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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沉寂 ...

  •   他见过寒梅怒放被雪压的枝头,见过被扔在垃圾桶里腌臜的破败玫瑰,他见过他眼里的悲和哀,他身上的雪与霜。他与他同在,从未离去。

      阿饶,我也曾见过这里的月亮。

      冷劲儿顺着后颈往衣服里面钻,他揉了揉冻红的鼻尖,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围巾不知道丢在了什么地方。

      这次寒假他瞒着林瑶飞来国外,凭借着自己从电话里听见的,东拼西凑扣出的地址这才一路磕磕绊绊找过来。

      楼上的灯还亮着。这么晚了,还不睡。

      雪下的很大,脚睬在上而吱嘎吱嘎的。很轻松的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痕迹,又被新的大雪覆盖埋没。

      他的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蜷了蜷被冻僵的手指。今晚月色很好,雪落满枝头散发着冰雪气息。

      素净的雪从光影中穿梭飘荡,折射着晶亮光线。月色朦胧,残枝覆新雪,新雪衬旧人。

      他的眸子紧紧盯着那道紧闭的窗帘,仿佛能透过那层屏障去看他想见的人。

      似乎真的是听到他内心的想法,那道紧闭的窗帘被人拉开!

      时涣瞳孔猛的收缩,他听见自己的指节被捏的发出清脆的一声,拉开窗帘的人似乎也静静地看了一会雪景,刚要把帘子拉上,似乎注意到了楼下有站着的人,停下动作。

      时涣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几分钟的时间似乎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他感觉到上面人投过来的视线,即使他的脸被雪枝遮的严严实实,只能在缝隙里看到楼上绰约人影,但他还是一动不动,

      楼上的人终于拉上了窗帘,时涣拍了拍肩头的化掉的雪,拉着行李箱一步步走远。

      江燃穿过窗帘的缝隙看着逐渐远去的人,这个人好像在楼下站了很久很久。

      ——

      这是他来的第几天了?记不清了,但是日记还是断断续续的写着。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他没有胃口吃早饭。戴上口罩,一顶帽子把自己乱糟糖的头发压平,眼底的乌青告诉他,他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外面的冷风吹的人清醒,他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端,但裸露在外面的一我脖子被风割的生疼。

      他没有围巾,也许...他下次应该穿个高领毛衣。

      那个人穿高领毛衣就很好看。

      他心情忽然变得不错,去街头早餐店买了杯热可可和牛角包。

      吃完后,苍白的皮肤终于有了点血色不那么瘆人了。

      十分钟后,男生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干呕起来,硬是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绞痛才渐渐减轻。

      他起身走了几步,痛苦的轻阖上眼睑,睫毛不停颤抖。苍白的皮肤能清晰的看见血管,那白的几乎透明的手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紫色针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又落肩头,他伸出一只手呢喃道:"这雪可真冷啊...时涣,你再不来,我可能真的要死了,到时候就真的等不了你了。"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冰冷的雪一点一点吞噬掉他的体温。

      他们距离11890千米。

      这11890千米是他们难以跨越的鸿沟…

      医院。

      "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医生脸色不是很好看,"你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你...还是放不下是么?"他稍稍停顿,猜测的目光移向半靠在沙发上的江燃。对方没有应答,只有眉心又轻轻皱了下。

      说话的是个在医学心理界有着很高造诣的华人医生。

      "你不能老是这样,你现在的心理状况已经比我想的还要严重了。你不接受我的疏导,甚至抗拒和我交流,我没办法为你提供更好的治疗方案。与其自相矛盾,不如早日解脱。"其实对于医生来,尤其是心理医生来说,他们的情绪态度对病人影响很大所以一股他们说话平和徐缓。

