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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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有什么东西在耳边敲响着，声音有些闷闷的。沈知意识尚有些模糊，又觉得全身闷热，于是撑着眼皮睁开了一条小缝。
然后隔着玻璃对上了一双明黄色的眼睛。
灰头黄眼的，什么丑东西。
沈知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直到被忽视的小灰又重重的撞了几下玻璃，他意识才渐渐回笼，猛的一下子抬起头，扭头看了一圈。
齐宋不在。
窗外亮堂堂的，有阳光透了进来。看这太阳的势头，现在估计已经过了中午了。
沈知低头一看，自己被裹成了个蚕蛹。外头是一床棉被，里头还包着厚实的披风，难怪现在感觉热的不行。
他披着棉被走到床边，仰面一躺，呈一个大字形把被子铺开了，顺便抓了一小撮把脸蒙上挡光。想起自己昨晚说着不困，没想到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天亮，只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不过幸好昨晚好像没做恶梦。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又被合上，有人走了进来，接着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走到了桌边把东西放下了。那声音被控制的很轻，如果沈知不是醒着是听不到的。
他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床边。
被摊开的被子被冷白的指尖捻起，重新盖到了沈知的身上，不听话的边边角角一点一点被掖好之后，那人弯了腰，像是怕脸被盖着呼吸不了，把蒙在他头上的被子给掀开了。
漆黑如墨的眼睛对上了琥珀色的双眸。
沈知咧开嘴有些闷闷的道，“我醒了。”
他的脸被闷的有些红，眼角眉梢还带着点倦意，眼皮也耷拉着，看起来是刚醒，一副没从睡意里缓过来的样子。
其实沈知现在清醒的很，只是对于把活扔给别人自己呼呼大睡了一晚上加一上午这事，实在不知道怎么过渡比较自然，才有所选择的以这副模样示人。
“嗯。”冰凉的手指覆上了他的额头，确认了一下/体温后说道，“没发烧，起来吃点东西吧。”
沈知被这一出整的猝不及防，有点呆滞的坐了起来，趿着拖鞋走到了桌边。
放置小灰的玻璃瓶被挪到一边，桌子中间放着一个食盒，齐宋掀开盖子，把里面带着热气的饭菜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一碟蘑菇炒肉和一小碟青菜，像是刚炒出来的，没放蔫巴，正好是一个人的量。
睡眼朦胧的沈某人像是被兜了一盆冷水，瞬间无比清醒道，“这都快一点了吧？还有这么鲜的东西留？”
“嗯，今天厨房做的比较多，还剩了不少。”齐宋回。
“剩了？剩的蘑菇吗？奇了怪了这平时说是没人愿意吃，十天半个月不做一回的，这两天竟然连着做了两回，还有剩的？那我去拿回来。不能让他们暴殄天物。”沈知说着就站起来要往外头冲。
“没有了。”
“啊？刚不还说有剩的吗？”
“剩的太多，不好带回来，吃掉了。”
“哦。”沈知退了回来一屁股坐下，马上又反应过来，“你不是不喜欢吃蘑菇吗？”
齐宋把小灰挪了过来，听到反问指尖顿了一下。还好马上沈知又开始近乎自言自语道，“也是，蘑菇这么好吃，多试几次总会喜欢上的。”
“嗯，很好吃。”
“是吧，我跟你讲。”说到一半又想起来了什么，把夹到一半的筷子又放下了，沈知站了起来往外走，“我先去洗漱一下。”
门没有关上，齐宋拿着玻璃瓶，看着沈知噔噔噔跑到对门，一会儿又噔噔噔跑了回来，身上的披风还没摘下来。
他跑的很急，脸上的水珠没有擦干，还挂了几颗在前额的头发上。
沈知穿着拖鞋走路会拖地，闷的热了脖颈脸颊都会发红。
他的眼睛是很清透的琥珀色，哪怕在夜色里面也很透亮。
他吃东西的时候颊边会鼓起来，遇到特别爱吃的菜会先吃两口菜，再吃一口饭。
一般爱吃的，只会三口饭后夹一筷子。
他最喜欢吃蘑菇，各种的蘑菇。
还有铁盒冰糖，纯甜的那种。
他不喜欢薄荷味的一切。
玻璃瓶在齐宋手中待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被打开的意思。他的指尖压在盖子上，眼睛对着扒在瓶身上想要把自己变成分子挤出来的小灰，视线却透过那里头的景色落在了别处。
直到小灰砰砰的以头抢瓶的又撞了好几下。
“你昨晚怎么搞到它口水的，它现在看起来不太对劲啊。”沈知含着一口蘑菇，有些含糊的问道。
终于被解放出来的小灰迅速窜了出来，对此提问非常有想法，甚至露出了尖尖的白牙作势要往齐宋手指上咬上一口。
对上那垂下来的黑色眼睛后又立马收了回去，委委屈屈的卷在了拇指上团着。
毕竟这位大爷对它可一点也不温柔。
昨天它装死以为能博到一点同情，看在自己被欺负的份上给自己换点新鲜的树叶子。谁知不仅没等到新鲜的树叶子，还被中途抓了出来，直接被掰开了嘴取口水。
那棉签落在它嘴里可没在羽毛兽上那么温柔，噎的它直接反胃，还被警告了一通。
“不准凶他。”
那个被“凶”的人那时正枕在桌上睡得正香，根本没看到这惨无蛇道的一切。
