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赴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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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明薇与李慎并无什么话说，该说的，她都让父亲说与李慎。
只是没想到，李慎还是来见她了。
见面的地点在湖心岛上的亭子，外面轻纱飞舞，里面帷幕重重，李慎一身戎装背立在亭子下方。
肖嬷嬷笑着回禀，“王爷，戚大姑娘给您带到了，老奴告退。”
李慎平日身形高大，今日披甲执锐，高大威猛，比平日更显英气逼人。
明薇莫名唏嘘，与他福了一礼，就乖巧地立在下首，只等李慎开口。她担心便是父亲带给李慎的话，他也会起疑。
李慎垂眸扫了她一眼，淡道，“多谢国公提醒。”
明薇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这话你应该跟我爹说吧，迫于他此刻威严，但还是客气道，“王爷客气了，父亲不知道你我结盟，他当你是嫡亲女婿，语气可能殷勤了些，你不要介意。”
戚北虎中正耿直，对待小辈那更是谆谆善诱，明薇虽未亲见，也能想出父亲苦口婆心嘱咐李慎的样子。
李慎淡淡点头，其实他也没甚话与戚明薇说，只阿姐说，他临行前务必回府一趟。
他们又不是真夫妻，有什么好交代的？
李慎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突然想起一件事，“蛊毒的事，国公说是你想出来的，你远在西北怎知道南诏国的事？”
明薇心说，完了，被自己老爹给卖了。
她之所以告诉戚北虎，就想借他的口告诉李慎，李慎就不会怀疑她。
万万没想到，父亲竟如实相告。
明薇只得临时乱编，“这几日父亲在找南诏的资料，我顺便也翻了翻，毕竟你我现在是盟友，你出征讨伐，我总要做点事，以表诚意。正巧被我看到了。”
李慎朝她走近一步，眼神如鹰似隼，“那你可知，郑柔也派人提醒我蛊毒的事？”
“郑柔？”
明薇愣了一下，“会不会是巧合？”可她为何提醒李慎呢？
李慎盯着她微愣的面庞，不似作假，便知她不知此事，“本王也不知。还有上次游猎，她也提醒我去皇帐后的高地。哪有这么巧的事，你们两个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戚大姑娘，你解释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薇心中一沉。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她却没抓住。
郑柔为何也知道有刺客要刺杀圣人呢？
她又为什么对李慎示好？
莫非她暗恋李慎？
否则她为何替李慎筹谋？
前世，直到明薇身死，也未听说郑柔嫁给任何人。
如此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郑柔暗恋李慎。
怪不得，重生后她只见过郑柔一次，便觉得这个表妹对她算不上友好。
明薇的心里好像赚着个大秘密，她抬眸看了李慎一眼，李慎依旧面色无波，看她的眼神还有几分审慎。
看来，李慎还不知道郑柔倾心于他。
现在也解释得通，外祖母寿宴时，郑柔为何出主意让把女眷的诗作拿到外院给几位皇子品鉴，原来是打的李慎的主意。
明薇想成全郑柔，但不是现在，至少得是李慎登基，戚府安全之后。
至于郑柔，她只能说声对不起了，不过，李慎登基后，她会将李慎完璧归赵。
李慎见她久久不语，又问，“为何不说话，你们两个是不是知道什么？”
明薇讨好笑笑，“巧合罢了，我和郑柔虽是表妹，平日并不走动。你也知道，我们两府关系不睦，还是因我外祖母寿宴才重新走动，我回京后也只见过表妹一面。表妹出自荥阳郑氏，郑氏是百年王族，藏书丰厚，听说我这位表妹从小就喜读书，她能知道南诏蛊毒也在情理之中。”这些倒不是明薇编的，郑柔自小酷爱读书，天文地理，诗书礼乐，无所不通。
这也给明薇提了个醒，李慎此人太过机敏，往后她不可轻易再给他提醒。
