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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沈知趴在床上闭目养神,突然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灌进一股凉风,空气中染上了淡淡的烟草味道。那人已经在门外踌躇了半晌,他原本等烟味散尽了再进来,可是还是被床上的人发现了。

      “不是说戒了?”沈知没有抬头,甚至没有睁眼,手晃在床边摇着,待那人坐到床边,他才一把伸手出去,精准的探进皮衣口袋里,拿走了那盒外头漆皮都已经斑驳了的烟草,压到了自己的枕头下。

      来人没说话,只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昏黄的灯光下显得他有些佝偻,他曲着身子,双手交握大拇指相互摩挲着,嘴唇有些干裂翻着透明的死皮,已经生上褶皱的眼皮下埋着的眼珠也有些泛黄,积着犹豫,和些许的害怕。

      “伢儿呀……”他这一开口,沈知浑身轻微的颤了一下,随即他立马开口想要结束这个从开头听起来就很沉重的话题,凶狠的道,“别说话别说话,一嘴烟味,我可是病人,闻不得这个味道。”

      对方立马停住了嘴,抿着唇沉默了一会,“我去外头再吹会,味儿散了再……”沈知立马打断他,转过头像一只小豹子,“老东西,都说了让你少抽烟,没听说抽烟得肺病咳死的?”

      昏黄的灯光下,穿着皮衣的人佝偻着,倾向床边的身子弯成一个弧度,像个长期劳作被压弯了腰的小老头。见沈知转过来部长捂住了残余有烟味的嘴,原本属于青年人的理应只有些粗糙的手背上竞生出了些许灰斑,和他鬓角隐隐丛生的白发一样扎着沈知的眼睛,让他鼻子有些发酸。

      “老东西,别让我看见你再抽烟。”窝心的话他终是难以说出口,偶尔想表达的情绪也藏在半带玩笑半带威胁的言语中,沈知的身体里似乎一直缺少那种肆意传达温柔的能力,包含感情的话永远是夹在难听的话之中,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更从容一些。

      眼前这个人也永远知道他的矛盾,眼里的愧疚又加重了几分。

      沈知看不得这个眼神,这个人不亏欠他分毫,却总是带着歉意,带着对那个已经没了十几年的人的敬重和感恩,陪他从无依无靠的少年时代走到了现在。

      太苦了。

      他从压着烟盒的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锃亮的金属盒子,打开里面是带着淡淡绿色的透明状方块物体,“想抽的时候就吃一颗,这玩意味儿冲,但吃不死人。”

      透明的冰糖进入口腔,直冲头顶的薄荷味便迅速蔓延开来,连吸一口气都是冰凉的,余成粗糙的手握着那个尚带温度的金属盒子,指腹在上面磨了磨,放进了原本装着烟盒的口袋中,终于再次开口,有些沙哑的嗓子像被润开了,“你怎么会有薄荷糖。”

      沈知从小就不喜欢任何带薄荷味的东西,哪怕是他很喜欢吃的冰糖,带一点薄荷味也不行。

      他在此之前很无耻的答应了齐宋的不出房门的要求,并且趁火打劫,还提出了其他的附加条件。

      “给我搞盒糖。”沈知手环在齐宋的脖子上,以免自己因为这无理要求被甩下去。

      今天阿鱼拿罐头过来,说明上头分配物资下来了,虽然平时基本都是些干粮和生活必需品之类的,但偶尔逢上节日也会有些特殊的东西,铁盒冰糖就是其中的一种。

      铁盒冰糖分两种,一种是纯甜的无色透明冰糖,另一种就是淡绿的薄荷味冰糖。沈知一向不碰后者,这次提出来要糖也只是一时兴起,他并不确定下来的物资里面有没有这项节日才能看得到的特殊物品。

      他想了想,又在要求上加了一项,“最好是薄荷味的。”虽然他也没真奢求齐宋能拿的出来。

      “薄荷?”

      迎面吹来的冷风从沈知探出头的披风口里灌了进去,冷的他哆嗦了一下,又把头贴在齐宋背上,“好家伙你真有啊?”身体很诚实的贴在齐宋背上取暖,手却不惧寒冷的往下伸着,拍了一把齐宋腰侧下方,感受到了被盖住的口袋里有凸起的东西。

      “我拿了……我真拿了……”试探着齐宋的反应,他试着敲了两下,确定了里头装的是个金属盒子,见对方没有阻止,利落的掀开一角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原本冰凉的金属盒被放在口袋里带上了体温,它边角被磨得圆润,不至于带在身上扎到人,铁皮盒子上有一个凸起的A字符,象征着是从A区出来的东西。一打开,里面果然是泛着淡绿色的透明冰糖。

