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情敌隐婚后》步寻羽

2、替身

　　盯着手机屏幕，莫笑逢心道，老师不愧是高情商大神，简简单单八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他真的有被狠狠安慰到。

　　AC不仅是他的老师，也是他崇拜的偶像，是他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拇指在定位发送界面停留许久，莫笑逢低头扫了眼身上的休闲服，最后还是将指腹收了回去，他叹了口气，按灭屏幕，待迎面而来的出租车靠近，抬手挥了挥。
　　上车后报了自己的公寓地址。

　　摇下车窗，吹着凉风，刚才上头的热血彻底冷却下来。
　　他想见老师，但并不想以这种狼狈的模样。

　　斟酌着语言，莫笑逢思考良久，回复。
　　【莫笑逢：我现在在外地，一个周内回不去，如果老师不嫌弃的话，等我回去，请您吃饭。】

　　消息发送的瞬间，莫笑逢暗自松了口气。
　　这才是明智的决定。
　　既表明了他对见面的期待，没有让老师太失面子，又给自己争取了调整状态的时间。

　　然而他这口气刚松了不到一秒钟，又猛地掐断。
　　几乎同时，AC发来自己的定位。
　　——星海酒店。

　　诚意显然。
　　可莫笑逢却瞳孔骤缩，甚至连呼吸都忘了，星海酒店就是常立炫要直播表白楚悬臣的地方。

　　盯着手机屏幕，视线又往上移了两行。
　　他再次注意到，AC老师提起三次元的第一句话是：你今天会来吗？
　　而不是：你今天会去吗？

　　一字之差，带出的信息却完全不一样。
　　所以AC老师从一开始就在星海酒店等他？

　　为什么？
　　仅仅就只是为了安慰他？

　　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也不想再纠结，准备直接给老师发个语音。
　　刚调出语音发送界面，小弟桂乐打来电话。

　　桂乐没头没尾，上来就把常立炫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然后问他：“老大，这事你准备怎么办？”
　　莫笑逢着急给老师回信息，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啊？”桂乐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疑惑，大概是拿不准莫笑逢这个反应什么意思，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莫笑逢挂了电话，他才连忙再次打回去，直截了当道：“就常立炫造谣你找替身的事，老大，这事就算你能忍，我也忍不了，我叫了十几个兄弟，一会准备去‘捧场’，你来不？你要是不想来也没事，我保证……”
　　开了个头，桂乐就吧啦吧啦说个没完。

　　莫笑逢听烦了，挑出重点，打断道：“替身？”
　　语气凉飕飕的。

　　桂乐那边明显一顿，声音降下来：“对呀，老大，你还不知道吗？”
　　“挂了。”莫笑逢懒得继续跟他扯废话，言简意赅道，“发过来。”

　　跟了莫笑逢六年，还是有一定默契的，电话挂断，桂乐立刻把网上那些流言蜚语给他发过去。

　　一条一条浏览完，莫笑逢嘴角越拉越低，他的脾气向来不好，却是许久没有如此动怒。
　　大概就连司机师傅都感受到了周围气氛里逼人的寒气，红绿灯路口，偷偷瞄了眼后视镜，司机猛的来了一脚刹车。
　　直到后面车按喇叭，他才回过神，这是个常闪黄灯的丁字路口。
　　又再次起步，慌张加速。

　　被急刹车晃得脸贴到副驾驶座椅上，又被一脚油门钉在后座，莫笑逢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如果此时开车的是桂乐，他绝对毫不犹豫抬手削人。

　　不过面对一个陌生路人，他还不至于说发火就发火。
　　经过这前后猛得一晃，他残存的理智倒是被晃醒了大半。
　　摇下另一侧车窗，吹着倒灌的凉风，莫笑逢向前挪了挪屁股，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大角敞着，向后一仰，习惯性闭上眼睛。

