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柳依旧》舒悦凌

9、大结局（上 ）

　　月光下，两道身影疾步来到安邑坊的香铺阁楼前。
　　“是这里了，进去！”柳城看着三层高的阁楼，对身旁的楚刑道。
　　两人翻身一跃，便到了二楼。
　　阁楼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柳城和楚刑来到窗户边，借着月色，轻微的推开窗户，两人迅速跳了进去。

　　二人尽量使自己的呼吸保持均匀，步子放慢。两人背靠背的慢慢向前移动，突然，一阵风吹开了窗户，两人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便松了一口气继续前进。
　　孙乐游画的图，两人虽已看过，但在夜间，阁楼又是陌生的地方，难免会有危险。
　　乌云吞噬了月光，四周一下变得很安静，安静的两人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柳城忽然开口：“师弟说我们需要的账簿以及香料名单最有可能是藏在三楼的云间，但那里设有乾坤八卦弓/弩阵。只要踏错一步，便会被射成筛子。”
　　楚刑：“我去！你在外面看着。”
　　“小心！”
　　两人干脆利落的分工合作，没有多余的话。

　　变故就在楚刑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乾坤八卦弓/弩阵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弓箭手和早已埋伏好的杀手。
　　瞬间，阁楼内的灯火通明。
　　柳城的头顶有什么粘稠的东西低落，他抬头一看。“师弟！”
　　楚刑的目光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发现孙乐游被人绑在阁楼的横梁上，看样子受了不少伤。人已经昏迷过去了，可能是因为伤重。楚刑瞬间想起那个白天个他们一起讨论案情的孙乐游，莫非那个时候，人已经被换了！

　　僵持的时候，香铺阁楼的女主人扭动着腰肢走了出来，看着柳城和楚刑，道：“左营大人莫不是忘记了，我这香铺阁楼背后是谁的，大晚上的带人就来硬闯吗？”
　　既然身份早被人识破，柳城也干脆摘了面纱。
　　孙乐游在他们手里，柳城和楚刑不敢轻举妄动。

　　“很好！那现在麻烦柳大人，让你的伙伴先下来吧！夜色很美，不如我们坐下来聊一聊？”女子让属下放孙乐游下来，两人架着昏迷的孙乐游，站在柳城的对面。
　　柳城看了一眼楚刑。他便走了下来，和柳城站在一起。

　　“你想聊什么？”柳城看向女子身后的孙乐游。
　　女子从属下手里拿过一把匕首，扔到柳城面前，道：“当然是帮大人做个选择。他和他……今日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大人选一个吧！另外一个您就亲自送他去见阎王。”
　　“我要是不呢！”柳城盯着地上的刀愤恨道。
　　女子笑笑，抬起孙乐游的下颚，手下的剑立刻架在他的脖子上。
　　柳城没有说话，扔了自己手里的长刀。

　　“这就对嘛！大人，然后捡起地上的匕首，杀了他。”女子伸手指向柳城身后的楚刑。
　　看着昏迷不醒，伤口还在流血的孙乐游，柳城有些无奈。
　　他上前，捡起地上的匕首，慢慢回头看着楚刑，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楚刑看着他的眸子有些暗淡，他知道，对于这样两难的情况，柳城放弃了他，选择了救孙乐游。

　　短短几步路的两人，一直深望着对方。
　　匕首插进身体的时候，楚刑的眸光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痛苦的呼声喊出，因为他的唇被柳城堵上了。推开他身体，柳城后退一步，匕首顺带着他身体上的血低落在了地上。
　　柳城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无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眼角微红湿润，带血的匕首被她扔到女子面前。“人我已经杀了，放了他！”他冲着女子大喊。

　　那女主人人未动，只是示意自己的手下上前检查。手下探查一遍后回禀，人确实已经咽气了。
　　柳城的目光始终盯着女人身后昏迷的孙乐游，他师弟现在重伤昏迷，又被人要挟着他。

　　女主人眼神一凛，脚踩在地上的匕首上，踢到一边，吩咐：“咱们这位左营大人可是皇城司密探营响当当的人物，这聪明厉害劲儿不必别人少，为了安全起见，你，过去补一刀。”

　　属下捡起匕首走向楚刑的方向，被柳城拦住。
　　“他人已经死了——”后面的话柳城没有说出口。强烈的压抑和隐忍以及无奈，都被人看在眼里。

　　“罢了，死了就死了，尸体扔后院去。”她吩咐手下去办，然后又走向柳城，笑道：“今晚月色尚美，大人请，您的师弟我们会好好照顾的。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这波多花粉的事儿，您看如何？”

　　波多花粉。
　　柳城心里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现今的境地不就是因为这个波多花粉造成的吗？既然商铺老板有意谈，那他也只能奉陪。只是希望楚刑能够顺利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还有……他身上的伤，自己刚才捅的那一下，也不知道疼不疼。

