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来自异世界向导的恐惧》三春四野

29、狐狸精

　　狼听见了李意说的，但也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催他们开门。

　　趁着李意跟外头的怪物打太极，戚南岐也没闲着。
　　他注意到了之前钟月二号嘴里“食物”一词，回想迄今为止，他和李意应该有好几个小时没吃饭了。

　　对哨兵来说饿上几天他们依然能活蹦乱跳，但是如果放在李意身上，一想到他可能饿着了，戚南岐就觉得不好。
　　李意在精神病院都没怎么受过委屈，没道理换他养着就养坏了。

　　于是所有人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声音的时候，只戚南岐一个，开始去厨房翻箱倒柜了。
　　他的动作又轻又快，找到能吃的就放上案台，很快丢出来几个胡萝卜、红薯、土豆、绿叶菜……
　　都很素。

　　戚南岐皱了皱眉，又从厨房拐出来，刚抬眼扫了下屋里有没有藏东西的地方，女记者和桑天遇同时抖了一下。
　　女记者的反应要比桑天遇更激烈一些，脸色煞白，眼神不敢跟他对上，她已经贴在了墙根，可看她的表情，是想要钻进地缝里。
　　这绝对不是什么正面的情绪。

　　戚南岐本身擅长以力破巧，之前就是个直接的性格。
　　在身体退化到13岁之后，这份直接被放得更大。

　　他眯起眼，单手把桑天遇拧到女记者旁边，拉了把椅子飒沓坐在他们对面。
　　“你们抖什么？看我一眼会挨电？”

　　女记者拧过身体大口呼吸，怎么看怎么不正常，戚南岐懒得逼问，目光移到了桑天遇身上。
　　桑天遇也有点儿怕，但是思维语言倒是清晰的：“是这样，现在精神病院里也有个戚南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会找人玩游戏。”
　　“我虽然没被挑去过，但我听说那位的游戏比较……”
　　他顿了顿斟酌一番用词，然后说：“血腥暴l力。”

　　其实血腥暴力是比较客气的说法，用“血呼啦擦”、“血雨腥风”来形容才比较合适。
　　那位的游戏不常开，但是每次一开，就会有一批人疯到不能自理，看见谁都发抖。

　　这时门口的李意插着兜悠哉悠哉地过来，还伴随着门口饿狼叫魂一般的引诱声，把“我真的是妈妈啊，快开门吧”当成节奏步点在踩。
　　他听见了后半截关于游戏boss的事，眼珠子一转，故意问戚南岐：“弟弟，这里还有个你啊。”

　　戚南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情意思是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李意最擅长自说自话，他没得到回复也自己往下接：“那你跟那个游戏boss，谁更厉害——？”
　　“厉害”的音调被他咬得那叫一个九曲十八弯，任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挑逗。

　　戚南岐盯着李意在逗人的时候总是格外亮的眼睛、鲜红湿润的嘴唇和露出来的一点儿雪白牙齿，心说李意，你继续骚，我看你迟早要栽在这张嘴上。

　　戚南岐还没说什么，李意倒是被他看得有些心里发虚。
　　他本以为这人年龄倒退可以任其拿捏，结果光一个眼神就让他喉咙发痒，更多过分的话就噎在喉口，根本漏不出来。

　　属于狐狸的直觉意识让他飞快转移了话题：“哎呀，开玩笑的，别当真。姐姐，你看看我，那些游戏boss里有没有长得跟我像的？”

　　李意这张嘴当然不是只有拉仇恨的用处，偶尔在一些压力很大的环境下，听他笑着开几句不着调的玩笑，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就会松一松。
　　好像现在的情况也没那么紧迫，人也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女记者平复呼吸，但还是不愿意看戚南岐，似乎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她看了看李意，他正满脸笑意看着自己，于是女记者也笑了一下。

　　戚南岐在旁边看着，觉得李意确实在成为一个极优秀的向导。
　　真正强大的向导并不需要刻意动用能力，他们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精神安抚。
　　而李意已经有了这种苗头。

　　有过这么一番情绪安抚，记者小姐也就不难开口：
　　“我之前没见过你，但是参加过他的游戏。”
　　她指了指戚南岐。

　　李意不赞同地“欸”了一声，伸手把记者的指头又摁下去。
　　“此人非彼人。你见过了这个戚南岐，你就会觉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就觉得这个戚南岐怎么这么好啊，强大可靠，英俊潇洒，你就觉得跟他一起特别安心，他才不会做那种怪物才做的事情……”
　　李意眼都不眨就从嘴里牵出一串儿，桑天遇在旁边听着都醉了。
　　从没见过口条这么利索的人。