　　看来常立炫这次还真是势在必得。
　　为了防止他搞破坏，竟是先下手为强，又爆了他一剂猛料。

　　说他是个偏执狂，爱他到不能自拔，又因为长期求而不得，导致心理严重扭曲，竟然在网上找起了替身。
　　而这个替身不是别人，正是AC老师。

　　这个事件的爆料者不是常立炫本人，但是莫笑逢清楚，背后的操纵者就是他。
　　因为除了文字叙述，文章里还附了他写过的好几个小说开篇，以及他和AC的聊天记录。

　　昨天他和常立炫离婚的事，是在他家谈的。
　　不想听老爸那些奉承话，什么“多向立炫学习”、“立炫真是优秀”、“我们家那个混账玩意能赶上立炫十分之一，我就烧高香了”……他躲在地下室健身房跑了十公里，又冲了个澡，才慢慢悠悠溜达回楼上。

　　回去的时候，老爸和常叔叔在书房谈事情，常立炫却连个招呼不打，直接去到他的房间。
　　见他悄无声息推门进来，常立炫飞快收起自己的手机，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终于要甩开狗皮膏药”之类嘲讽的话，匆忙离开。
　　而他本来扔在床上的手机，扣在常立炫刚倚过的书桌上，聊天软件里，他们曾经的聊天记录被删得一干二净。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的房间从不上锁，就连手机也没有密码，即便如此，这事他也挺膈应的。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只觉得常立炫可能是怕离婚后他用聊天记录再生事端，所以才多此一举。
　　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做出如此恶心的事情。

　　常立炫不仅偷看了他跟AC老师的聊天记录，把他给老师发的几个小说开篇发到了网上，还把老师给他的鼓励说成了彩虹屁，甚至给AC老师按了个替身的身份，将“AC”歪解成“爱常”的首字母。

　　这一招无耻至极，却也是真的狠。
　　坐实了他为爱疯狂到心理扭曲的人设，不仅可以给常立炫自己脸上贴金，积攒人气，还能借着话题向楚悬臣自证清白，最重要的是，让他顶着这样的人设，就算以后他再闹事，送出什么“大礼”，他的所有行为统统都可以用“因爱生恨”四个字来解释。
　　他这个“前夫”很可以。

　　捋完整件事，莫笑逢在网上找到桂乐给他发的爆料文章，跳过跟替身有关的言论，挑着网友针对他写的那几个开篇的评论又看了一圈，几乎如出一辙，大家给出的回应都是“辣眼睛”、“小学生不及”、“狗屁不通”等等。
　　顿时五味杂陈。

　　自己写的东西他向来看不出好坏。
　　原来这么差劲。

　　就连吃瓜群众都能看出来的问题，老师作为网文圈的佼佼者，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老师从来没有嘲讽过他，无论他写的多么差劲，老师总能一字不落耐心看完，并且找出优点，给予肯定。
　　老师待他如此好，而他却连累老师一起挨骂，实在不应该。

　　“星海酒店。”
　　距离公寓还有一个路口，莫笑逢突然开口，让司机师傅掉了头。

　　本来因为楚悬臣的原因，他并不打算破坏气氛，就算常立炫画蛇添足给他安排个替身来黑他，他也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刷无谓的存在感。
　　只可惜常立炫选错了人。

　　给桂乐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莫笑逢又看了眼老师发来的定位，快速回复。
　　【莫笑逢：等我。】

　　他一直疑惑，AC老师为什么突然要跟他见面，现在他大致想明白了。
　　从之前聊天的语气来看，老师应该没有生他的气，而以老师不喜张扬的性子也绝对不会是去帮他砸场子的，这样一排除，就剩一种情况，那就是老师怕他因为这件事一冲动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所以才会跑去星海酒店堵他，想要拦住他。

　　这样琢磨着，手机震了一下。
　　老师的回应。

　　【AC：好，有事你先忙，下周回来说一声。】
　　莫笑逢：“……”

　　又完整地扫了眼他们的对话。
　　刚刚自称在外地的莫笑逢，脸疼。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顾不上脸了。
　　把刚才发出的消息又重新扩写了一遍，发出。

