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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割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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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回忆到这里,对怎么精神安抚稍微有了些印象。
书到用时方恨少,李意平时针对精神攻击方面的偏科,让他现在对看上去像变异了的戚南岐毫无办法。
他只能从过去的经验里抽。
当时戚南岐将额头贴过来,李意就感觉那股想要毁天灭地的心火消下去了,源源不断的平静感从另一端传过来,宛如在心间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温润清凉。
他的心态也从“都别活了”到“真正该死的还是瑞森”。
可见关键动作就是这个。
李意正儿八经地胡乱推测一通,当场实践。
他勾着戚南岐的脖子,冲着对方脑门就把额头怼了上去。
戚南岐安安分分地任他操作,也不问为什么。
他们四目相对了半分钟,额头都贴热了。
李意慢吞吞开口:“戚南岐,你感觉怎么样。”
戚南岐没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看着他,不知道怎么想的,还低下头,鼻尖顶着鼻尖,相互蹭了蹭。
李意当场拉远了距离。
他目瞪口呆,兼口干舌燥。
“邪了门了,”李意自言自语,“这种事情是天生就会的?还是后天训练的?我怎么不会呢。”
戚南岐经过刚刚的那一下,似乎觉得很喜欢,还想把额头贴过来。
被李意用手挡住,严格控制距离。
眼看戚南岐是要维持这种状态恢复不了了,李意觉得这正是自己carry的时刻,对戚南岐很严肃地说:“你听着。”
戚南岐的表情看上去没在听,想要绕开李意拦着他的手。
“如果你再不听我的,”李意说,“我就不理你了。”
戚南岐一时间露出了非常挣扎的神色。
三秒钟以后,李意终于踩上了地面,浑身发出了一声腐朽的嘎吱声。
“老了啊。”李意叹息。
旁边发出了一声嗤笑。
李意揉捏肩颈的动作一停,缓缓转头过去,“刚刚是你笑话我?”
戚南岐眨眨眼,过来帮他捏肩,装听不懂。
“好啊你,”李意上去揪戚南岐的脸,“我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肯定还坏着呢!”
戚南岐不躲,笑了一下。
打闹一阵,李意收回注意力,从远处看去。
这座莫名复现的精神病院跟回忆之中没什么不同,走近,连医护人员的简介都有,只是内容有些不对劲:
【王争鸣】
简介:精神病院院长,性格随和,喜欢孩子,能力不足,但是有一腔热血。
李意:“?”
这谁写的东西……先不说之前那些金光闪闪的履历为什么不见了,就说这简介上描述的,跟王争鸣本人压根儿是两个人。
李意偏过头,问戚南岐:“嗳,你看这个,是不是很不对劲?”
戚南岐随意地抬眼一扫,对王争鸣那张老脸没兴趣,走到了另一个展柜前,凌空点点:“李意。”
李意也跟着过去,那是病人简介,眼睛随便往上一看,就都是熟人:宋序闻、钟月、白领姐姐、话搭子……
最顶上的正是李意的照片。
只不过跟入院照不同,是他身边围了一圈孩子,正懒洋洋勾起嘴角,笑出酒窝的样子。
底下同样有关于他的介绍:
【李意】
简介:性格开朗,活泼好动,喜欢与人交际,人缘很好,是精神病院的开心果。
李意差点儿被口水呛着,他本人都觉得这个说法离谱到了极点:“什么玩意儿?开心果?我怎么不知道我是这种地位?”
旁边的戚南岐动作要更直接一些,他伸手戳进玻璃展柜,一把将贴着的简介撕了一半。
底下并不是白板,还有一层,彻底暴露了出来。
李意眯着眼念:“戚南岐,穷凶极恶,攻击性极强,治疗失败,被强制关押。”
看到这里,他已经基本能确定,这东西就是在胡说八道了。
据他所知,虽然戚南岐看着确实很不好惹,但纵观对方住院几年,一共也就动了三次手。
第一回,掐李意脖子。
第二回,消灭瑞森的精神坐标。
第三回,威胁王争鸣。
现在回想,李意觉得戚南岐就是匡扶正义的大侠。
就算是他也没掐错,如果当时给掐死了,简直是除了大害。
“不想那么多了。”
李意拿衣角胡乱给戚南岐擦了擦手,然后拍一下手背,直接朝大门走:“想那么多也没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意迈步进去,听见了假山喷泉的水声。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神子”了。
李意摸了摸胸前写得满满当当的工牌,余光瞥见戚南岐庄严地把李意那张与事实不符的纸片撕成了小方块,笑了一下。
两人刚刚进去,就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一位医生,穿着白大褂,把他们俩拦下,语气淡淡:“你们是新来的病人?”
他翻阅病历本的动作陡然停住,看着戳在他胸口的手,缓缓抬眼:“病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原以为这也是个虚影的李意丝毫不慌张地收回了手,摁着旁边同样跃跃欲试想学动作的戚南岐,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们不是病人,是医生,刚刚在给你诊断呢。一步到位摁心跳的把脉,听过没?”
“你是医生?不是病人?”那位白大褂跟卡机了一样重复了一遍,“我是医生,你是病人。”
“不是这样的,”李意的声音循循善诱,“你凭什么说自己是医生呢,我觉得你就是病人啊。”
对方似乎有点儿着急,抻了抻自己身上的衣服,“我穿着医生制服,”又捏了捏胸前的牌子,“我有工牌,”最后看着李意,“我是里面过来的,你们是外头进来的。已经很明显了吧。”
李意当然知道,但他本身并不是为了纠缠这个,只是想扰乱这家伙的逻辑,顺便看看他们是怎么判定的而已。
他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白大褂说:“好,你明白了就行,跟我去病房……”
话音未落,他被出现在他身后的戚南岐直接捏晕。
在速度上,戚南岐从不含糊。
李意把他身上的白大褂和工牌全摘下来披着,顺手取了人家的金丝眼镜架上鼻梁,冲戚南岐抿唇一笑:
“怎么样?”
