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宝新传》如果我是马尾草

11、糊里糊涂

　　接下来的时间，金四宝一直在云里雾里头转悠，如芳对他说了什么，宇辰对他做了什么，他都仿佛身在天外似的没有一丝的反应。
　　叮——
　　一声清响。
　　无一丝的杂质，清澈而明亮，至达心神。
　　“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眼前的景物一下子清晰起来，却见如芳和宇辰瞪大了双眼处在他的正前方，眼神全是满满的担忧。
　　“四宝叔，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伸出小手摸摸金四宝的额头，宇辰像个小大人儿似的皱眉询问。
　　“没事啊？好好的我能有什么事？”难道说我又被什么东西砸到了？金四宝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可能又受伤了。
　　站起身来左看看右看看，摸摸头摸摸脸摸摸腿脚，没有哪里像是受过伤的样子啊？
　　于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他的脸上。
　　“四宝少爷，您知道您现在在哪儿吗？”如芳表情严肃。
　　哪儿？不就是在逛街吗？如芳刚才不是说要去那个什么什么店里瞧瞧……
　　脑子里这么想的时候，眼睛已经很自觉的开始扫视四周。
　　咦？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
　　暗红色的方格镂空贴纸花窗，淡绿色的水莲锦绣的帘子；桌子是脚踏四方的红木圆宝桌，上面摆放着铜制的熏香宝鼎，凳是上圆中窄下宽的红木如意凳，桌的东南西北各角一个。
　　再看墙上，不知是哪个大家之作的“慎”字占去了墙面的三分二，旁边是一幅独领风骚、曾让金四宝感慨了半天的涂鸦（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里面那个一团黑下几根叶子的东西是个啥）。
　　这地方咋跟自己住的地方那么相像呢？
　　“不是像！是根本就是！”
　　如芳和宇辰异口同声的告诉了他正确的答案。
　　“这里是我的房间？”
　　四宝站起来仔细一看：可不是吗？这不就是自己在纪府的临时“窝点”吗！
　　不对啊，我明明记得自己跟如芳出门去了啊？难道全是做梦不成？
　　“从你一进金玉满堂起，就像是把魂儿丢了一样，不管我们怎么喊都没反应。我怕你出事，所以就把你给拉回来了。”如芳死死的盯着金四宝的脸，有种想要在其上看出个洞来的架式。
　　啊？金玉满堂？是什么地方？
　　“四宝叔，金玉满堂就是今天如芳姐姐要带你去的地方啊！”小宇辰鄙视的看着他。
　　啊？
　　哦！想起来了，如芳今天本是打算带我去纪家的商行来着。虽然迟了半拍，但他总算是想起来了。
　　只不过……我有进去过那个商行里面吗？金四宝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跟着如芳左拐右拐地离开了长安热闹繁华的大街为止。

　　“幸好本姑娘英明神武，发现你不对劲以后就立刻把你拉回来。不然真让你失了魂……”
　　金四宝的异常反应让如芳提心掉胆，现在看他没事了，算是松了一口气。
　　“哦，真是谢谢你，下次我一定多加注意。”
　　金四宝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听着如芳带着报怨的话后，想必真的是可她添了麻烦，所以赶紧陪笑脸。
　　……糟了，一时忘形了。情绪一上头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如芳身子一僵，脸上不恭的神情立马收敛起来。
　　“四宝少爷您说什么呀，照顾您是奴婢的职责所在，要是你有什么闪失，做奴婢的可怎么像老爷和少爷交待啊！”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笨。
　　汗！金四宝最受不了的就是如芳的“奴婢”，虽然怎么也没办法让她改口，叫了这么久也差不多麻木了，可是每回一听到她用这个词说什么要跟谁交待的话，还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为什么呢，他出生二十年，听得最多的，就是他老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儿子啊，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向你去世的爷爷交待啊！
　　“姐姐，我要玩儿那个铃铛！”
　　宇辰见金四宝没事了，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了那个让他恢复正常的漂亮铃铛上面。
　　“这个可是姐姐重要的东西，不可以随便给你玩。”如芳扬了扬手的金铃，奇怪的是竟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铃铛？什么铃铛？四宝这才注意到如芳的右手上拿着的东西：那是用两根编织过的红绳所系的金黄色铃铛。一共有两个，牛眼大小，细看之下每一个上面都刻满了复杂繁琐的花纹。
　　“牵情……”
　　喃喃地低语出声，金四宝的神情飘乎，眼前飞速闪过某个画面。可惜转眼即过，来不及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一丝的痕迹。
　　咦？那声低语声虽小，如芳却听得一清二楚，心神微震之下再看四宝皱着眉烦恼的样子，似乎并未真的恢复记忆。
　　“好了，走了一天，我看四宝少爷您还是上床休息一下吧。”
　　不由分说的架起还在苦思的金四宝，帮他脱下外衣鞋袜后，再服侍他躺下盖好被子。如芳张嘴吹出一口淡淡的轻烟，然后拉着宇辰的手走了。
　　究竟是在哪里看到过那个铃？为什么一看到它，总觉得心里很难过，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我到底丢了什么呢……
　　浓浓的睡意袭上头，四宝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在满腹的疑问之下，他陷入了梦境。