齐宋面不改色地道，“它在游戏。”
小灰：游戏？我看你他妈像游戏。
沈知笑了起来，“难怪一大早就在罐子里头乱撞，没想到蛇还有这爱好。”
嗯，他讨厌薄荷味的一切……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
小灰连遭暴击，虚以委蛇的嘴脸要藏不住了。蛇身慢慢动了起来，刚朝沈知那边窜了个头，就被冰凉的手掌怼了回去。
还没来得及张嘴，上下颚就被细长的手指捏住了。
它开始意识到自己没必要逞这一时之快。
“对了，羽毛兽到哪去了？蒋渠要是找不到不得叫魂啊？”沈知说，“你直接给他拿过去的？这下暴露了。”
当牛做马没戏了。
“伤口愈合后就放你房间桌上了，蒋渠今天一大早过来了把它带走了。”
“那就行，可不能让那小子知道了。”要欠这个人情也得是自己欠齐宋的，反正都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可以来日方长的慢慢还。至于蒋渠，当牛做马他是不需要，但是他有别的安排。
“啊，对了，谢谢你。”沈知扒完最后一口饭说，“忙当然没白帮，报酬就是我下次带你去训练。那个，你申请的下次训练是什么时候？”
“今天。”齐宋说。
“今天？”沈知没想到这么快，也被这个人猛到呛了一口，“哪有人连着两天训练的，你还是新手。现在都一点多了吧，今天是那啥，下刀子的日子。就算去，也一定要在六点前赶回来。”
齐宋把倒好的温水递了过去，“嗯，申请了七天。”
“连着七天？”沈知呛了一口，“不要命了？”
“你是十天。”
沈知一愣，没想到这久远的他自己都有点忘记的陈年旧事会被人提起。当初他十七岁进入危险区确实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猛人干猛事的单独跑去训练了十天。那时候老头恨不得当场打断他的双腿。
他还记得老头当时说的话。
“腿还瘸着没好全就往黄泉路上走，你要想死你就直说。”
“反正这腿在外头也得异兽撕了吃掉，不如老子直接打断了让你安安心心待在轮椅上度过余生一了百了。”
他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在乎，依旧嬉皮笑脸的，反正那时余成还不是部长，这事轮不到他拍板。于是他每天训练回来都能看见老头铁青着脸站在小岗亭外等他，骂他更是每天的惯例，具体表现为身上添的伤越多骂的越狠。
沈知看向齐宋，笑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十七岁那年……那时你十四岁吧。算来刚好是背着你老头看危险区图册那一年。”
“还挺巧的，我就是在那一年开始进的危险区。”
“啧，这么说来我之前那些事儿都传到主区去了？我还以为都是鉴定部内部消化吹嘘着玩玩呢，你不会就是听到这些英雄事迹才想要修危险区图册的吧？我懂，小孩儿嘛，就喜欢听点英雄故事就热血沸腾的。”
“哎？他们都是怎么传我的？是不是把我说的贼威风。”沈知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发现齐宋也没有不耐烦，反倒是很认真的在看着他。
“嗯，确实听说了很多。”
十三岁时洒满鲜血的刑场，同年被流放往鉴定部。
继承了沈纪高鉴的天赋，十五岁成为中鉴。
十七岁失去金手指，自愿前往危险区。
二十二岁从中危区死里逃生，恢复了鉴定能力，郑與死后成为鉴定部唯一的高鉴。
那些待在主区能听到的，不管是重大的节点，还是一些细枝末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们怎么说我的？都是些年少轻狂的决定，也就是在危险区外圈走了几遭，不过这事嘛，一旦被说出去就变味儿了，是不是把我传的能上天入地的？”
沈知看似随口一问，其实是怀了点别的心思。一方面他想知道自己的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传出去多少。另一方面，他想知道从小生活在主区的齐宋，听到的那些消息里，是不是还夹杂着什么别的东西。
比如对他背叛者身份的嗤笑，比如对他父亲无尽的谩骂。
这些东西他在之前派来的协助里头隐隐能感觉到，虽然他从没有正面的问过谁。
毕竟能和他这样坐在一张桌子上，看起来谈笑风生的主区眼睛也没几个。
“他们都说你很厉害，鉴定天赋远超常人，是鉴定部的金手指，特殊天赋里的鉴定异能者。”
“这么厉害，那他们知不知道我的手废的差不多了，得靠打药才行？”沈知说着压了压自己的手指，想起过几天得把药续上。
这人说起这些话来都是带着笑的，像是说起跌倒了摔了一跤跌了个小血口子一样轻松。
他笑着抬起眼，发现齐宋也看了过来，黑沉的眼睛看着他，带着一如既往的认真。
沈知突然莫名的觉得接下来的话会很沉重。因为只要耻辱柱上的名字一天不消失，人们的谩骂和诅咒就一天不会停止。
但他还是笑着问，“还听到什么？”
齐宋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沈纪高鉴是英雄。”
沈知故作上扬的嘴角此时有点发僵，他盯着齐宋的眼睛看了一会，像是想从里面探寻些什么。
尔后又近乎有些茫然的望向窗外。
暖融的金色光线透过粗糙的玻璃折射/进来，抬眼望过去，刺的他眼睛有些疼。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