌吃苹果。

      手里的苹果削到一半,宋有福又打断了她。
      “小也,待会儿你给你妈打个电话,提醒她出门带上伞,多备一件外套,随身带着,她自己在外面,万一有个头疼发热的也没人照应……”

      “你自己都住院了你还操心别人,我妈她都多大岁数了,还能不知道下雨打伞生病吃药吗?”

      宋也语气有点冲,她也不知道大清早的怎么那么大火气。

      宋有福尴尬地笑笑,颇有些讨好的意味,“你就打一个吧,也就几分钟的事。”

      苹果皮一下断了。
      宋也把水果刀收起来,把那只被扒了一半衣服的苹果丢回袋子里,然后磨磨蹭蹭地收拾桌子上的打包盒,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直到转过身去丢垃圾,她听到宋有福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爸的矫情举止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在她看来,她妈明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却不打个电话问问,而她爸还一个劲儿巴巴地往前凑。

      特别没出息。

      宋也在心里吐槽了一大堆,可等回到病房就看见,宋有福倚着枕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点忧郁,有点孤独。

      看得她心里酸酸的。

      她走过去,手心朝上:“爸,你手机呢?”

      宋有福一愣,然后眯起眼睛笑笑:“在我枕头下面,你现在要给你妈打电话吗?估计她这会儿还忙……”

      宋也扭捏地打断他:“不是,我给我同学发个短信,让她帮我请几天假。”

      说完不去看他的脸色,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转身走到窗户边。

      给邵与佟发了短信后,宋也犹豫要不要跟钟艳联系,可犹豫着犹豫着牛脾气一下上来了。

      她很生气,从昨晚齐叔叔电话通知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她妈就是再忙,总不能连几分钟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吧?

      于是她退出短信编辑界面,又打开收信箱,看到中国移动下面一条是和钟艳的对话框。

      宋也偷偷回头看宋有福一眼,他正歪着头看杂志,趁他不注意,她悄悄点进对话栏。

      手指划上再划下,从七月二十二号到昨天八月九号,宋有福一连发了几十条信息,几乎都是根据天气预报提醒加衣备伞备感冒药什么的。

      而钟艳只偶尔回一句,还是隔两三天才回个“哦”“好,知道了”这种极其敷衍的字眼。

      宋也郁闷得退出页面,把手机丢回床上。
      她想,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哪个男人比她爸更痴情了。

      中午十二点,宋也估计着钟艳该忙完了,就掐着点给她打了个电话。

      过了很久那边才接通。

      钟艳刚“喂”一声,宋也立马先发制人:“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这忙着呢。”

      一听到她那急促的声音宋也就发怵,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心脏一下收紧,语气也弱了好多。
      “我爸出车祸了你知道吧?”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宋也以为是医院信号不好,又提高音量“喂”起来。

      “哦,你爸同事,就那个姓齐的,他昨晚给我通过电话了,我今天上午也已经跟医院联系了,你爸没多大事,我这边还有个重要客户,等晚一点我再……”

      “所以你不打算回来照顾我爸吗?”

      钟艳沉默了一会儿,那边好像有人叫她,听不太清,接着她又加快语速说道:“小也,妈跟你说过,我现在这单生意非常重要,如果顺利谈下来的话年底我肯定能升职加薪的,你听话,我让你小姨帮忙找了个护工,她下午就会联系你……”

      “我爸他都骨折躺医院了,你心里却只惦记着工作和挣钱,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家了?”

      宋也忍不住打断她。
      她很少和她妈这么大声说话,所以声音有点颤抖,后脑勺也直抽抽。

      钟艳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用她一贯不耐烦的语气结束了对话。
      “我要忙了,等你什么时候能好好跟我说话,什么时候再打给我。”

      宋也想不明白,她替她爸发泄着不能诉说的委屈,她妈却觉得她不可理喻。

      她攥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脑子突然冒出一个很傻缺的念头:她妈是不是压根就不在乎她爸?

      —

      黄昏时分,医院大楼被彤云遮盖,天空被一片灿烂的火烧云笼罩,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宋也把缴费单整理好放进书包里,精疲力尽地瘫坐在窗边椅子上,等待最后一瓶点滴结束。

      估计医生开得药有镇定作用,宋有福躺在床上睡得特别熟。

      就在她昏昏欲睡时,病房门被敲了几下,紧接着,一个短发中年妇人提着饭盒走进来。

      是肖阿姨,小姨帮忙请的护工。

      见她想说什么,宋也忙伸出手指竖在嘴边轻轻“嘘”一声,“阿姨,我爸睡着了。”

      肖阿姨很配合的放轻动作,宋也踮着脚尖走过去,微笑着说:“阿姨,正好你来了,我回家给我爸拿点换洗衣服,麻烦你在这儿看一下,等会儿水输完了叫护士过来就行。”

      肖阿姨温和地笑笑:“好好,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从住院部出来,宋也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空气。

      这会儿正赶上晚高峰,她在路边等了半天才打到一辆车,路上还堵得跟挤不出来的牙膏似的,半天才动一下。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宋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刚从兜里掏出钥匙,背后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

      她转过去,周叙正好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一袋垃圾,看样子是准备下楼。

      这次她没打招呼就扭回头,钥匙刚插进锁芯里,周叙突然慢悠悠地走过来。
      “叔叔身体好点了吗?”

      宋也愣了下,倒没多想,低着头点点下巴:“嗯,医生说好好养上一段时间就没什么事了。”

      说完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怎么知道她爸出事的?

      宋也转身看向他,兴许是眼里的诧异太明显,他自己解释道:“是你朋友告诉我的。”

      “哦。”她没什么精神,也不想说话,感觉身体很疲惫,只想冲个澡躺床上好好睡一觉。

      她推开门走进屋里,刚想关门,却被一只手猛地挡住。

  •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四入v,为了压字数周三不更,周四0点更万字,感谢大家的支持~
    ——
    再带一下预收《沦陷》,感兴趣的宝点专栏可收藏
    文案:
    大学时,林染喜欢上学生会主席傅野。
    那是个不羁不驯的浪子,身边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毕业前,林染鼓起勇气向他表白。
    傅野指尖夹着烟蒂,在飘渺的烟雾中睨过眉眼,“喜欢我?”
    林染点头。
    他挑起唇角漫不经心地笑笑:“有多喜欢?”
    犹豫片刻,林染凑过去轻轻吸一口他手上的烟,却被席卷入喉的烟雾呛得满脸通红。
    傅野愣了一下,随即把她推开:“抱歉,你不适合我。”

    再重逢,傅野是众星捧月的赛车手,而林染已是国内最大杂志社特约记者。
    某次宴席,长相温婉气质清冷的林染一出场便引起在场许多男宾的注意。
    就在她游刃有余地应对旁人搭讪时,傅野举着酒杯从远处缓缓走来。
    “林小姐,好久不见。”
    再次看到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林染尘封已久的心悄然裂开一条细小的口子,又疼又痒。
    从此,她想尽一切办法避开他,凡是对他的采访全部推给别人。
    直到某天。
    傅野将她堵在隐秘的角落里,攥着她的手腕,锢得她无路可退。
    他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骨,说出口的话还像以前那样放浪轻挑。
    “躲什么?是不是忘了你曾对我说过什么?”
    “喜欢你吗?”林染用力挣开他的手,倔强地对上他的目光,“再也不会了。”
    温柔坚韧女记者&玩世不恭赛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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