　　唉，才来几天就出事了。
　　也不知道公子在搞什么鬼，现在还不现身……要是真的让这小鬼出了什么事，公子一定又会像上次一样闹得天下草木都形同枯槁了。
　　上回是那位出面讲了情，所以大事化小，若再来一次，恐怕斩仙台上怎么着也得给公子留个位子了……
　　如芳摸摸怀中孩子的头，看着他那天真的笑脸。
　　“你说，这回会不会再重蹈覆辙？”
　　宇辰酷似金四宝的脸上泛出纯真的微笑，甜甜地答道：“反正他没哪一回不是死于非命，多死这一回也无妨。”
　　如芳一愣，随及苦笑道：“你到是不担心，也不想想若这一世过后得不到大圆满，那时天界与这尘世，都将会面临何等的灾难。”
　　“呵，连你都知道事情严重，就更不要说天上的那些了。公子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比任何仙人都还要清楚。当初那位将这笨蛋打下凡尘，也不过是碍于众目之下不好收场。加上这接连九世，世世都被妖魔鬼怪所害，死于非命。上一回更甚者，差点让他魂飞魄散……这样的结果，恐怕那位也不曾预料吧。”
　　“可如果真有个万一……”如芳咬着朱唇。
　　“那只能说是天作弄吧！唉——”孩童天真的面容突然出现极度不相符的哀凄与无奈，苦笑着低下幽幽的眸子悲叹一声。