　　戚南岐被夸得心情大好，想摁着他捏捏。
　　但看了看屋里人太多，只好歇了这个心思，挑起眉问他：“真心话？”
　　李意伸出两根手指比了道缝，说：“有这么一丢丢的艺术加工成分。”

　　戚南岐“嗯？”了一声。
　　李意把那道缝缩小了不少，只余下一根线。

　　戚南岐说：“我一会儿打算做饭。”
　　李意把手背到身后，目光澄澈真诚：“刚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纯真，百分百的。”
　　戚南岐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那什么……”
　　桑天遇跟其他人感觉跟听了一段相声似的，在这种被怪物圈起来玩游戏的背景下怎么想怎么魔幻，他指了指门口嗓子都说哑了的狼：“我们就不管它么？它这样堵在门口，到时候我们也不好出去找东西吧。”

　　对于这点，李意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办法。
　　他走到门边，回身冲戚南岐勾勾手。
　　戚南岐坐在椅子上，抱臂看他，根本没有反应。

　　李意又想了想，脸上有些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抽出胸前口袋里那根圆珠笔，冲戚南岐摇了两下，嘴里喊了两声“咪咪，过来。”
　　圆珠笔身兼多职，现在被当做逗猫棒在用。

　　周围人有的看天，有的看地。
　　他们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心说这就是一般医生跟保镖的相处模式么。
　　城里人真会玩，失敬，失敬。

　　戚南岐只眯了眯眼，一只白虎悍然落地，风一样窜了过去。
　　李意手里的圆珠笔啪地掉下，被白虎径直摁着两只推拒的手腕靠到门板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门口的狼不明就里地愣了一下。

　　虽然戚南岐本人缩水了，但精神体没有。
　　白虎前脚掌站立起来把整个人都罩在身下，老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爪垫带着警告的意味拍了拍李意的侧颈。
　　转瞬就是一片红，依旧不禁捏。

　　李意选择直接放弃：“投降，我投降。”
　　一门板之隔的狼有点疑惑：“什么投降？你想把我放进去？”
　　白虎甩了甩尾巴，觉得不爽，李意跟你说话了么？
　　谁准你接的？

　　于是虎爪向上捂住了李意的耳朵，冲门外长长地吼了一声。
　　老虎的叫声，曾经有人这样评价——帝王引擎，谁听谁知道。
　　狼一声没吭，等虎啸声停下，李意侧着耳朵贴上门板，听见一串慌乱的踩叶子声，好像还撞了棵树。
　　直接跑了。

　　李意抓起虎爪击了个掌，顺手还捏了捏粉红的肉垫。
　　他没注意隔了几米的戚南岐手指一蜷，然后又立马松开。
　　“心有灵犀啊，真是心有灵犀，”李意说，“我就是想让老虎出来吓吓它，这地方既然有狼吃羊的规则，那狼到底怕不怕森林之王呢。现在看，确实是怕的。”

　　既然这样，那很多事就方便多了。
　　比如原本害怕遭到袭击的出门采集，那就可以让老虎跟去，多少能让狼有些忌惮。

　　“就是不知道这幻境会不会随着我们的能力调整……”李意抬头，看见其他人眼神呆滞，表情木然，不禁问：“你们干什么呢？狼已经被吓跑了，怎么都没个反应？”

　　桑天遇揉了揉耳朵：“对不起，有点儿耳鸣。”
　　记者说：“这老虎哪来的？”
　　画家质疑：“你们到底是谁？”
　　马尾辫语气发飘：“那老虎吃人吗……”

　　李意揉老虎的手顿住了。
　　他缓缓抬起脸，用一种阴森至极的语气开口。
　　“被你们发现了……”
　　“别担心，这老虎一天吃俩人，不疼，很快的。”

　　屋里人的表情像是也要夺门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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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这只是我保镖的超能力，超人知道吗？你们都被困在这种地方了，发挥一下想象力啊，说不定你们也都是超人呢。”
　　李意伸手拿了个烤红薯，吹着气往嘴里送，最后总结：
　　“你们也太不禁吓了。”

　　别人张嘴吃饭，敢怒不敢言。
　　红薯的火候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则不够粘软，吃起来的口感恰到好处，多亏了戚南岐优越的嗅觉和味觉。

　　戚南岐撬开一个肉罐头，是从一张床中心中空的床垫子里掏出来的，肉罐头被加热得芳香四溢，香味像一条钩子，诱惑着所有人的味蕾。
　　然后他们眼睁睁看着那盒罐头降落在了李意面前。