戚南岐端详了他一下,吐出四个字:“斯文败类。”
李意眼镜一歪,眯起眼审视戚南岐:“你是不是在逐渐恢复正常?连成语都会用了?”
戚南岐看着他,一脸茫然。
李意叹口气,弯腰捡起病历本和圆珠笔,带着人往病房走。
他边走边想,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算算日子,这边应该已经过去了两年。
李意重回地盘,最想看的还是他的房间。
当时戚南岐动作太快,他有不少宝贝还留在这里,如果东西还在,他这回是打算带走的。
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其他医生,他们不知道是靠什么认人的,居然一个也没发现李意的不对劲,全都向他点头打招呼。
李意也带着笑,见谁都说个你好,擦肩而过了还要说声再见,寒暄问声病情,假扮医生假扮得游刃有余。
至于李意身后的戚南岐,他们似乎全都把他当成了跟着医生的病人,对其视而不见。
李意推开门,眼睛向右手边看,那里原本应该放着一架钢琴——
他对上了两颗大眼珠子。
钢琴不翼而飞,屋里整整齐齐码了两列病床,单人单间被爆改集体病房,起码住了两位数。
李意闭了闭眼:“……”
谁干的?缺不缺德?不知道这是别人房间吗?
屋里的病人全都是一副笑模样,脸转得朝向这边,像工厂里批量生产的劣质娃娃,异口同声地问李意:“医生,你来啦?”
李意扫了一眼,屋里只有两位算得上活人。
一个是靠着墙根儿的那位,本来在吃泡面,被开门声吓得手一抖,一叉子面全喂了床单;
另一个是栗色头发的女性,脸朝下趴在病床上,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台相机,一直没动弹过,不知道情况如何。
“李意,你怎么过来了?”
右手边的病人可能原本是寸头,现在头发长长了,变成了一丛杂草,呆逼一样看着门口的人,嘴角还留着橙色的辣油,“还换了身衣服,你要去当医生吗。”
他往后一瞄,面哆嗦掉得更多了:“戚南岐怎么也在!”
李意仔细地看了看这人的脸,回忆起来:“桑天遇?”
这人跟他很有些交情,正是原先住他隔壁的话搭子。
“爆炸之前我不是把你送出去了吗?”李意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我发现精神病院自己又复建了,交的费用还剩几个月,我就回来了。结果现在被扣下了。”
桑天遇说着说着悚然一惊:“等等,你知道精神病院爆炸的事?你不是李意,不对,你是李意,你是真正的李意!你也回来了吗?”
李意刚想跟他细问,身后的戚南岐却握了一下他的手腕,轻声说:“有人过来。”
李意侧耳倾听,一蹦一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满头羊毛卷的少女哼着歌从远处露面,她穿着一身公主裙,面容甜美可爱,脸颊带着层健康的红润色泽。
她看见门边站着的李意和戚南岐,非常有礼貌地牵起裙子行了个礼,说:“医生早上好!”
李意感受到的割裂感更强了。
面前的少女长着跟钟月一般无二的脸,但他认识的钟月出身并不好,行事风格比起直率,甚至有时候是野蛮的。
她上哪去学这种淑女礼节?
钟月二号探着半个身子进病房观望,依旧带着笑,伸手把病房里唯二的两个活人指了指:
“今天可以请你们俩陪我玩游戏吗?”
桑天遇丧着脸穿鞋过去,那位女士撑起身子,拿上旁边放着的相机,神情萎靡地下了床。
她不可能没听见刚刚李意跟桑天遇的对话,但她根本没做出任何反应,像是除了过去和钟月二号玩游戏,她就再没有其他力气了。
钟月二号看着那位女病人,语气俏皮:“姐姐,你走得好慢,要不要帮帮你呀?”
旁边那些假病人一拥而上,架起了女士,谄媚地站在钟月二号身边。
钟月二号的目光转向了李意。
她说:“医生,你好好看呀。”
李意带着微笑腼腆颔首,谦虚了一下:“还行。”
钟月二号:“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吗?”
李意只稍微沉默了一下,周围的假病人表情就变得极为凶险,似乎只要李意敢说个不字,他们就要上来攻击李意。
可见这是个关键问题。
李意问:“你想玩什么?”
钟月:“过家家。你很好看,可以当我的丈夫。”
李意说:“其实游戏呢,要听从大家的意见,因为不是你一个人玩,对吧。”
钟月二号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好,”李意说,“玩过家家可以。”
钟月的嘴角刚刚上扬十五度,就听见李意继续开口了。
“但我觉得你不太符合我的审美。这样吧,我当妻子,他当丈夫。”
李意伸出一根手指,明晃晃指着戚南岐。
钟月二号懵了:“那我当什么?”
李意一气呵成:“你当我们隔壁家三叔的外甥的老师的二姨的弟弟的路边经过的披着人皮的丑八怪啊。”
说完,戚南岐还拍拍后背,给他顺了顺气。
桑天遇原地踉跄,差点儿摔倒。
栗发女士被惊得第一次抬起头来。
钟月二号原地反应两秒,感受到了李意话里明显的外貌歧视,瘪瘪嘴,啊啊嗷啊地气哭了。
非跟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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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