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小姐》七月八月的异次元

8、五 幸福的泡沫（1）

　　——那个男人还在规划着和我的未来，可是，我根本没有未来啊。

　　孙瑜跟着金泉兄妹二人一起回到德市之后，为了避免人多口杂，先是住到了金泉家的客房里，而金若溪则是去了父母的房子，跟着一起住。柳如苏看着好不容易愿意回来的女儿，和丈夫金河喜极而泣。
　　金泉将孙瑜介绍给了两位老人，柳如苏以为自己的儿子终于在这方面开窍了，虽然晚了点，但是也可喜可贺。所以她连忙和丈夫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犒劳孙瑜，也庆祝儿女回来。
　　只是，当柳如苏问道孙瑜的职业时，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金泉对母亲说，孙瑜是做服务行业的，但是因为跟着自己回德市了，所以打算在这边重新找工作。
　　柳如苏也没有深问，她觉得反正孙瑜会成为自己的儿媳妇，那么以后有的是时间。而金河总是呵呵地笑着，神情温和，也没有过多的问候，只是问他们路上辛不辛苦，累不累。
　　孙瑜看着金河的神情，明白了为什么金泉看起来也那么绅士与温和了——两人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吃完饭，金若溪带着孙瑜参观她哥哥和自己小时候的房间，不停地开始推销金泉，让金泉各种社会性死亡。
　　到了金若溪的房间时，孙瑜看了很是羡慕。里面满是童趣，随处可见的洋娃娃，动物公仔，公主玩偶，连床都是公主配置的，床边还有各式各样的守护精灵——相比之下，金泉的房间就显得像个和尚庙了。
　　孙瑜在金若溪的床头发现了一个美人鱼人偶，金黄的头发，俏皮的长相，粉色的尾巴，和自己小时候的那一只一模一样。金若溪看着孙瑜有些发呆，便告诉她：那是自己的爸爸小时候走街串巷，问了很多人，确定是小女孩儿最喜欢的才买的，不过自己并不怎么喜欢，她其实更喜欢动物玩偶。
　　孙瑜很羡慕金若溪能有一个这么美好的家庭。张莉虽自己说总是给孙瑜买玩具，可是前后加起来，大概也只有三四次，给孙瑜讲故事，也只是方便用讲童话的方式，劝孙瑜做个乖女儿，听妈妈的话，顺便搪塞她千奇百怪的问题。
　　如果这辈子孙瑜不是张莉的女儿，而是投胎到了这一户人家，那么她就可以像金若溪一样，肆意地撒娇，任性，有一双无限包容自己，永远为她着想的父母，还能早点认识金泉，做他的妹妹，被他宠着，被他爱着……那么她该有多幸福呢。
　　晚上，金泉带着孙瑜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孙瑜的行李安置好，让她先休息一会儿，他先去做晚饭。
　　但是孙瑜却拉住了金泉，将一张银行卡放到了金泉的手里。
　　“这是？”金泉有些疑惑。
　　“这是老师当年给我的卡啊！”孙瑜调皮地笑笑。
　　“不是说丢了吗？”金泉问道。
　　孙瑜耸耸肩，说道：“对我来说，这是你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了，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也不舍得拿出来用，因为看到它，就像看到了你，又怎么可能会丢呢。我一直小心地存放着，没有让我妈妈他们发现，本来是打算放一辈子的，但是后来你又回到我身边了，所以，我就不需要睹物思人啦！”
　　金泉敲了敲孙瑜的头，说道：“真是个傻子，给你的就是你的了，我从来没想过拿回来啊，我当初只是希望你能专注学业，不要被其他事情影响，没有想着真的让你还，而且，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了，我的工资还需要你打理呢！”说完又将银行卡交到了孙瑜手里。
　　孙瑜听到金泉的话，眸子不禁有些暗淡，看来金老师还是想对自己负责下去，但是她不想要他的余生只因为同情她而活着。
　　孙瑜调整了情绪，又抬起头笑嘻嘻地对着金泉说：“老师，我记得你以前说这笔钱是你对我的投资，那我就先还你点利息吧。”
　　“利息？”金泉不解。
　　孙瑜将金泉拖到客厅的沙发上，双手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并给他推了推太阳穴，让他闭目养神。随后她说道：“老师，你这一路上，开始太累了，好好休息吧，做饭就让我来。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给你做一顿饭，感谢你一直对我那么好，无奈后来……没来得及，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大显身手了，好好期待吧老师！”
　　金泉笑着点头答应了。“要不要我帮忙？”
　　孙瑜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可以，都说女人做饭的时候最性感，老师你就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吧，来验证一下这句老话正不正确，嘻嘻~”
　　金泉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让她赶紧去做饭。他看着在厨房里忙上忙下，一直对自己抛媚眼，拿着各种调料对自己招手却丝毫没有影响做饭进度的孙瑜，笑眯了眼睛。
　　人生第一次，金泉觉得自己的生活里，有了些烟火气，而且散发着甜美的气息。他有些沉醉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饭做好后，孙瑜在手忙脚乱的摆盘，回头一看沙发，金泉却不见了，她内心不禁吐槽：还说帮忙呢，哼，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过了一会儿，金泉出现了，他从书房拿了一个鞋盒一般大小的纸盒子，放到桌子上，示意孙瑜打开。
　　孙瑜打开之后，惊讶地发现，里面全是自己以前写的作文，有得奖的，还有落榜的，所有原稿，金泉都保存着，底部是自己离开之前写得最后一篇随笔——《百年孤独》的读后畅想，还有已经有些褪色的金灿灿的奖状。
　　孙瑜难以置信地看着金泉，眼睛不禁开始有些湿润。
　　“本来想早点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的，但是那时候，我没能找到你，现在虽然有些迟了，但是我还是想把当年承诺过的‘好消息’带给你。”金泉解释道。
　　有那么一瞬间，孙瑜真实的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心里真的有她，真的爱着她，并且他的爱，可能比自己对他的爱更早，更伟大。
　　孙瑜绕过桌子，走到金泉身边，抱住他，双手环绕在他的腰间，整个人埋进了他的怀抱里，很久，很久。
　　直到做好的饭菜已经不再冒热气了，孙瑜才依依不舍地从金泉的怀里离开。
　　金泉有些不解，问道：“其实，我从以前就想问你，为什么在你的那篇随笔里，看起来那么羡慕《百年孤独》里的雷梅黛丝？”
　　孙瑜扒拉了一口饭菜，嚼了嚼，说道：“因为我羡慕她可以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干干净净的离开，即使那么多人爱慕她，诘难她，对她评头论足，因为她蜂拥而至，连死了的时候骨头里都仍然是她的气息，最终她也还是单纯地像一个孩子，从来没有被世俗拖累，没得那么纯粹。我觉得作者应该是非常偏爱她的吧，给她那么多的赞美，也给了她那么完美的结局。但是这个世界上，人们往往会把各种恶俗的想法强加到‘美’这个字身上，让它变成所有欲望的原罪。”
　　孙瑜羡慕雷梅黛丝，但是不论在十年前的过去，还是在十年后的现在，她都没有雷梅黛丝的好运。
　　金泉了然地“哦”了一声，低头吃着饭菜，边吃还边夸，“味道真不错！”
　　“那现在换我问你吧，老师!”孙瑜说道，“你之前说，你对陈老师好，是因为她救过你，那如果我也救过你，那你会不会也无条件对我好啊！”
　　金泉笑着说：“我现在对你好，也没有什么条件啊！”
　　孙瑜：“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在我初三毕业的哪一年暑假，我去了舟市，本来只是单纯地游游泳，看看海，但是在游泳的时候，突然看到礁石边有一个溺水的男人，等我游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于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他拖上岸，又是心肺按压，又是人工呼吸，但他就是不醒，所以我只好去周边求助别人，但是等我回来的时候，那个人却不见了。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在讲台上，给我讲着《论语》。”
　　金泉恍然大呼，问道：“原来救我的人是你！”
　　孙瑜微笑着，“嗯哼”了一声。
　　金泉欣喜若狂，抱着孙瑜举了起来，转了好久，都没有撒手，直到两个人双双滚到了沙发上，孙瑜吃痛地叫出声来，两人才有回到饭桌上，继续吃饭。
　　他真的好开心那个人是她，不是陈慧，不是任何人，就是孙瑜，只是孙瑜。
　　这一晚，两人皆因兴奋而失了眠。

