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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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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敬迟记得他小学时好像学过。
学校的音乐老师是个微胖温和的中年女人,她会教孩子们唱歌,弹钢琴,多人合唱,童音清亮地响起,回荡在耳边。
直到他上了大学,那些旋律还是难以忘记。
“约翰·施特劳斯所作圆舞曲。”
“四三拍子,这都不会吗?你好笨啊。手给我,我教你弹。”
魏敬迟只有这些很片段的记忆,这些话是谁说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或许不是很重要的人。
咖啡厅的玻璃通透,几片下午的阳光打碎了飘了进来。
“魏总,您找我什么事?”
赵许今手里紧紧捏着魏敬迟给他的名片,脸上竟活生生憋出几抹殷红。
魏敬迟认真地端详着赵许今。
昨天因为工作,整张脸被熏得漆黑。今天在换上得体的衣服后,脸上竟透露出几丝工人不该有的气质,脸若冰削,眉毛如画,鼻尖点红,耳若如意般恰到好处地弯曲成一个优美的弧度,不失为美人一个。
魏敬迟收回目光,用眼神指了指咖啡杯:“喝吧。”
赵许今局促地喝了口卡布奇诺。
魏敬迟叹了口气:“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一方面是为了帮我雕刻一样东西,另一方面是想问你点事。”
本来赵许今的后背刚放松下来,听到魏敬迟找他有事有迅速绷紧。
“是……和我有关吗?”
魏敬迟摇摇头:“没有关系,但是就觉得,你肯定能知道。”
赵许今放下杯子,疑惑地看着魏敬迟。
“你一定听过《蒙娜丽莎》这幅画吧?”魏敬迟斟酌着问道。
他有所考虑,一是这个问题抛出来会显得很突兀,二是如果赵许今对这个话题毫无印象那么他就显得百口莫辩。
但是赵许今却突然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听说过,以前有客户找过我雕刻出达·芬奇的画的雏形。”
第一步完成。
“不过不是《蒙娜丽莎》,”赵许今兴奋地掰了掰手指。
魏敬迟抬起头。
“而是《最后的晚餐》。”
“叮铃铃……”
魏敬迟的电话恰到好处的响起。
“老板,不好了,宝宝和韩总去森米尔广场了,”电话里传来尚星急切地声音。
森米尔广场,也叫文艺广场,是当地最大、人流量最为集中的一个广场。
魏敬迟皱了皱眉:“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说是要一决高下。”
有什么东西在魏敬迟脑海中炸裂。
他恼怒地抓起衣服,急匆匆地穿上,语气极其恶劣地说:“那你怎么不拦着他们?”
“我……我拦不住,”尚星急得直跺脚,几乎快要哭出来。
魏敬迟青筋直跳,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知道自己脾气差,尤其是碰上让他无计可施的事情时。
赵许今一下子站起来:“魏总,我送您吧”
魏敬迟强颜欢笑道:“对不起了赵师傅,我公司突然有点急事,设计需求我会托人送到厂子里的,咱们改天再聊。”
赵许今点点头:“好的,我送您出去。”
两个人相继走出了出去,一个高个儿服务员却突然撞到了赵许今身上。
赵许今一个没防备,坐到了地上,木头做的小怀表从口袋里滚了出来。
服务员把赵许今扶起来,小心翼翼地道歉:“先生,对不起。”
赵许今拜拜手,急忙跑了出去。
服务员踱步回到服务台,却不小心踩到了小怀表。
再三思考,把他放进了自己胸前的小口袋里。
音乐声悠扬地飘在风中,古典音乐所带来的舒适感让人心中畅然酣甜。人群不是吵吵嚷嚷,而是分局两侧,静闻乐声。
魏敬迟气冲冲地闯进来,发现韩阅海穿着藏青色燕尾服坐在钢琴前,而Corble则带着贝雷帽倚靠着画着《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墙,手里握着块画板。
演绎会堂观众席空无一人,第一排只有一个青年放好摄像机架,不停地把镜头聚焦在两个人身上。
Corble喊道:“Vincent,开直播吧。”
Vincent打了个手势。
“我再重申一遍,在韩先生演奏完乐曲《蓝色多瑙河》的同时,Corble必须完成他的画——《最后的晚餐》的人物素描,否则惩罚交由对方决定。”
Vincent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手里还拿着一份有着两人签字的协议书。
