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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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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营出征之日,兵力分三路,中路先行,右路其次,左路垫后,北上京城。
      承虓领了中路,早几日便离开了营地,而白近溪则因为身体不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总觉得中路离开后,军中的气氛有所不同——就连白家收留的那些女人这几日都格外的安分守己,除了浣衣、送饭,平日里尽闷在营帐里做针线,仿若与那些兵士约好一样不苟言笑。

      “突然就清静下来了。”
      白夫人转着念珠,忽然睁眼叹道。
      白季淮蹲在营帐口,百无聊赖道:
      “毕竟先前鱼龙混杂难免不知分寸,现在跟着那两路走了干净,自然是不敢闹腾了。”

      前几日也不知他与白近溪发生了什么争执,灰溜溜地被赶回后营来,成日尽是一副窝火却欲言又止的模样,叫人瞧着怪不得劲的。

      走了干净?
      我坐在白夫人旁边的榻上拾掇针线,只觉得有些古怪,却又不太说得上来,正想抬头试探却听见白夫人出言训斥道:
      “你怎么又在这里蹲着,闲得这层皮不要了不是?”
      说着,她的视线像是飞虫一般在我身上一扫而过,和颜悦色却又带着告诫的意味。
      这是发现白季淮说漏嘴,出来叫停了?
      我若无其事地低头引线,听得白季淮叹了口气,懒懒散散地拖长尾音应了声。

      白家无善类,个个都是千年的狐狸,干惯了与虎谋皮的事,铁石心肠。
      而白季淮在其中大抵是个相当温暖鲜活的幼崽——眼睛毒辣,心却稚嫩。
      而自从承虓明面上归降后,我再没有与他打过交道;所以当我又一次见他在白夫人出去晃悠过来时,便知道这个人心里大抵时藏了事情。

      “如果薛承虓不回来,你要怎么办?”
      他支开了白夫人的丫鬟,开门见山丢出这样一个问题。
      少年人眼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后来我才想明白,其实当时的白季淮年纪比我还小一点,真的直率得可以,闻到秘密的味道便要摇着尾巴上前试探,然而那颗过于柔软的心太过相信仁义礼智信,又绷不住大人世界的城府;可那时的我乍一听只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吉利,下意识就想要顾左右而言他。
      幸好冥冥之中脑海里忽然撞进一件旧事,让我如醍醐灌顶一般呆在原地——
      那日我在营帐口前透气,听得他与白夫人老远就在争辩。
      具体说的什么听不大清,只勉强捕捉到白季淮十分激动地愤慨“太过阴损”,随即便被白夫人喝止。

      我并不太担心自己应该怎么办,虽然不知缘由,但是白近溪先前姑息的态度,大概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而白季淮能问出这个问题,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前提若不是姑妄言之,那必然是有迹可循。

      我站起来,笑了笑。
      他的声音弱下去,有些慌张的模样,挡住了我的去路:
      “……干嘛?我就随便问问。”

      然后我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不管不顾地闯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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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想想,关心则乱,这话真是极其正确的。
      那时的我即使猜到他们不打算让承虓活着回来,其实还是无济于事;只是我下意识地无法原谅坐以待毙,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大概谁也料不到平素心平气和到极致的我,居然会趁着后营空虚时闹这一出,所以当我闯进白近溪的营帐时,虽然也被守卫逮住了,还是吓了他老人家一大跳,哆嗦着将手里的水洒到了外袍上。

      他摆了摆手,眼里晦暗不明,依然料到我方寸大乱所为何事:
      “阿淮说的?”
      我摇了摇头:
      “我自己猜到的。”
      随即伏地行了一个大礼——大概曾经入宫时,也未曾有机会行过如此端正的礼节。
      白近溪没吭声,只说:
      “木已成舟,回去吧。”
      我叩首再拜:
      “请您看在薛家昔日上书的情谊,高抬贵手。”
      他道:
      “我已是仁至义尽,”
      我还是伏地不起。
      “要人命的可不仅仅是这战事,我们这里又有几人能容得下他呢?”
      白近溪低头看着杯盏,不知道在想什么,叹道:
      “机会我已经给过了,这几日我将部署摊开来说了明白,他依然一意孤行,不乖乖引蛇出洞,非要引狼入室,你说又能怨恨谁呢?”
      虽然确实,当初折服颇有水分;但是这份异心,想来是有人乐见其成,不然连日的攻心又所为何事?
      “我是不该怨怼,我只是……”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白近溪瞥了我一眼,道:
      “你只是关心则乱。”
      他冷冷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从一开始就是虚与委蛇,那又如何能指责旁人虚情假意?虽然……”
      虽然即使真情实感,依然逃不过此等下场;不过此时此刻倒是给他赚足了底气。
      我低头只觉得十分绝望,呆呆地吸了口气,别过脸去,没忍住掉了两颗眼泪。
      大概真没有转圜馀地了……
      “……若他命大,说不定能出去。”
      他忽然道。
      虽讶异于白近溪忽然缓和的口风,我的心里依然荒芜苍凉:
      “谁能在您的天罗地网下逃之夭夭呢?即便可以金蝉脱壳,那还得看对面的态度……”
      即便能与来者对得上号,又有几分把握不是将计就计呢?
      好像力气都从身上抽离开来,我撑了下地,慢慢起身回礼:
      “搅扰您了。”
      这些日子的回暖果然都是不切实际,既然从一开始奔赴的一线生机不过是一潭死水,早知道还不如从未有过……
      我禁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等等。”
      白近溪忽然叫住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像是嫉恨,又像是惆怅,是一种我看不明白的尖锐的情绪。
      “如果他命大,能回来,我可以再给最后一次机会。”
      他定定地望向我:
      “我与薛家人情早已两清,今日之后他欠我一个人情。”
      “最后一次,如若在这般暧昧不清,白某便不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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