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年三十的客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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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我，杉田翼，我父母，四个人坐在方桌上，我和杉田翼坐一边，我父母坐在我们对面。桌上摆了□□道菜，粉蒸肉、甜烧白、红烧肉，糖醋脆皮鱼、锅包肉、夫妻肺片，等等。本来，如果只有我们一家三口过年的话，只会做五六道菜。但是，昨天一听说我要带杉田翼来过年，我妈大手一挥，在菜单上加了足足三道大菜，还刻意换掉了原本特别辣的几道。而且在知道杉田翼是开餐厅的之后，我爸妈就在做饭时特别用心，生怕显露了自己厨艺不精。
“粗茶淡饭的，不成敬意，随便吃啊，不要客气。”
我看着桌上都快摆出花的几盘菜，眼皮跳得很厉害。
“哪里哪里，这实在是太受宠若惊了。”杉田翼说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把我们一家三口都吓了一跳。
“你的中文说的也太好了吧，你来中国待了几年了？”我妈适时地用普通话发出感叹。
“我在中国待了4年了，前两年在上海，最近两年才到成都来的。”
“难怪难怪。我听言言说，你是开餐厅的，是在哪里啊，改天我们也去捧场。”
“在倪家桥那边。叫做菖蒲居酒屋，说是居酒屋，其实就是一般吃饭的地方。”
“哇，离我们很近嘛，等你们休假完就去。你们那里有卖刺身呀寿司之类的吗？我特别爱吃三文鱼寿司，但是我总是调不好做寿司的米，总是上日料店饱口福。”
“有的，一般的日料，比如鳗鱼饭，天妇罗，乌冬面，寿司，刺身，我们都有的。店里卖的东西比较杂，可能手艺没有专门的寿司屋好吃。对了，我们也有卖日式咖喱。”
“哦哦哦，对，她特别爱吃。”我爸这时也插上话了，指着我，把我也拖入话局。
“嗯，是。”我也就点点头，不知道怎样才能不说错话。
我妈对杉田翼很好奇，吃了饭之后老是拉着人家问东问西，我只好严守在旁，不时打圆场，免得让杉田翼觉得为难。大概是因为我不常谈起我的留学生活，所以这时抓住了一个和我留学生活有关的朋友时，我妈终于有机会盘问了。杉田翼不时看着我，根本抓不准到底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我找着一个空子，把杉田翼抓去厨房洗碗，然后让我爸管着我那嘴巴比瓢还大的妈。
“对不起，我妈妈平时难得见到我带朋友回来。”
“没有关系，阿姨开心就好。”
“没事，你不用洗。”我把盘子从她手里拿过来，“你是客人，老实待着就好。”
杉田翼放下了盘子，靠在一旁的橱柜，歪头看着我洗碗，说：“所以今天是你爸妈准备的年夜饭？”
“啊，对。”
“难怪你洗碗呢。”
“啊？”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做饭的不洗碗，老规矩嘛。”
“程言。”她脸色不明地喊了我一声。
我停下手下的动作，转过头看她。
“为什么请我到你家过年？”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来我家过年呢？”
“我不知道。”杉田翼叹了口气，颓然地耸了耸肩膀。
“那我也不知道。”我转过身，继续洗碗。
“你以后会留在成都工作吗？”杉田翼问我。
“会吧，这个公司对我挺好的。”
“我以后，也会留在这里，留在成都。”
我嗯了一声，没继续接话。于是厨房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那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啊。”
我没有回答。大概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重新开始”这个问题。我们之间好像从来没开始，也从来没结束。没有互相坦诚地说出“我们正在交往”，更没有决绝地看着对方吼一句“分手吧”。我们之间只有扭曲的，被强行中断的情爱关系，仅此而已。
“对不起，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杉田翼很难为情地别过头，没有再朝我看。
“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以后的事情就再说吧。”我把最后一个碗擦干，放进橱柜，然后走出了厨房。
杉田翼没待到零点就回去了，是唯一没喝酒的我开车送回去的。回来的时候我妈正捧着瓜子，一边收着手机红包，一边瞟着电视春晚。我爸则是正用手机劈里啪啦地打着字，应该是在给朋友说新年好。见到我回来了，他们抬了一下头表示欢迎，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示意我也快坐过去。
我拎着桌上的一袋琥珀桃仁，咔嚓咔嚓地啃起来，总觉得我爸我妈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你们两怎么了。大年三十还吵架？”
“没有！我们就是讨论了你的问题，发生了一点点小纠纷。”
“我？”万万没想到我能当挡箭牌。
“还不是你妈，在那里八卦说你这几年都没交过男朋友，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什么的。我说不急，你那么优秀，迟一点谈恋爱比较好。结果你妈劈头盖脸骂过来，说我一个大男人懂什么。”我爸朝我告状道。
“是我高中同学再给我介绍她儿子。90年的，大学在中国农业大学读的，毕业之后去了美国读研，现在在做园林设计。她儿子单身，问我要不要让两家孩子见一见。”我妈说着把聊天记录给我看，我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看样子，她真的把我当成大龄剩女来看了。
“我还不需要。”我把手机还给她。
“说真的，你到底耍过朋友没有哦。莫不是你在大学里受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情伤，从此对爱情失去了向往……”
“打住。”我开口，面不改色地说：“并没有，我确实谈过恋爱，但都是很短暂的，而且是和平分手。没有那么狗血。而且，我再重申一遍，虽然之前我已经对你们说过很多遍了。我谈不谈恋爱，谈什么恋爱，结婚不结婚，和谁结婚，都不是你们能左右的，谢谢。”
“好好好，不说了。但是人家是个优质的小伙子啊。对了，你那位朋友，杉田翼，贵庚啦，结婚了吗，有对象吗？要不要介绍给她。”
我确信我脸上浮现出嫌恶的表情，因为我妈不说话了。我说：“得了吧，你别整天在那儿操心别人的人生大事了。你看我爸，放宽心，多好，学学。”
“好了，大年三十呢。消停一点。”
碍着我爸的面子，我没继续往下计较，哼了一声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杉田翼，还有一个月满33岁，结过婚，目前没对象。我在心里默默回答刚刚我妈的问题。
我呢，年龄26岁，没结过婚，谈过两个男朋友，一个女情人，目前单身。性取向是女，但是不曾向家里出柜，所以爸妈一直以为我是个沉迷工作无暇恋爱的人。
我突然坐的笔直，郑重地看着爸妈。
“爸，妈，有件事我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