　　……就，怎么说呢，如果是原先戚南岐年龄的大小，照顾李意，那所有人都不会说什么。
　　但现在戚南岐一副少年姿态，忙前忙后来给李意准备东西，不禁让人有些觉得错乱。

　　李意也发现了他们的眼神，但戚南岐却毫无所觉。
　　他习惯了保护李意，做这些都只是顺手，转身又要去操刀，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累似的。

　　李意笑吟吟握住了戚南岐的手腕，把人拉着坐下。
　　戚南岐不知道他要干嘛，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说句“别闹”，又要起身。
　　一双夹着肉的筷子径直叩了叩他的齿关。

　　戚南岐抬眼看去，李意一手捏着罐头，另一手伸筷子喂他，见戚南岐没动作，还诱哄一样“啊——”了一声。
　　“别忙了，哥哥，我心疼你，”他的舌头简直抹了蜜一样，“吃点儿东西，别人想吃什么就自己做好了，你不是我们的爹，别大包大揽的。”

　　戚南岐没说话。
　　他垂下眼，张嘴接了那口。
　　狐狸养好了，也会心疼人了。

　　饭后最大的问题就是夜晚。
　　晚上睡觉的时间太长，不知道会出什么情况，他们一致认为应该留盏灯。

　　“现在这座屋子相当于我们的安全屋，”李意说，“也许以后会不安全，但不是现在。你们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动静，千万不能出去，知道了吗？”

　　所有人拼命点头，桑天遇说：“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要臭在屋里。”
　　李意：“……这就没必要了哈。”

　　一人一张小床，因为没人敢睡戚南岐旁边，他就随便找了靠边的位置躺下。
　　李意看见了，一边脱白大褂，一边溜溜哒哒过来了。

　　戚南岐没管他，其实睡哪儿都行，一间屋子里他都能保住。
　　倒是李意睡他旁边的亲近举动，让戚南岐嘴角勾了一下。

　　但是李意没停。
　　他当着戚南岐的面，施施然脱下白大褂叠好，放到戚南岐床头，然后掀开被子，窜上去把戚南岐搂进怀里。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估计刚才一路上就在演练呢。

　　戚南岐的后背贴着李意温热的胸脯，脊骨发僵：“……你干嘛呢？？？”
　　他一向是那个更高大的角色，也根本没人敢像这样对他。

　　李意把戚南岐像娃娃一样又往怀里搂了搂。
　　他说：“我害怕呀，哥哥，一起睡呗。”
　　事实上李意是觉得吧，现在这个情况是暂时的，也就是说，戚南岐比他矮的时候只在今朝。

　　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必须得抓住机会，玩一玩戚南岐。

　　周围人又被李意的操作骚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李意嘴里出来的话总有种让人想要信服的魔力，桑天遇细想居然觉得两个人睡一起还挺对，规则有说必须一个人睡吗？没有啊。
　　兄弟姐妹关系好，睡一张床，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他的眼神移到了现场另一个男性画家身上：“要不咱俩……”
　　“滚，”画家扶了扶黑框眼镜，冷笑，“全场也就你是个直肠子的瞎子，看不明白。”
　　桑天遇不明所以：“怎么还骂人呢！我哪里瞎了！”
　　记者和马尾辫冷漠地钻进了被窝。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有人敲窗。
　　屋子白天还是没有窗的，到了晚上就凭空冒出来了一个。
　　李意直接被敲醒了，怀里什么也没有，他扫了一眼周围，全是空床铺，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种孤独的环境容易滋生恐慌，好在李意是个心理素质顶顶好的，一般没有别人让他难受的时候，都是他给别人制造心理阴影。
　　那道朦胧的身形还在坚持不懈地敲窗。

　　李意起身过去，看清了外边生物的脸，对方是个身形婀娜的美人，大眼小脸，纤纤细腰不盈一握，还长着狼耳狼尾，戴了顶造型奢华的帽子。
　　狼美人媚眼如丝，捂嘴发出一阵娇笑：“郎君，你出来吧，这一夜还长，我们可以一起做快乐的事。”

　　李意想了想规则，心说吃这一字居然还有两层意思。
　　这种活色生香的“吃”，怎么就不算吃呢。
　　关于这方面，李意反而是有些擅长……

　　李意伸手插入自然卷的发丝，撩出来了两枚柔软的狐耳，身后一条桃粉色尖端的尾巴轻轻摇摆，整个人的气质变了三分。

　　他眼波流转，虹膜盈着月亮浅银色的光华，显得有些神性。
　　拥有这样圣洁俊美一张脸的人，却将指尖贴在玻璃窗上，轻轻画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爱心，往常清亮的音色也染上了让人骨头发酥的蛊惑意味。
　　极致的反差，产生的是极致的风情。

　　“要论魅惑的话，狐狸精才是鼻祖，你班门弄斧了，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