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爱情故事》路人痴语

33、第 33 章

　　端午节后，又是上班。
　　办公室里的情绪一直低迷，用杨旭的话说，就是“自从今年开工，我就没有一天不像上坟。”

　　公司氛围是件很玄妙的事，有的公司天然和乐融融，业绩一飞冲天；有的公司勾心斗角，门口的保安和食堂的后厨都能打起来互相告状，业绩竟然也不差。
　　季翡没经历过太多的公司，倒是经历过不少领导，个中滋味，有那么一点体会。

　　李姚在时，各种鸡汤随便洒，他本人也够拼，总是身先士卒，恨不得替他们这帮人把业绩全部完成，管他们也严厉，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
　　到程玘，这位大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对业绩根本无所谓，只要你求他帮忙，他就帮，你不好意思开口，他也就作罢，一天到晚的，他自己爱玩，带着部门的人也一起玩。
　　现在这位……

　　这位总监叫仇于明，只是看上去似乎并不开明，也不明朗，做事喜欢藏着掖着，还喜欢打太极绕圈子，从他非要将今年去年业绩做切割就可见一般。
　　他不爱和员工们聊天，也不会帮员工完成业绩，即便员工有问题需要协助，也会找理由甩给员工自己处理。
　　可你说他管的不好，也不尽然，季翡大略地估算过上半年的业绩，比去年同期还增长了百分之十左右，做市场的，只看业绩，不看其他。

　　端午法定假过后，就要开半年总结会，但假期刚过，谁也提不起精神来准备那玩意儿，季翡和大多数人一样，在工位上写写画画的摸鱼。

　　不过看上去，他比别人赏心悦目点，因为他既没有玩手机，电脑界面也是打的表格和策划案，人坐的直直的，盯着电脑专心出神。

　　仇于明进来，也不和人打招呼，走到季翡边上，敲他桌子，脸色倒是和颜悦色的，说：“季翡你来。”

　　季翡起身，看到杨旭探头，冲他点点头，杨旭才缩回脑袋。
　　小孩被仇于明搞过一次心态后，现在对季翡什么动向都要更关注一点，生怕这位领导再出什么骚操作。

　　季翡跟着仇于明进办公室，遭到热情对待，仇于明拿出一盒好茶，自己烧开水，泡上一壶上，先给季翡倒了一杯：“尝尝，云南的三年金普洱，没那么名贵，但口感不错。”

　　季翡接过茶，说谢谢。

　　金普洱茶回甘快，而且尾调是甜的，金褐红色的汤汁非常好看。
　　季翡冲着这杯茶，都要耐心等一等，看这位总监找他做什么。

　　说了些其他杂事，正题才开始：
　　“节日那天，你也看到我陪着程家那位，恐怕你也知道两位虽然都姓程，脾性却完全不同，”仇于明转转茶杯，将残余汤汁倒进茶桌下的漏水口，茶汤的清香散逸，很是好闻，“你跟我说说小程总，让我心里有个底，以后做事，不至于得罪人。”

　　仇于明用的阳谋，光明正大地要季翡交代他和程玘的关系，季翡不能不说，却又不愿意说。
　　他捧着茶杯，思索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接触小程总也没太长时间，去年……这会儿，小程总到正航来，坐您这个位置，恐怕您也知道。”

　　仇于明点头：“听闻一点，据说是程家几位长辈联合起来，把他丢到这里历练。”

　　季翡笑了笑：“您知道就好，那半年，小程总和公司里的人相处都挺愉快的，没什么架子，出手大方，也不怎么考核大家，所以大家都喜欢他。”

　　仇于明道：“我不是说大家，我是说你。”
　　他看向季翡的眼神诚挚，话题牵扯回上一次二人的交锋，“季翡啊，你在我这里，对我来说，那可真是如鲠在喉。”

　　“论资历，我不如你，论业绩，我也不如你，论人脉……”仇于明苦笑，“你瞧瞧，这位置我坐的安稳么？”

　　他说的太直白，季翡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您……”
　　季翡转了转茶杯，看茶汤在杯中掀起波纹，想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说道，“你忘了，您的阅历和管理能力都是我拍马赶不上的。”
　　“我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想法，对于您的工作，我尽全力配合，您看如何？”

　　仇于明“嗳”声道：“你是部门的顶梁柱，我怎么舍得让你走，我就是希望能和你交交心，有问题、困难，一起解决。”
　　他顿住，一两秒，脸上表情已然变换，像是季翡和他平起平坐，“这不是小程总和程四爷不和么，我要是不和你交底，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说实话，季翡被他一套组合拳打的真有些懵，不知道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再喝一杯茶后，季翡也坦然放开，说：“您也别太担心，程……总他不是不讲理的人，去年的两笔业务，其实是程总去谈的，所以他才会过来做说明，我请他吃顿饭表示感谢而已。”