　　绿……
　　仿佛泌入心肺……
　　清新而然，芬芳扑鼻……
　　睁开眼睛，满目翠绿。
　　摇曳着，如柳叶般的身姿。
　　脚下，柔软如绵絮。
　　一步步，却未曾留下一抹痕迹。
　　这是哪里？
　　四宝茫然地四处搜寻，却只得见清风温柔的抚慰下，绿草欢快的舞动。
　　快来快来……
　　草儿们轻快的吟唱着。
　　什么？你们要我去哪里？四宝不明所以。
　　到这里来！
　　眨眼间，身前的绿草朝两边分开，露出一条延长不知终处的小径。
　　那……通向哪里？踏上小径，他朝前走了一段，遥远而未知的尽头，让他非常的不安。
　　习惯性的回头想寻些东西安慰自己，却发现走的道路早已消失，只留下脚下的，以及伸长远处的。
　　你们到底想让我去哪里啊？！空旷的草原，一条只有向前却不能后通的道路，这让四宝有些害怕。然而，一股不明的吸引力，却吸着他的脚不断的朝路的前方迈进。
　　“宝儿，你在害怕吗？”
　　温柔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他有些冷凉的身体被拥入了温热的包围中。
　　“是你！”乍见那个让自己担心的好几天都没睡好的家伙，金四宝忘记了独自一人的恐惧，气愤的转身冲着罪魁祸首大吼。
　　“怎么了，想我了吗？是我不好，不该让宝儿一个人担惊受怕。对不起……”
　　俊美脸上星星似的眼眸带着笑，那一汪温柔的泉水立刻就将金四宝给淹没了。
　　“我、我才没有怕！没有你在，我还更……”更什么，四宝没有说。但此刻他心底所涌现出的安心感，却是让他看似凶恶的吼声失了威力。
　　“是是是，你没有怕，你很勇敢！”温柔尽现的脸上盈满了笑意，轻拍在四宝肩背的手也是极尽的抚慰着。
　　熟悉的包容，排斥的笑颜，金四宝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全堵在胸口处涌不出来。
　　“来吧，我陪着你走。”拉起四宝青葱似的手，嘴角弯起一抹笑，来人缓缓地带着他前行。
　　“你……你不是纪家少爷。你到底是谁？”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个人除了说假话外，并没有对他怎么样。静走一段后，四宝激荡的情绪也消退下去。
　　“谁说我不是？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纪其臻。”侧过的脸庞如圆润的玉石般精致，那眉眼唇鼻，无一不是天下间最完美的杰做。
　　闪着堪比星辰的眼眸，让四宝看的脸红耳赤，心一慌赶紧低头，再不敢与他对视。
　　“前些日子听说你来了，我眼巴巴地跑来看你。哪知道天公不作美，偏偏祖母的身子出了问题，这才来去匆匆的又赶了回去。”
　　是这样吗？心底有个心声不断的对四宝说不要相信他的话。可是听到这样的解释后，那一丝的疑虑却是立刻就消失尽殆。
　　又走了一段，四宝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纪其臻停下脚，神秘地凑到四宝耳边：“这里有可以保护你的东西。”
　　保护我？
　　四宝脸又红了。
　　“我不需要保护。”
　　“哦？也不知道是谁被女鬼吓得脚都软了！”纪其臻眯着眼。
　　“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下意识的跳离纪其臻三步远，金四宝像是被攻击的刺猬一样刺全跑出来了。
　　那么丢脸的事，除了他这世上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
　　一时忘形的说漏了嘴，纪其臻眼珠子一转，突然指着四宝后面大喊一声：
　　“快看，那是什么！”

　　初春的早晨空气还有些冷意，剥去枯黄外衣的草木却已经开始了新生的成长。
　　从温柔的被窝中爬出，拿出床头的薄棉里衣穿上，再披上一件夹羊毛的藏青色小袄，两三下的拢上鞋袜穿上鞋子，金四宝披头散发的开始嚷嚷：
　　“如芳，好了没有啊？”
　　“来了来了！”
　　如芳端着一盆热水进屋，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由失笑道：“四宝少爷，不就是去逛早市嘛，您就算去晚了还是不会散的。”
　　四宝抓抓头，被她说的很不好意思。
　　其实想想也是，在二十一世纪什么样的早市鬼市他没去逛过，只不过换个年代，多了个陪同的人，他怎么就这么的沉不住气。
　　“呵呵，来让奴婢帮您梳头。”
　　递上泌湿的帕子给四宝擦脸，如芳从怀中拿出雕着新月图样的木梳，开始为四宝束发。
　　“嗯……那个他起来了吗？”
　　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四宝犹豫了片刻小声问道。
　　“大少爷早就起了，等您梳洗好了一起去御香斋吃早点。”
　　啊？那家伙已经起了！四宝一下就急了，头一仰就想站起来走人。
　　“哎呀，你干什么呢！”如芳看着手上被扯下的几缕发丝，有种死定了的感觉。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没有痛觉的四宝见如芳惨白着脸，以为是自己吓到她，所以苦着脸不住的道歉。
　　魂不守舍的帮他帮好发冠，看着他风一阵似的飞跑，如芳愣愣地望着手中被挽成一转的发，想了想小心的收入怀中。

　　“四宝叔你慢死了！”
　　一到前厅还没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就听到宝贝侄子的埋怨。
　　对啊，刚才怎么这小家伙给忘记了。终是记起这个被自己遗忘了很久的侄子，四宝陪着笑答应一会儿会给他买很多好吃的东西。
　　“昨夜睡得好吗？”
　　一身洁白的纪其臻笑着走到他身边询问。
　　“还行。”眼睛盯着那莹白丝绸上银色丝线所绣的叶状花纹，四宝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那就出发吧。”纪其臻低头正好看到他有些摇摆的头顶，心中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