魏敬迟冲上去就要踹倒摄像头,却被后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保镖架住,寸步难行。
“放开我。”魏敬迟眼睛几乎快要喷出火。
保镖放开魏敬迟,却死死地挡住门口。
魏敬迟迅速在浏览器上查到了演奏完一首《蓝色多瑙河》的具体时间,大概是六分十八秒。
如果韩阅海不能赢,很有可能使该规定在本世界成立,判定为死亡。说白了两个人都是在拿命作赌注。
闪光灯恰好黑了下去。
几颗活泼的音符跳了出来,悄悄钻进魏敬迟耳朵里。
“第一个部分是八六拍,三个音是升调,这里要注意,猪脑子也能记住。”
一个清凉的声音响了出来。
Corble在旁边专心地画着画,手法娴熟,得心应手。
达·芬奇的画临摹并不是一件易事,而且这幅画最大的难度就是每个人的神态动作。
韩阅海继续弹着,两眼微闭,眉毛轻轻耸动着,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时间一点点过去,谁都没敢松懈,Corble的头上滚下来几颗汗珠。韩阅海不是神仙,同样也汗流浃背。
有梵·高的疯狂,有贝多芬的狂怒与爱恋。
这架钢琴的年头十分久远,琴弦崩得太紧摩擦得太过剧烈,在韩阅海再次弹到“la”时,崩掉了一根弦。
Corble看了韩阅海一样,继续画着他的画。
韩阅海眉毛抬了一下,迅速升了八度,又转成C大调,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一分钟……
三十秒……
十五秒……一秒
Corble提前放下画板,笑眯眯地看着韩阅海。
韩阅海面不改色,一分不差地弹下最后一个音符。
“时间到!”
Vincent收起秒表,撇了撇嘴:“那么结果很明显了,Corble赢了。”
魏敬迟马上就要冲进来,韩阅海却眯了眯眼:“画给我。”
Corble狡诈地说道:“万一你给我的画动了点手脚。”
韩阅海点点表:“话我只说一遍,画给我看一眼。”
Corble把画递给韩阅海。
他大致扫了一眼整幅画,最终把画板还给Corble。
“既然我赢了……”
“不,你输了,”韩阅海转过身,冷冷道,“你的犹大,少了只手。”
Corble满脸的奸笑顿时僵在了脸上,他颤抖地拿起画板,从左到右数到第四个人,发现西门彼得的肩上果然缺了只手。
整个大厅突然摇摇欲坠,天花板开始掉落残碎的石板,砸在地上扬起尘灰,Vincent一秒变脸,拽着Corble想要逃出这个地方。
Corble抱着画板,喃喃自语:“我输了,我输了……”
保镖再也无暇顾及魏敬迟,跑进大厅把发愣的Corble拖了出来。魏敬迟趁机躲到最后一排,却发现韩阅海还坐在那架破了弦的钢琴前,竟然又弹了起来。
石块碎裂的声音太大,完全阻挡住了魏敬迟的喊声。
他却能听见韩阅海的琴声。
越听越觉得这声音不详,似乎象征着什么,却又一时间认不出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保镖把头探回大厅,又强硬地把试图救韩阅海的魏敬迟拽了回来。
魏敬迟突然想起了名字,几乎歇斯底里地喊道:“韩阅海你真行啊!你给你自己弹安魂曲!”
声音急转而下,整个房子几乎都塌了下来,被带出去的魏敬迟发现那些欣赏音乐的人早已经不知所踪。
去他妈的欣赏音乐,不过为了一时的享受而消磨时间,装得自己有多么高雅文艺,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庸俗不堪。
魏敬迟捂住脸,头一次感觉到绝望。
他不知道蹲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被抬上了床,几个人说了些什么,他就觉得手背上一疼,就再也没有知觉了。
等他醒过来时,只看见了坐在床边穿着病服的韩阅海。
魏敬迟急忙坐了起来,摘下氧气罩,刚要说什么,突然憋得脸色发紫。
韩阅海把魏敬迟摁回床上,给他塞上氧气罩,有些无奈地说:“明明受伤的是我,怎么你一个观众比我反应还大?”
魏敬迟现在真想摘下氧气罩把韩阅海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但他现在实在是惊喜交加,没有精力去和韩阅海纠结那些事。
韩阅海扫了一样病房,确定没有监控后,说道:“我一开始和Corble打赌的时候我就知道,不让他输一回他是永远不会说实话的。安魂曲是我故意弹的,看看我会不会死。”
魏敬迟终于忍不住摘下氧气罩:“看看也不行。你有多少条命挥霍啊?要是当时死了呢?你让我怎么办?一个人闯关东吗?”
韩阅海静默几秒,出乎意料地道歉了:“抱歉,下次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