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擦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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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焕在飞机上做了个梦，梦到了那年的春节，他跟叶浔滚在雪地里打架，门口站在爷爷、商曼还有常阿姨。
他还梦到了小时候被左行远带着出去玩。
可是梦醒之后，左焕只是孤零零地在飞机上。
那些人已经一个一个地离自己而去，他努力了那么多年想紧紧抓住身边的一切，现在却依然逃不过世间的生离。
走之前，他告诉庄泽还想再看一眼那两栋房子。
庄泽特意跑了一趟北枫长街，拍了不少照片发了过来。
左焕只挑了一张存进了相册。
他的记忆里，那两幢房子总是灯火通明的，是饱含人气的，是归宿的象征。
如今却灰溜溜地立在那里，变得越来越死气沉沉。
过了这么多年，他仿佛什么都得到过，却也什么都失去了。
他跟左行远、跟商曼、跟爷爷、跟那些朋友们，还有跟叶浔，仿佛都被时间抛进了茫茫人海里，上岸的时候却发现彼此都站在了不同的岸边。
即便一起度过了很多年，但从此相隔甚远。
......
“Il y a un match de balle cette semaine.”
“A Paris ?”
“oui.”
左焕手不停地在键盘上敲着，旁边的法国黑人室友说这周有场球赛，他一猜就在巴黎。
这货是巴黎圣日耳曼的忠实球迷，几乎场场必看。
但左焕来这里快五年了，也只是去巴黎偶尔看过几次，还都是皇马来踢的时候。
他不去看巴黎的比赛，但跑过很多趟马德里，看了不少皇马的比赛，疯狂程度不亚于小黑。
他俩的钱也几乎都花在这上面了。
左焕摇了摇头，跟他很多次被邀请那样，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小黑的提议。
小黑不死心，又说了很多巴黎的好处，比如姆巴佩到底有多强。
左焕冷笑，说姆巴佩迟早要来皇马。
两人就这个问题吵了一通，最后左焕用中国话骂了一句：“傻逼。”
小黑被他骂得多了，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但左焕油盐不进就是不想去，小黑只有告诉他韩国来的那个金智雅也去。
行，说到这儿他算是知道了。
韩国来的那个小妹妹从他本科追到研究生，还不放弃。
大概是听说他读完研就要回国了，所以展开了更加猛烈的攻势。
这妹妹是个死心眼，被拒绝了多次仍然不灰心，还为了他学中文。
即便左焕已经告诉她自己不喜欢女生，这妹妹还联想出左焕是为了拒绝他编出的谎言。
其实这也不能怪妹妹的想象力太丰富，实在是左焕清心寡欲的有些离谱。
小黑的女朋友简直是以周来计算的，但作为他室友的左焕同学没有任何动静，男生女生都没有。
每次问起来，左焕不是在学习就是去看球了。
左焕依照左行远的意思读的国际金融，本来本科念完他就提出了要回国，但商曼没让他回去，愣是让他念完研究生。
这几年，左焕按照他们的意思走在他们规划的路上，平常除了没事儿跑去西班牙看球赛，也算是安安分分在里尔待着。
庄泽偶尔会发消息过来，分享一些好玩的事情。
他跟郑娅的学校是隔壁，楚玉也考回了X市，他们三个倒是每周都会出来聚一聚。
庄泽学的商管，毕业后直接进了他爸的公司；郑娅上的师范，但毕业后莫名其妙又不喜欢这份工作，于是贷款开了一家火锅店，生意还凑合。
楚玉学了医，临床医院要读五年，她也正在打算考本专业的研究生。
大家看起来过的都不错，但生活里依然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想到回国，左焕封闭到落了灰的心就张开了一条细缝，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小黑看他愣住了，以为他同意了自己的建议，擅自买了四张票。
左焕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就当是离开前再陪陪这边儿的朋友吧。
周末，四个人出发去往巴黎，路上小黑跟女朋友在一旁你侬我侬，而韩国妹妹不停地向左焕展示他刚刚学的中文。