　　“师弟在你们手里，我有拒绝的权利吗？”柳城苦笑道。

　　女主人搭手拉着柳城往楼上雅间走，柳城忍着不适，不去看那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动作僵硬的跟着她走。视线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孙乐游。
　　觉察到柳城的目光，她回头，看着下方属下，道：“将右营大人带下去，好生安置，好生伺候着。”视线回到身旁的柳城身上：“这下，您放心了吧。”

　　柳城艰难的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多谢！”
　　放心，放个鬼的心！

　　孙乐游被人带走，虽然可以确定这些人不会再伤害他了。但人被带走，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安。还有被扔到后院的楚刑，那人……
　　不过现在，确实是别人先他们一招，目前也只能寄希望于楚刑了。两人来之前的路上，已经把各种可能性都预料到了，但要当众捅楚刑一刀，却是在柳城意料之外。
　　在他拿起匕首看向楚刑的时候，楚刑的眼神带笑，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柳城捕捉到了。所以他走到楚刑面前，毫不犹疑的将匕首捅进他的身体。附上他的唇瓣，也是因为要将止血丸渡给他。

　　三楼云间，之前楚刑闯进的那间雅间。
　　女子扣动门口处的一处机关，里面一声震动过后，她才推门而入。
　　“大人请——”

　　柳城冷着一张脸，谨慎的走了进去。
　　先前那些弓箭手都不见了，但他们几人方才对峙时，未曾见那些人出来过。仅仅只是扣动一下机关，就可以瞬间将那些人隐藏。难道……这间屋子还当真不简单！

　　女主人拉着他坐下，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端着茶水进来。
　　有杀气蔓延……
　　柳城盯着那进来侍女看了一眼，脚步沉稳，气息平和，完全没有一丝丝身为下属的感觉。但穿着打扮又是胡人装扮，眉目间却是大唐女子妆容。
　　疑惑见，女子已经迅速退了出去。

　　女主人发觉柳城的心思，一手悄悄摸上他的手臂，柔声道：“此乃奴家在长安城外捡的一个妹妹，因颇有身手和聪明伶俐，便将她收到我们香铺阁楼。大人刚才一直盯着小妹看，莫不是看上她了？”

　　柳城嘴角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鬼似的笑容：“怎有可能！”然后几乎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女主人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要不是现在不能动武，他早就一刀砍下去了。

　　虽然只是一照面的功夫，但柳城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刚才那女侍身上的凛冽杀气。这种很久都没有体会到的杀气，让他有一瞬间的害怕。
　　那个人，或许比眼前这位女主人更可怕。
　　当然现在，这些只是他内心的一时兴起，才做的推测。

　　女主人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柳城，还故意往他身边挪了挪，就差没栖身贴上了。“大人请，此茶乃我阁楼的忘忧雨。”
　　柳城像盯着犯人一样看着眼前的茶杯，手却未动，身体却僵硬的往后移了一下。

　　‘噗——’，女主人终是笑了，便不再逗弄他。
　　这人瞧着比他那师弟孙乐游看着还不动风情，一个大男人在她的挑动下，竟然比女子还要羞涩。
　　孙乐游起码还能知道用美男计套他的话，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倒像是比他青涩稚嫩不少。
　　有趣，还真是有趣啊！

　　女主人独自饮茶，待月光重新被乌云淹没的时候。
　　雅间内的烛火突然熄灭。顿时，整个房间漆黑一片。
　　柳城本能的去握手上的长刀，但下一瞬，他就松手了。
　　黑暗中，他听到了机关转动的声音，还有女子的轻笑声。

　　“大人还真是胆识过人，你们密探营的人都是这样的吗？”门口忽然站了一个人。

　　虽看不清面目，但柳城已经确定那话是出自她口中。因为坐在他身边的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门口的人，怕是他们今晚此行真正要对付的人。

　　柳城没有动，淡淡的开口：“也不都是这样。只是我年少轻狂而已，姑娘见笑。”
　　“年少轻狂？大人还真是有意思！”

　　柳城道：“你才是这间香铺阁楼真正的主家吧！”
　　门口之人也没有否认：“是。”
　　这对于柳城来说，其实并不难猜。因为孙乐游的‘经历’告诉他的，虽然从这里回去和他们分享内部情况的人是假的，但孙乐游在这里的经历却是真的。因为只有真实的经历和香铺阁楼内部构图才能吸引他，否则他也不会大晚上的和楚刑来冒这个险。

　　柳城的手指扣在桌子上，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
　　他在思酌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你是刚才那女侍？”
　　烛火重新燃起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柳城面前，笑盈盈的看着他，“猜对了。”

　　借着烛火，柳城这才仔细的瞧了她几眼。看对方年纪应该不大，身形瘦小，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但这心思，却让柳城有些不安。