　　仇于明看着他，视线灼烈：“真的吗？”

　　季翡笑笑：“骗您做什么，杨旭也知道，绥化的项目还是杨旭的，当时……”

　　当时风花雪月，而今不敢言说罢了。

　　仇于明像是终于相信了他，附带着为自己的咄咄逼人解释一句，也是转移话题：“咳，你那天打扮的好看，公司要是都有你这样的商务素养，业绩还能再扩大一番。”

　　季翡放下茶杯：“您说笑，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去工作？”

　　仇于明连说三个好字，待季翡起身到门口，他忽然又叫住季翡，说：“有看行业月刊习惯？”

　　季翡一愣，屏息道：“会看一两眼。”

　　“那，最近多看看。”

　　仇于明说完，冲他笑笑，还随手给过来一本。纸媒消失的厉害，这一本像是印刷后给予内部员工阅读学习的刊物。

　　季翡再次道谢后，才离开。

　　回到工位上，初始季翡没打算立即翻阅这本刊物，而是杨旭叫了声：“这是什么？”
　　季翡递给他：“行业刊物，要看吗？”
　　杨旭摇摇头，小声说：“我就是觉得有点稀奇，把你叫进去半天，就是为了给一本刊物？”
　　季翡也笑，说不是。

　　这个岔打完，季翡竟然对这本刊物好奇起来，刊物装帧的漂亮，确实是行业月刊，在季翡刚入行时就已经声名远播的一家纸媒体的主打刊，这本刊物是人物封，封面即是程玘。
　　他刚才没注意，现在，定睛看了好几眼，才翻开内容。
　　里面有篇人物专访，也是程玘专访。

　　有那么瞬间，他想笑，莫不是把人家整本刊物都承包了？

　　好在，程玘专访只是开篇，后面还有其他几家行业巨头的动态。

　　季翡先把其他家的都看完，才回到程玘这篇来。特写照片上的程玘比那日见的要正经，西装革履，眼镜架在鼻梁上，方框的，手指敲着镜架，双腿交叠坐着，成熟而迷人。

　　其实能公开发出来的，都是已经摆在台面上的东西，这篇专访主要着力点在战略布局和发展态势预估，前面的访谈套话的无聊，反而是最后一问，涉及到豪门八卦风波，让人骤然兴起热情：

　　——在您接手公司管理权限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您的父亲驻往东南亚，行业里纷纷传闻您与父亲失和，不知您对此事如何回应？

　　程玘说：没有的事情，我只是和父亲经营理念不同，比方说，我认为应该着重拉动国内行业刚需，而父亲认为应该向东南亚一带扩张，所以我就请父亲去坐镇那边。

　　配图的照片上他一直笑着，前后矛盾的话语让人十分想再跟上追问，可惜就此戛然而止。

　　季翡合上刊物，发现下班时间都快到了，他这一看居然看上如此长时间。

　　电脑里，信息在跳，他点开，发现不仅有杨旭发来的信息，还有乐言的。

　　他先看的乐言，乐言问他：【我今天去洗猫，你来么？】
　　消息是一小时前的，季翡回道：【刚刚在忙，去的】
　　乐言回复很快：【好，等你】

　　再看杨旭的，杨旭在问他：【翡哥，刊物好看吗？快下班了#坏笑】
　　季翡拄着脑袋，想想，发现确实好看，回道：【要看么？豪门八卦】
　　杨旭来了兴趣：【要！！！！】

　　季翡将刊物从电脑旁边递给他，正巧下班时间到，此起彼伏的蓝牙打卡声响起，仿佛应和人的心情一般，悦耳动听的很。

　　季翡收拾好东西，打卡出门，恰巧碰上仇于明，仇于明笑道：“下班了？”

　　季翡也冲他笑笑：“是啊，您也早点下班。”

　　“我已经下班了，一起走吧。”

　　无论这人是真心假意，但这会儿，季翡觉得，他可以和这位走上这段下班的路，只是到门口，他向西，仇于明向东而已。

　　仇于明要去停车场，招呼他一起：“载你一程？”

　　季翡道：“谢谢，不麻烦您，我和人约好了，穿过条马路就到。”

　　他说的恳切，或许也是这张脸颇具欺骗性，仇于明笑着挥手，说：“再见。”

　　“再见。”
　　季翡挥手，目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