左焕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强迫症一般纠正她的发音。
到了后，几人被小黑强迫着带上象征球迷的围巾。
左焕把围巾拎在手里翻了个白眼，他一个纯种的美凌格怎么可能带这个玩意儿，打死不带。
球赛异常的精彩，即便左焕不是巴黎的球迷，也忍不住大喊内马尔的名字。
他们看完出来之后，几个人都是意犹未尽，情绪激荡。
金智雅趁机给小黑使了个眼神，小黑立刻心领神会，拽着左焕说今天不回里尔了，去喝酒吧。
左焕当即拒绝，用法语跟小黑说：“我一定要回去。”
但最终架不住几人的软磨硬泡，答应了他们只去小坐一个钟头，不管他们走不走，自己还是要回去的。
金智雅连连点头，只要到了酒吧，她还怕喝不趴这男人？
不得不说，小黑这社交关系网真是遍布天南海北，自己家在马赛，人在里尔上学，但是偏偏巴黎的朋友也很多。
有时候左焕很怀疑，要是自己没有踢球这个爱好，是不是小黑根本看不上他，并且不会跟他做朋友。
他们来的这间酒吧就是小黑某个不知名的朋友开的，不算太吵闹，音乐也比较柔和，十分有情调。
但坐下之后，当金智雅把酒推到左焕面前，才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我不会喝酒，喝多了会过敏。”左焕胡扯道。
前半句勉强算是真的，他来里尔这几年确实没怎么喝过酒，除非校内活动抿上两口，基本上谁叫也不会去，包括小黑也知道这一点。
但过敏一说纯属他瞎扯淡。
小黑跟着点了点头，替左焕喝了那杯酒。
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许是亚洲面孔显得陌生又难得，还有人走过来想请左焕喝酒。
左焕拒绝了金发女人，转身走向了卫生间。
他弯下腰打算洗把脸，紧接着背后的门帘掀动，有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隔间的门“啪”地被甩上。
左焕没抬头，也没在意。
只听见进来那人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Allo！”那人接了一直震动的电话，“C’est moi.”
左焕愣了神，这声音......真好听，也许是音色清冽，让他有点熟悉的感觉。
他又鞠了一把水拍在脸上，有些不太想出去。
偷听别人讲电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回国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觉得自己最近的心也越来越乱。
左焕甚至觉得，这个声音......好像他，好像那个记忆里的人。
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早就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左焕靠在洗手台边上，放任自己贪婪地听着。
他来这边五年了，法语对他来说没有最开始那么艰涩。虽然偷听电话很没素质，但他尽量放空大脑，不去解读法语背后的意思，只听声音。
但多多少少还是听了点别人的事情，这人好像还是个在读博士，应该是跟他们同组在讨论什么事情，一些专业名词左焕就听不太懂了。
过了一会儿，隔间里的人似乎讲完了电话，左焕跟着回过神，没等那人出来就率先快步离开了。
左焕前脚刚走，隔间里走出来一个亚洲面孔的男人，他点了一支烟，又用手摁了摁额头，不经意的动作露出右手腕上有一条明显的疤痕。
标准的中文脱口而出：“真烦。”
左焕又去门口吹了会冷风，才重新回到座位，而小黑和金智雅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问了小黑的女朋友才知道，金智雅看上了另一边位置的一个男生，要联系方式被人家拒绝了，这会儿让小黑给她帮忙去要了。
左焕嘴角抽了抽，这哪是帮忙要联系方式，他俩这是去恐吓人家了吧。
没过一会儿，两人就回来了，联系方式显然还是没要到。
左焕冲着小黑打趣道：“是不是你的块头不够大，威胁不了人家。”
小黑回怼道：“那个中国人长得比你帅。”
这韩国妹妹喜欢亚洲面孔他知道，但是......