　　【莫笑逢：星海等我，二十分钟。】

　　这次老师没有秒回。
　　过了好几分钟，他的手机才震了一下。

　　【AC：……噢。】

　　这个“噢”再配个省略号就很有深意。
　　车轮急速向前，莫笑逢突然紧张起来。

　　-
　　星海酒店路边，出租车司机刚走，桂乐就开着莫笑逢的车赶过来。
　　莫笑逢喝酒到后半夜，到现在一身酒气，没法开车，于是他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让桂乐把车直接开到地下停车场VIP专用车位。

　　停下车，莫笑逢把桂乐赶了出去，自己坐到后排，换好桂乐买来的衬衣西装。
　　之后，他又下车去后备箱里取出电脑，坐回副驾驶，将电脑打开，架在腿上。

　　见老大换好了衣服，桂乐又窜回驾驶室，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本想给老大讲讲自己设计的几个“捧场”方案，顺便把眼线传来的现场视频发给他，然而桂乐一偏头，就见莫笑逢修长的手指飞速敲击着键盘，没一会的工夫，酒店监控室分屏汇总画面便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桂乐：“……”
　　这么秀吗？

　　跟了莫笑逢六年，桂乐只知道老大的最爱是看小说，文笔稀巴烂，却有个作家梦，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老大摆弄电脑，对于绝大部人来说如此不可思议的操作，在莫笑逢指尖下，简直就跟玩一样。
　　桂乐惊呆了，张着嘴一动不动，看傻了眼。

　　常立炫包场的宴会厅在三楼，网上直播应该也有，不过莫笑逢懒得看，直接把大厅监控连到手机上，浏览了一遍现场情况。
　　场地布置得相当奢华，常立炫站在直播摄像头后面，搓着手，来回踱步，看起来很紧张。
　　此时现场还有布景的工作人员在走动，显然楚悬臣没到。

　　莫笑逢闭上眼沉思了两分钟，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在电脑里找出要送给常立炫的“大礼”，把上传路径和上传时间一一设置好。
　　刚操作完后，手机震动了一下，老师发来的信息。

　　【AC：房间等你，5120】
　　【莫笑逢：好，马上上去。】
　　【AC：已经到了？】
　　【莫笑逢：嗯，刚停下车。】

　　其实老师根本不需要特意拦他，只要他铁了心砸场子，就算本人不到现场，这场子他也能照砸不误。
　　而他这次来也不准备去现场，主要是想来感谢一下老师对他的帮助，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当面给老师道个歉。
　　能让常立炫钻了空子，甚至连个码都不打，就把老师聊天软件的昵称头像曝光，是他的疏忽，他有绝对的责任。
　　他考虑过找人删帖，但是就怕越描越黑，所以一切还是等见了老师之后，再做打算。

　　桂乐看不透莫笑逢的心思，但是通过他刚才的一系列操作，桂乐直觉自家老大似乎并没有网上传言的那么废，甚至有那么点隐世高手的感觉。
　　他毫不怀疑，只要老大肯出手，随便来点动作，都比他自己设计的那些“捧场”方案炸得多。

　　“老大，需要做什么，只管吩咐，我桂乐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
　　“乐儿。”

　　桂乐的信誓旦旦，被莫笑逢打断。
　　计划内的事做完，莫笑逢合上电脑，顺手扔到后座，整理起衣袖。

　　“我在呢老大，什么事？”
　　“有刀没？”莫笑逢不冷不热道。
　　桂乐瞠目：“？”

　　“给我把刀。”
　　桂乐：“！”

　　后背骤然窜起一股凉意，还没等到跟随自家老大去炸场，桂乐自己先炸了。
　　跟着莫笑逢之前，桂乐是个街头混混，干着唬人的行当，自认为心理素质还不错，可自从耍横耍到老大那里，被按头治服之后，他就对自己有了清楚的认知，坚定认为自己不是干这一行的料。
　　莫笑逢左手臂从手腕到胳膊肘的位置，有条触目惊心的刀疤，缝了一排线，据说是打架打的，可想而知这人有多狠。
　　虽然这个疤痕后来被纹身遮盖住了，可是桂乐每每看到老大左臂上那条张牙舞爪的巨龙，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菜鸡的内心写照，本性难移，他依然酷爱装逼耍横，但是他不敢失了分寸。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桂乐一把扯过副驾驶安全带，把莫笑逢困在座椅上，颤抖的声音又尖又细：“老大，你别冲动，冷静点，听我说，为了个渣男，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真的，老大你信我，你肯定还能找到更好的，比渣男好一万……”
　　“别吵。”