　　“猜对了，可有奖励？”柳城忽然站起来逼近她。

　　看着脸色渐红的人，柳城心里笑了。
　　眼前这人心思再怎么狠厉，左右也不过一孩子。
　　自己稍微主动出击一下，她就把持不住了吗？
　　但……情况好像不对！

　　破风之掌打在肩头的时候，柳城还是惊愕不已！
　　连连后退几步，才发现眼前之人的眸色早已变得嗜血殷红。

　　“这奖励大人可满意？”

　　猝不及防挨了一掌，柳城吐了一口血。“满意，本以为这里只是一间普通的香铺阁楼，左右不过背后有几个大人物撑腰而已。但你刚才那一掌，让我确定，它不是。我们要找的并不是这里，这里只是你们一个用来试探和引诱的普通店铺。”

　　掌声响起，女侍一改之前谨慎恭敬的态度，一手推了下身旁的女主人，那身子立刻倒了下去。落地的一瞬间，脑袋撞出一个血窟窿。她还当着柳城的面嘬了一口唾沫在人身上，最后像个没事人儿一样看着他。
　　柳城淡漠的看了一眼。
　　人都已经死了，有必要还要羞辱尸体吗？
　　他忽然想起之前的楚刑也是，被自己当众捅了一刀，估计也是这人的授意，他们才要想补一刀的吧。
　　年纪轻轻，还真是狠厉无情！

　　楚刑的客栈内。
　　“主人，他们已经进去了。”一下属单膝跪地向着身前之人禀报。
　　那人面容竟与孙乐游有几分相似。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同一个人。
　　“很好，按照原定计划，告诉他们撤退。这鹬蚌相争，我们做渔翁的自然是要得利！”
　　“是，主人。”

　　香铺阁楼内三楼云间。
　　“大人真聪明，不愧是我们值得关注的人。主人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一个威胁。留着你，会影响我们的计划，现在就杀了你……”她忽然停顿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站立在柳城面前，抬头看他，眼里一片惊喜：“杀了你，有些可惜。不过看在大人长得如此英俊好看，我可以像主人请求，将你武功废了，赐给我。这样就能免你一死了。你觉得如何？”
　　她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一柄软剑，剑芒在月光下愈发看着寒冷。剑尖抵在柳城的心口前。

　　柳城没有说话，墨色的墨子深邃几许。他刚中了一掌，虽无大碍，但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在等，等楚刑。

　　“不好，大大的不好。因为他是我的！”
　　窗户被打烂的时候，楚刑手握刀生剑抵在她的后心。
　　柳城紧绷的脸色终于浮上了一丝欣慰，这家伙的嘴还是这么欠揍。

　　她剑指柳城心口，楚刑手中的刀生剑又抵在她后心处。
　　“那就比比看我们谁快——”她刚一开口，柳城就倒了下去。

　　楚刑的剑只是刺伤了她，她的注意力都在柳城身上。柳城一动，她也随着而动。
　　不过眼下的局面似乎有些糟糕。
　　柳城因为中了一掌，身形挪动间被她预料到。所在再次被她挟持在手。

　　大意轻敌了。
　　柳城攥紧了拳头。

　　本以为是个小丫头，没想到这么聪明，竟然能预料到自己下一步的位置。
　　他看向楚刑，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二人都有伤在身，这小姑娘实力不可预测，心性也难以捉摸。

　　一声破空暗箭来袭，柳城身后的人，一掌打在他的后背上，顺势隐没在黑暗中。
　　“小心！”
　　楚刑冲过去抱着他，一声闷哼过后。柳城摸到了一丝粘稠。
　　他受伤了。

　　此时，孙乐游带着密探营的人匆匆赶来。
　　“师兄，你们没事儿吧？”破门而入的人看了一眼，又乖乖的转过头去：“那个……师兄，你们……你们这是干嘛呢？”

　　孙乐游眼里，柳城抱着楚刑，两人侧卧在地上，两具身体紧挨在一起。

　　“嘶——”
　　身中两箭，加之先前被柳城捅的一刀，楚刑终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柳城立刻将人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
　　楚刑惨白着一张脸，虚弱道：“还死不了……就是……就是有些疼……唔……要是……要是你……”

　　柳城看着忍耐的样子，莫名的开始心疼，毕竟这人也是为救他才受伤的。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楚刑额上的细汗不断渗出，抓着柳城的手，喘了几口气，再挤出一个自认为不错的笑容，道：“被你捅了一刀，说不疼，是骗人的。呼……呼哈……只是，现在……又被插了两箭……着实疼的厉害，你要是……可怜可怜我……就……”

　　“你放心，我会救你的！”柳城连点他身上几处穴位。看着人迷离恍惚的眼神，柳城又问：“就怎么样？”

　　他被柳城扶着起身，脚步虚浮，几乎站不稳，还是忍着身体的伤，继续说道：“好疼…你要是可怜我…亲亲就不疼了……”

　　原本是看在楚刑为救他受伤的份上，柳城刚还对他有所改观。结果这下，楚刑自己作死，人都受伤了，心里还想着占柳城的便宜。
　　柳城当即一把就将人推向孙乐游：“带回去，别死了就行！”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