左焕抬了抬眼：“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一定是中国的？”
小黑：“因为我听见他说了‘傻逼’。”
左焕失笑，这算是他的锅。
接着他又听见金智雅说：“虽然没要到他的联系方式，但用中文跟他交流了，知道他姓什么。”
左焕笑得更欢了，刚想吐槽两句她那蹩脚中文还能跟人交流，就听见金智雅用蹩脚的中文继续说道：“他姓‘ye’。”
叶......
左焕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他猛然想起刚刚洗手间听到的那个声音，一个令他全身血液倒流的想法浮现在了心头。
他抓住金智雅的肩膀，不可置信地又问：“你说什么？他姓什么？”
金智雅一边龇牙咧嘴地喊着疼，又重复了一遍她蹩脚的发音。
没等她说完，左焕离玄的箭一般冲向了小黑和金智雅刚刚回来的方向。
亚洲面孔，中国人，应该不难找。
很快，他就看见了一个挺拔的背影，一个人坐在位置上。
直觉告诉他，金智雅说的就是这个人。
左焕咽了咽口水，放满了步子，生怕惊扰似的悄悄走近。
男人似乎有所察觉似的，慢慢转过了头。
左焕瞬间顿住了，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像是把易碎的珍贵之物高高抛弃，却没有在落下时好好接住那样，他悬在心口的期望摔得支离破碎。
面前的男人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不是叶浔。
不是他。
左焕挪了挪步子，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男人也注意到了他，款款走了过来，用标准的中文打招呼道：“你好，也是中国人？”
左焕回了神：“嗯，你好。”
男人笑了笑：“也是帮那位韩国小姐来要联系方式的？”
“哦。”左焕根本没听清面前的人说了句什么，他还没有把碎成片的自己拼起来，只胡乱应了句。
“既然是同胞，坐下来喝一杯吧。”男人十分礼貌，“你在巴黎上学吗？”
“您贵姓？”左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愣愣地又问了刚刚的疑惑。
“我姓严。”
“严......”左焕喃喃出声。
不是叶。
左焕咬了咬舌头，把出走的思绪拉了回来：“朋友在等我，先走了。”
身后的严先生还在叫他：“朋友，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左焕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到小黑那边的位置上，他再次冲去了卫生间，一把又一把的凉水冲在自己的脸上。
他想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不是在巴黎就能遇到叶浔的。
他知道叶浔的父母在巴黎工作，所以他之前想过是不是叶浔不见了，有很大的可能是被父母带来了这里。
刚来法国人生地不熟那会儿，他还没认识小黑的时候，其实经常跑的地方不是马德里，而是巴黎。
可是一次次想要碰运气的闲逛，最终都是失望而归。
他来一次，心脏上的口子就裂开一寸。
到最后，他干脆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抵触，很少再来了。
他理智下来的时候才想到，其实叶浔更大可能应该是在国内，毕竟爷爷的身边不能缺人照顾。
叶浔的爸妈很可能给爷爷转去了更好的医院治疗，叶浔也跟着去外地上学了。
最后，他干脆自暴自弃地想，就这么算了，别再想着打扰他了。
左焕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深呼吸了两口。
金智雅那烂到不能再烂的中文他是知道的，把yan读成ye是经常的事，他怎么就这么冲动。
那个人没有消息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恰巧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他最近心里太乱了。
......
“待够了吗？可以走了吧。”进来的人语气颇为不耐，用的是中文。
正是刚刚在卫生间被左焕偷听打电话的男人。
“你这烟瘾也太大了吧，在卫生间打电话抽了一根吧，刚刚又跑去门口抽了一根。”姓严的先生睨了他一眼，接着抿了一口桌上的酒，调侃着面前脸色不太好的男人。
“严明哲，管好你自己。”
“啧啧啧......”严明哲摇了摇头，故作叹息道：“不识好人心啊，叶浔。”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擦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