戚明薇一口咬定是巧合，李慎也知道今日问不出什么，正待告辞离开，昌平公主过来了，李慎几个大步迎上去，“阿姐怎出来了，外面天气寒凉，你身子弱。”
昌平公主披着雪白的狐裘，手里捧着手炉，道，“今日太阳好，阿姐不冷。我只担心你冷情冷性的，冷落了薇娘，我知你此行艰险万分，但闲暇时也要记得给薇娘写信，别不好意思，再有两月，你们就是正经夫妻，旁人说不出什么。便寄到咱们府上，我转给薇娘便是。”
李慎一噎，没想到阿姐会这样吩咐，他不写信都不行了。
他觑了戚明薇一眼，她倒是会装，眼巴巴地望着他，像是很期望的样子。
李慎对旁人还好，唯独对这个姐姐无有不应，当下只得答应，“阿姐，我记得了。”
昌平笑道，“如此甚好，等你们大婚后，我也就放心了。阿弟，好好照顾自己，我们都等着你回来。薇娘定是也想多见你，既然人见不到，看看信也是好的。这样大婚时就不会生分了，薇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明薇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与李慎不是正经夫妻，只是立了誓言的盟友。
李慎心中有心心念念要娶的女子，她不过鸠占鹊巢，早晚要还的，可眼下，戏还得唱下去。
于是明薇垂着脸，故作娇羞道，“公主说得甚是，我自是念着王爷的，盼王爷早日来信。”
李慎：“……”
李慎只得把明薇叫到跟前，咬着牙，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你别得寸进尺，本王只是敬着阿姐才答应给你写信，你别胡思乱想。”
明薇，“王爷想什么呢？你也知道我倾心小顾大人吧？我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公主失望。待三年后和离，我保证与王爷一别两宽，永不再见。”
昌平见两人凑在一起咬着耳朵，越发欣慰。
阿弟总说不愿娶妇，却原来与弟妹这般熟悉了。怪不得肖嬷嬷说，阿弟与薇娘有缘呢。
看两个人这样，她再不担心弟弟吓着人家女郎了。
最后李慎冷着脸拂袖而去。
昌平是越看越喜欢这个弟媳，拉着明薇说起体己话，“阿弟性子冷，不会做表面功夫，你别在意，他心中是有你的。”
明薇想到李慎刚才那警告的眼神，道，“多谢公主，我醒得。”
“还叫什么公主，以后叫我阿姐好了，我就慎儿这么一个弟弟，你是他的王妃，我也是你阿姐。”
看得出来，昌平很是依恋亲情，明薇回握住她的手。想到前世，昌平被刺激得发疯惨死，心口就是一阵钝痛。
戊戌年，太子谋反，皇后悬梁自尽，昌平公主作为外嫁女，本殃及不到她。
奈何驸马都尉冯超是个大聪明，胆小如鼠，怕牵连自己，与昌平公主和离不说，还一剑杀了一对不满十岁的儿女。昌平公主看见血泊中的一双儿女后，当场疯了。
以为自己立了大功的冯超，跑到大殿前，向圣人邀功，圣人直接下旨杀冯超全族。
罪不及外嫁女，昌平公主再不济也是圣人的长女，便是有罪，也只有圣人处置的份。
他冯超算什么东西？
何况还杀了圣人的一对外孙。
自那之后昌平公主便失了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后来李慎遍访名医，寻来华大夫，昌平公主这才有了今日的光景。
被男人背刺，与自己一样，明薇不免同情。
公主现在的光景，病情明显好转。前世后来不知又被什么刺激，昌平公主投井而亡。
她一个失势公主，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
这个人拿捏住了圣人的心思，知道圣人早忘了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儿，所以趁李慎不在，害死她也无人关心，无人追究。
明薇觉得，昌平不能再像前世那样，不出门不见人，死了没翻出水花。
趁四下无人，明薇拉着昌平入了亭子，亭子里燃了碳火，侍女放下帷幔，一盏茶间便暖合起来。
昌平道，“这原是给你和阿弟准备的，这个呆子，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就让立你在外面风吹日晒。”
明薇心说，李慎对她，不是质问，就是威胁。
“阿姐，莫要说他了。”明薇道，“你怎么样，我瞧着好了很多，华大夫不愧是神医。”