      直到现在沈知才想起好像忽略了齐宋的某个问题,不过即使到现在也没发现他口中那个时候的略带疑问的薄荷是什么意思。

      沈知当然不会告诉部长这个是从齐宋那里得到的,他们之间秘密达成的协议现在不能被别人知道。

      “去确认留名牌的时候碰见蒋渠,从他兜里掏的。”沈知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听到留名牌,余成又是一阵沉默,他知道这事瞒不了沈知多久,只是想着哪怕晚几天也好,这人不至于浑身都是未愈的伤口再去那刀山火海跑一趟。更何况留在中危区五天之久,这本身就可以默认为死亡。

      没有人能在那个地方待上五天,况且一开始他们就面临了那样的险境。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他们甚至没有熬到当天晚上,就被那群阿鱼口中的灰毛异兽撕碎了。

      他不能想象沈知拖着病躯一去不返,那个少年背着背叛者后代的名声一路走到现在,绝对不能在还没为自己正名的时候就葬在了危险区。

      他是干净的,不应该这样死去。

      “伤好之前,不准走出鉴定部的范围。”余成的声音沉重又无力,他知道自己是个倔性子,可沈知更倔,还没得到回应他似乎就已经感受到了无声的反抗,眼前的人向来叛逆又乖张。

      沈知笑了,正中他的下怀,爽快的答应了,“伤好之前,不出鉴定部。”

      这反应让做好准备强硬措施的余成始料未及。

      “那伤好之后,你不能再限制我任何自由。”

      面对沈知突如其来的妥协,余成原本坚定的脸上渐渐露出狐疑的神色,但始终想不通沈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如何让沈知妥协就是本来他今天最大的难题,现在难题解决了,心也落了下来。脸上虽尚有犹疑,嘴上却很快的答应了。

      为确保自己没有听错,他再重复了一遍,“伤好之前,不准出……”

      “一言为定。”

      终于把啰嗦确定了好几遍还想打探口风的老头哄回去,沈知终于松了口气,扭头看了眼自己背上裂开的伤口,手不自觉的摸向枕头下,拿出根烟来,却发现自己屋里压根没有可以点火的东西。

      齐宋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沈知叼着根没点火的烟。沈知抬头看见齐宋手上缠绕着灰色的东西,回想起了什么,泛起恶心的眉头皱成一团。

      “你把这蛇带回来了?”正是那晚再中危区躲在沈知披风上取暖的小尾蛇。

      “嗯,趴好。”

      “你说的秘密武/器该不会是这玩意吧?”

      “嗯。”齐宋喉间发出极简的音节,突然想到什么,顿了一下解释道,“拿到医师那研究过了,这种蛇类以危险区的草药为生,能够快速愈合伤口,目前没有任何副作用,是本质上的药蛇。”

      那晚小尾蛇为了活命舔了齐宋被沈知咬破的手指,他发现当天晚上伤口就几乎愈合不见了,但是他不确定没有其他副作用,所以当时并不敢直接给已经失血昏迷的沈知随意使用。

      想起那滑溜溜的触感,沈知喉头一梗。

      “所以你是要把它榨成汁抹我背上吗?”

      小尾蛇瞳孔一缩,变成一条细线,缠的更紧了,不肯从齐宋手上下来。

      齐宋手指轻抚着小尾蛇,给即将献身的它一点安抚,“可能会很痛,它要咬掉背上全部结痂的部分,伤口创面比较大,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它的粘液有药性,接触面积较大的话能够麻痹神经,中间你可能会失去意识。”

      沈知贫道,“不是榨汁可惜了。”话音一落,他就感受到一条滑溜温热的东西窜到了他的背上,在他的伤口处游离着。他虽然知道是药蛇,但是想起那晚嘴里滑溜溜的触感,生理上还是产生着抗拒。

      “你抽烟?”齐宋转移着他的注意力,尽量让他放松接触到小尾蛇立马紧绷起来的身体。

      “烟止痛。”

      背部开始传来刺痛感,小尾蛇开始工作了。小小的尖牙咬掉了一小块不成熟的痂壳,露出底下的粉红色组织来,它身上的粘液顺着创口流了进去,沈知方才调笑的脸上瞬间就疼出了一层薄汗。

      结痂的伤口再次被一点点撕开,小尾蛇身上分泌出的粘液迅速覆盖上了那带血的创面,药蛇的粘液能够使伤口在短时间内快速愈合,但是相应的代价也很大,受伤的人必须承受强烈药性带来的刺激,那是比刚产生撕裂时更强上百倍的痛楚,沈知的手指尖不自觉的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汗很快便流到了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他闭上眼睛,没想到疼痛来的如此剧烈和迅速,不忘嘴里骂骂咧咧,“这狗/日的……烟,屁用没有……”他已经痛到压根忘记自己没有点烟这回事。

      有人抽走了他嘴角叼着的烟,然后冰凉的手指撬开了他的牙齿,递进来一颗方方整整的东西,触及口腔,一股纯甜的味道蔓延开来,沈知伸出舌尖想汲取更多的糖分,无意扫过指尖时熟悉的触感,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又很快淹没在再次袭来的剧烈痛感之中。

      他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意识便开始飘摇,眼前的景象都像抓不住的迷雾,一点点晕开,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蘑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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