　　抬手抵住桂乐的脑门，莫笑逢异常嫌弃将人推开，无奈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
　　自从六年前那场惨烈的车祸之后，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只要一想事情，就必须闭上眼睛，似乎只有这样，他曾经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才能稍稍恢复一点。

　　回忆片刻，莫笑逢睁开眼睛，向后撤了撤座椅，打开嵌在中控台里的储物盒。
　　桂乐还在一旁抓耳挠腮琢磨怎么劝人，莫笑逢探指朝里摸了摸，取出一把军用折叠刀，轻轻一扯，拉开刀锋，然后对着袖口比划了两下，开始挑线。
　　桂乐：“……”

　　耳边还回荡着自己刚才惊吓尖叫的声音，桂乐顿时感觉无地自容。
　　他只顾着按老大的要求跑去买衣服，竟然忘了让人拆衬衣袖扣的缝线。

　　莫笑逢先挑的左袖扣，左胳膊微曲撑在腿上，指尖压着袖口，挑几下抽抽线，再挑。
　　刚开始他看起来还有些耐心，等到挑右侧袖口时，明显烦躁起来，挑的速度加快，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老大，你要左手拿刀不顺手的话，我帮……”
　　一个“帮”字卡在嘴边，只听“撕拉”一声，莫笑逢手里的刀尖扎进车顶的绒布里，而他右手手腕处，一个巨大的扣眼贯穿了半个袖口。
　　桂乐：“……”

　　大概莫笑逢自己也是震惊的，他举着刀，呆滞了足足能有十秒钟。
　　随后他的嘴角明显可察地抽搐了两下，周身的低气压里写满了暴躁。

　　这个画面太过惊悚，桂乐吓得不敢吱声。
　　又过了一会，只听哐当一声，莫笑逢手里的刀子砸在中控台上，吸在台面边角一排拇指大的定制玩偶被砸躺了好几个。
　　桂乐：“……”

　　“老……老大……”
　　桂乐想说，要不然再让他们的店员跑来送一件，也不远最多五分钟，然而他刚开口，莫笑逢就拉着脸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心尖猛的一颤，桂乐立刻给自己的嘴拉上封条。

　　翻遍了所有包，储物箱，最后对着一卷胶带和一根别针，莫笑逢舔了舔牙槽，陷入了艰难的沉思。
　　胶带贴在里面难受，贴在外面太丑。
　　思来想去，最后他还是选了别针。

　　套上扣子，莫笑逢捏住扣眼旁边的撕裂处折了一层又一次，然后用别针卡住，将袖子塞进西服里。
　　还是不太满意，他又从左手腕上摘下手表，换到右手上，抵住衬衣袖，以免待会见老师的时候，这一坨花花褶子跑出来给他丢人现眼。

　　莫笑逢下车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把执意要跟去的桂乐强制留在车里，他绕过低层客梯，去到VIP专用的电梯通道。
　　51楼是顶楼，前面的房号都是员工宿舍，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顶级套房，而且基本都不对外开放，是私人住所。
　　而老师给他发的5120应该就是私人套房。

　　能住在这里，想必老师也是有钱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楚悬臣好像也住在这里。

　　这大概也是常立炫把表白地点定在星海的原因。
　　如果不是提前有约定，那就是想要造势强求。
　　不过以他对常立炫的了解，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他绝对不敢这么高调。

　　这样想着，莫笑逢已经走到电梯房门口。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要玩他，他刚拐过弯，就看见了里面低着头正在等电梯的楚悬臣。
　　这里只有一部电梯，空间不大，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直直照下来，尽数落在男人肩头，楚悬臣本来长得就白，再加上白色外套的衬托，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明亮耀眼。

　　莫笑逢心跳陡然加速，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似昨晚喝的那一杯杯烈酒刚刚上头。
　　他双手插进口袋里，不自觉放慢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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