昌平点头，“我喝他的方子两年多了，一天比一天好，这些日子有肖嬷嬷陪我说话，许多忘了的事都记起来了。”
“竟这样神奇？”
明薇也失了六岁前的记忆，等日后嫁进王府，她也找华大夫开方子试一试，万一想起来呢。以前父亲总安慰她，让她不用在意，六岁前总不会有什么要紧事。
可明薇总觉得，总归是自己的，有机会她还是要找回来。
不过眼前，最要紧的还是帮昌平公主走出来。
于是道，“阿姐，我们女子一出生就被困在内宅这一方天地。阿姐有没有想过，往后多参加宫宴，出门宴饮？”
闻言昌平有些迟疑，“我……我担心人家怕我。实不相瞒，我刚病那几年，也是常出去的，可他们总用奇怪的眼神看我，还在背后小声蛐蛐，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指定不是好话。后来我便也不去了，平白生这个闲气。”
现在想起来，也是那时候开始病情越发严重。
一个人的时候总胡思乱想，越想越想不开，情绪就不受控制了。
明薇劝道，“旁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他们又不敢舞到您跟前，当着您的面说，就让他们说去。每个人都有弱点，我们装作不在意，他们说到后面也就没意思了。人就是这样，咱们越在意，他们越喜欢攻击。如果咱们自己都不在意，他们说得也没意思。再说您的病，现在已经大好，我看再有几个月也就痊愈了。到时候任凭他们怎么议论，都是空穴来风。”
昌平暗忖。
好像是这个理。
这些话无人与她说过。
薇娘说得对，她最在意就是她的病。她不想被别人看不起，她越退缩，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她何尝不想像旁人一样，正常宴客交际呢？
她也想要朋友。
之前她主冯府中馈，门庭若市。自她病后，昔日的手帕交一个都不曾登门，一是因为她的病，二是她在父皇面前失宠。
“真的可以这样吗？”昌平眼神亮亮的，很有几分跃跃欲试，“可是我已经五六年没出过门了。”
明薇坚定地点点头，鼓励她，“阿姐，不要怕。只要你走出去，没人能伤害你。阿姐不见旁人，难道连圣人也不见了吗？他除了是你父皇，也是掌管这世间生杀大权的人。阿姐多见见圣人，总得让他记得你这个女儿。你多些宠爱，旁人就更忌惮你。人都是现实的，无权无势，他们想踩就踩，一旦你恢复宠爱，他们保管又贴上来巴结你。”
昌平吸了吸鼻子，被明薇说到心事，“是啊，我五六年没见过父皇了，恐怕他都不记得我的样子了。薇娘，我真的可以走出去吗？”
“阿姐，外面海阔天空，把你困在这宅子的，是你自己。你是大周公主，只要你勇敢走出去，没人能阻止你。”明薇想，公主第一步就是在圣人面前刷存在感，圣人儿女众多，儿子十几个，女儿也是。公主若不争取，圣人那么多女儿，真的很难想起昌平。
何况，她还是卢皇后所生。
昌平像是下了决心，“好，马上过年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我给父皇准备点节礼。”
明薇很是赞同，“阿姐去见圣人，一方面为自己刷存在感，得到圣人重视。另一方面，你也可以成为王爷的助力，王爷除了阿姐再无亲人，阿姐该为王爷图谋才是。”
这个昌平却是没想过，她眼神亮亮的，整个人都抖擞起来，“我一介女流，能为他图谋什么？”如果真的能为阿弟做些什么，就算顶着流言蜚语，她也愿意一试。
明薇道，“太子荒诞，储君位置恐怕不稳。肃王虽得宠，却沽名钓誉，登上帝位也是德不配位。唯有瑞王，战功赫赫，为人正直，他若为帝，必能开创一番盛世。所以，我们都得为他筹谋。公主您往后多在御前走动，消息自然灵通，我在众夫人跟前迎来送往，往后我们一内一外，辅佐王爷，何愁大事不成？”
昌平听完紧紧攥住明薇的手，“阿弟能娶你为妇，真乃此生最大幸事。薇娘，我听你的，我们一起为阿弟筹谋。”
明薇也没想到的事，她今日不过来赴宴，见一见昌平公主，竟撺掇着她加入了她和李慎的同盟，也算是又帮了李慎一把。
自这日开始，昌平把明薇引为知己，与她互通往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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