　　第二天，金泉载着孙瑜去了百货商场，带她去置办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品。
　　孙瑜不解为什么突然要重新置办家具，金泉说，以后两个人要一起生活了，那自己家原来的那些东西肯定是不够了，他让孙瑜可以尽情地买自己喜欢的款式，一切由她说了算。
　　孙瑜有些不好意思，从海城回来便一直花着金泉的钱，但是金泉倒是无所谓，还早早地将自己的工资卡也交给了孙瑜保管。
　　她把每一套家具都试了试，摆了摆，还在金泉面前摆出俏皮的动作，引得金泉哈哈大笑。孙瑜还买了很多可爱的玩偶，拿着玩偶冲到了金泉面前，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老师，你看你看，这么可爱的娃娃，要不要买？”
　　金泉点头之后，自己的手上便出现了七袋八袋的玩偶。
　　回到家之后，孙瑜开始清点自己这一天的战利品。
　　金泉看她一副将军点兵的样子，不仅有些想笑，他拿起一个金色的人鱼玩偶，问道：“我看你好像挺喜欢这个的，上次在若溪的房间里也看着这个，发了半天呆。”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孙瑜扭头说道，“妈妈说我从小喜欢这个玩具，而且我小时候也喜欢听她说《海的女儿》，我以前常常问她，我是从哪里来的，她都会说我是从海边捡来的，从海里捞上来的，好好，后来我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海边捡来的，不是她亲生的。”
　　孙瑜突然有些颓丧，眼睛定定地看向那个金色的人鱼。
　　金泉不希望她再陷入到回忆里，便转移了个话题，说道：“如果是《海的女儿》，据说是用声音把自己鱼尾巴换成人的腿，然后去王子的城堡里跳舞的……那，你会跳舞吗？”
　　孙瑜看着金泉一副质疑她的表情，傲娇地说：“那当然会啊，我可是……”
　　话还没说完，孙瑜的手就被金泉牵了起来。金泉笑道：“那这位美丽的女士，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
　　孙瑜点了点头，红了脸，心里暗自怀疑：那么多男人对自己花言巧语，自己都从来都没有任何反应，而现在为何就只是看着这个男人，内心却狂跳不已呢？
　　两人在音乐声中，就这样跳起舞来，僵硬得像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却也羞涩地像两个偷偷早恋的孩子。两人一边跳着，一边笑着，一边错着……舞曲终散，金泉静静地抱住孙瑜，让她的头可以靠在自己的胸膛。在他的怀里，有一个人的眼泪，湿润了两个人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