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个魔界取款机》袁又圆

56、系统

　　贺安的样貌与贺行在思安谷中见到的，一模一样，但江扩记忆中的明朗笑容，却再也不见了。贺安一步步走下了祭台，向着贺行走来，她走过的地方，大片黑色的彼岸花开了出来，宛如步步生莲。

　　贺行浑身微微颤抖，眼睁睁看着贺安越走越近，却做不出任何反应。见此情景，讷言和李鹿野一起拦在了贺行身前，同时喝到：“站住！”

　　贺安真的站住了。
　　她歪了歪头，打量了一下二人说：“这个小和尚不认识，李鹿野我熟，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差点给你和贺行结了娃娃亲呢。乖啊，退下去，要不阿姨要揍你了哦。”
　　李鹿野咬紧了后槽牙，逼问道：“陈宗主，是不是早就死了。”

　　贺安捂嘴一笑：“当然了，要不我为什么要把你父母打发到般阳呀，就是怕被看出破绽嘛。小姑娘，还有什么问题？”

　　“当年，用聚魂鼎炼制活尸残害修士的，是不是也是你。”
　　贺安听到这个问题，像是突然十分难过，低下头说：“是啊，我，我只是想活下去。我还以为，夫君会一直保护我，可是，可是他最终还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头一笑：“怎么样？你是不是想看到这样的忏悔？哎呀好好的漂亮小姑娘怎么气成这个样子？”

　　李鹿野再也听不下去了，挥剑便要砍，讷言也紧随其后，提棍而上。
　　可是他们都没能接近贺安。
　　他们脚下的彼岸花中伸出了两股黑雾，一下就绑住了他们腰身，将他们拖倒在地上。小白赵锐等人要救，又有五朵彼岸花绽放，轻而易举制住了他们。

　　在贺安面前，他们竟是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

　　还站着的，只剩下一个贺行。
　　贺行一时感觉自己如坠冰窟，又如在云端，魂魄缥缈间一切都不太真实。

　　“贺行！贺行你清醒一点！”耳边炸响起了李归齐的呼唤，一下将他唤回了神。

　　就见贺安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其实一切皆有预兆。
　　顾沉记忆中，面对贺行舅舅的那一声“大哥”；思安谷中，江扩手书里种种异常；还有玄姬，曾经想要给他的，微不可查的一点暗示…

　　贺行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贺安的眼睛，平静地说：“你需要聚魂鼎，因为陈除的肉身本来就要撑不住了，只有聚魂鼎可以帮你完成彻底的夺舍附身。你杀了陈宗主的儿子进攻魔域，真正目的是要抓我。你需要我的肉身，因为，我的肉身，是你魂魄最好的容器。”

　　这个推测，太可怕了。

　　贺安却是很满意地笑了。她抬手点了点贺行的额头道：“聪明！”

　　“疯子！你这个疯子！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李鹿野忍不住喊道。
　　贺安耸耸肩说：“对啊，我为了生他死了，现在从他身上讨回来，不是很公平么？”

　　面对这样的母亲，贺行却没有激烈的怨怼，而是依然平静地说：“那么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我打不过你，但是我还可以杀死我自己。你要的是我活着的肉身，那就先放了我的朋友。”

　　贺安似乎有些意外于贺行还能跟她讲条件。她没回答，而是围着大阵转了一圈，看了看被黑雾制住的几人。
　　贺行默默握紧了斩天，催促道：“快点！否则我现在就自戕在此。你在这个世上，可没有第二个血亲了。”
　　贺安还是没有回答，反而绕过了贺行，向着西南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
　　贺行和李鹿野同时脱口而出，话音刚出口，他们就知道，坏了！

　　果然，贺安原本还只是有些试探的意思，现在立刻确定了。她在西南方向开出了一大片彼岸花，花海中有一片异常，那是阵法留下的痕迹。贺行还没来得及抽剑来救，隐身阵中的李归齐就已经被贺安掐着脖子拎在了手上。

　　贺行冷静的面具终于戴不住了，见李归齐被掐的呼吸困难，贺行方寸大乱：“好，你放开他，你要什么都可以拿去。”
　　李归齐双目已经开始充血，他徒劳地抠着贺安的手指想要掰开。听到贺行的话，他用尽全力才发出了一点声音：“不要，不值得。”

　　贺安又收紧了一点手指，这下李归齐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这才觉得舒心了，笑着说：“我要你的肉身和聚魂鼎啊，李鹿野，那片真的阴阳珏拿出来吧。”
　　钳制着李鹿野的黑雾一散，她灰头土脸地跌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是死了的小白突然睁开了眼睛。随之数道树根拔地而起疯狂生长，将贺安的彼岸花连根拔起！
　　黑雾的钳制瞬间一松。

　　小白身形暴长，化为一只巨兽向着贺安扑来。在小白身后，赵锐和彭朔的仙剑紧随而至，以剑网之势向着贺安兜头砸下，堵住了她所有可能的退路。
　　只有这一次出其不意的机会！

　　贺安却没有躲闪，也没有再祭出黑雾，而是，附身在了李归齐的身上。
　　李归齐一个低头的时间，表情就变了，那诡异地微笑，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小白三人攻势已成，此时慌忙后撤，皆遭到反噬，重伤倒地，呕出了血来。

　　下一刻，贺安又脱离了李归齐的身体，还颇为遗憾地说：“唉，只靠一块陨铁也就只能维持这一点时间了。所以我真的很需要聚魂鼎啊，小姑娘，阴阳珏给我好不好呀。”

　　李归齐感觉，方才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撕裂了一次。此时他脑子疼的如同被一根针从太阳穴刺了个对穿。

　　【宿主生命体征异常，是否启动系统自毁功能？】

　　那安静了数月的系统，居然在这个时候，有了动静。
　　李归齐看着这个界面，突然有了办法。

　　九天引雷阵，全盛之时能引来九道天雷，可斩大罗金仙。
　　然而，他们只引来了五道。因为集八个人的修为，也不足以支持九道天雷。
　　他们需要灵力，巨大的灵力。

　　而李归齐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见识过的最强大的灵力，就是在遇见贺行的那日，系统激活时产生的能量。
　　那么，系统自毁，是不是也将产生巨大的能量？

　　【主人，你确定吗？没有了我，你就回不去了。你身上还有无药可解的尸毒。】
　　李归齐突然有些感慨，他在脑中回答：“小系统，好久不见啊。这些日子，谢谢你啊。”
　　【主人，你这是在重蹈…】

　　李归齐耳边响起一阵耳鸣，系统没能说完，就再也没有了反应，脑中只剩下了一个界面，等待他选择是否自毁系统。

　　那个红色的“确定”按钮，红的刺眼。

　　系统果然是有不能说的事情。然而现在，李归齐也无心探究了。

　　他感觉自己被掐着带上了祭台，听到姐姐拿出了阴阳珏，感受到贺行上来握住了自己的手。
　　感受到贺行的体温，李归齐的五感才又回归了。

　　祭台之上，贺安正背对他们，准备将最后一块阴阳珏安到玉璧上。贺行从背后紧紧环抱着他靠在祭台栏杆上席地而坐，他的姐姐和朋友们，都被彼岸花和黑雾困在了祭台之下。

　　见李归齐清醒了，贺行低头贴了贴他的脸颊，小声说：“对不起，这次哥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贺行话音很沉，还带着一丝丝委屈，把李归齐的心说的软成了一片。

　　李归齐把手覆盖在贺行的手上抚摸了一下，偏头吻上了贺行，吻的很深，还咬破了贺行的舌尖。
　　贺行笑了。

　　李归齐也有点不好意思，蹭了蹭贺行的鼻尖说：“我肚子里有你的血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一定要找到我呀。”
　　“好。”贺行的眼中，宛如承载着万千星光。

　　祭台突然白光大盛，最后一块阴阳珏，归位了。
　　玉璧轰然炸碎，四分五裂。
　　整座般阳山都震了一下。

　　随着祭台打开，一座半人高的立耳锥足方鼎缓缓从地底升起，尘封二十年的仙器，重临世间。
　　山风呼啸而过，宛如冤死在聚魂鼎的上万冤魂所发出的鬼哭之音，回荡在山林之中，经久不散。

　　贺安面对着聚魂鼎张开了双臂，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她轻柔地将手覆盖在黑色大鼎之上，用如同情人间呢喃的语气说：“你终于回来了。”

　　李归齐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问：“阿姨，你爱过江扩叔叔吗？”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贺安一手抚摸着聚魂鼎，皱了皱眉，似乎对这种愚蠢的问题十分不满。她哼笑一声鄙夷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格局太小了，满脑子情情爱爱的。”

　　李归齐哦了一声说：“可是，我在聚魂鼎的亡灵里，看见江叔叔了。你们都看不到吗？”

　　贺安的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她像是震惊又惊恐，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内疚。

　　李归齐等的就是这一个瞬间。
　　贺安心神激荡的这一个瞬间！

　　无为铮然出鞘，还是那返璞归真的一招，出剑。
　　雪白剑光一闪，贺安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立刻上前阻拦李归齐，而贺行比她更快，大片红色彼岸花霎时开出，一下在黑色花海冲出了一条生路。

　　与此同时，李归齐在脑海中，点击了：
　　确定。

　　系统瞬间自毁，排山倒海的能量倾斜而出，被李归齐强行汇聚与无为之上，无为的剑尖雷光流转，李归齐携着这惊雷之势，一剑劈上了聚魂鼎。

　　鼎身之上霎时出现了裂痕。

　　“不要！”贺安嘶吼一声，体内爆发出了磅礴的鬼气，一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光芒。

　　正中下怀！
　　九天引雷大阵，斩尽一切邪佞！
　　能量通过聚魂鼎汇入地下大阵，九道天雷冲着满身鬼气的贺安倾斜而下，以荡平一切的气势劈在了她的身上。

　　最后关头，贺行扑上来将李归齐护在了身下，李归齐最后看到的，是聚魂鼎碎裂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