      但他从来没有见讨这样的病人,如果不是他有时候说多了,对方会轻轻皱眉让他闭嘴,他真的会以为自己接了个哑巴病患。

      "你要是把我当朋友,你就听我的。"秦颂手中的圆珠笔啪的扣在桌上。

      对方终于睁眼瞧他了。

      "跟一个神经病当朋友?"他扯了扯嘴角,似乎对朋友这个词产生了很大芥蒂。

      秦颂正欲再说,却被他一句话打断:“好了,你说,我听着。"江燃的目光又沉沉的落到桌上的那盆绿萝上。

      "换个地方住吧,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很重要。找采光好的,别跟你房间一样

      一股死人气,整天拉着窗帘。"秦颂也没摆医生架子,就像朋友一样跟江燃说着。

      江燃没说话,静静的听着,但目光还是在那盆绿萝上。

      "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江燃?"秦颂试着喊了一声,“江燃?"他又试着喊第二遍。

      "秦颂。"突然,江燃开口叫住了他的名字。随后江燃的眼睛缓慢的眨了下,语气冰冷问了个问题。

      “为什么要把实验标本放在咨询室里。"

      秦颂觉得自己的身体僵了一下:"什么实验标本……你看到了什么?"他声音中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颤抖。

      江燃的目光一动不动盯着那一处,似乎在跟那东西对视。

      "一罐...眼球。"他似乎有些不理解的样子,眉心皱了皱。

      所以他刚刚一直在和一罐眼球对视?!

      江燃一语惊人,秦颂终于反应过来江燃发病了。

      "我看见那颗眼球里有我的影子……是一具被摔成烂泥的尸体。"他目光空洞沉寂,一边观察一边描述给秦颂听。

      秦颂立刻道:"江燃,闭上眼睛!你发病了,快闭上眼睛,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江燃的神情犹如一滩死水,灵魂被死神的刀尖勾走,支离破碎。

      他冻了太久了,很难在把他从冰里凿出来了。让一个这样的人,突然被热水泡着,太残忍了…

      时涣一整夜都在低烧,他强撑着不适起来。

      妈:你又去找小燃了?

      打开手机,赫然弹出一条消息。时涣闭了闭眼,他就知道瞒不过林瑶。

      时涣:嗯。

      妈:理由。

      他盯着这两个字,眸子里终于有了不同的情绪。

      他松开语音键。

      林瑶坐在沙发上,单薄的身体随着咳嗽的动作起伏着。她点开语音,男生的声音很低很哑,像吞过玻璃,但却很清楚,充满坚定与郑重。

      我要带他回家。

      他要带他回家,这里的雪太大,阿饶怕冷。

      江燃在掌心哈了口热气,白气从口中出来,他搓了搓手,继续往前走,雪还在下,他没有戴帽子和口罩。

      似乎很久没呼吸到那么新鲜的空气了,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其实是不舒服的,但他好想并不在意。

      他低着头走的很慢,忽然与某个人擦肩而过,那种感觉很熟悉。他猛然抬头转身,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把倾斜的伞往正中收了收,似乎刚刚与他擦肩而过的不是这个人。

      “哥!”江燃急促的叫了声。

      听到这个字的男人身形一僵,终于转过身去。

      但江燃没有看清他的样子,风雪迷眼,他伸手抹了一下鼻子,手心里一片红,血滴在雪地上像绽放的红梅。

      男人看见倒在雪地里的人,终于不管不顾的朝对方跑去,但是少年跑起来的姿势有些奇怪,似乎腿脚不便。周围的人驻足围观,看着这个俊朗的少年用他们听不懂的声音叫了叫地上的人,地上的人被少年抱走,只留下点点血迹。

      江燃惊醒过来,他看着正在削苹果秦颂出声到:“送我过来的人长什么样子。”

      被冷不防这么一问,秦颂眨巴眨巴了下眼睛,往楼下医院门楼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就楼下喜欢喝热可可的长胡子啊。”

      “你眼瞎了?”江燃皱眉问,显然不相信。

      秦颂翻了个白眼对旁边的白人护士道:“Ruth, you come to tell him who sent him here?”

      (露丝,你来告诉他,送他过来的是谁?)

      “It's my pleasure, Dr. Qin.”白人护士微笑点头道,随即便回答江燃“This is the big bellied guy with a bearded face, dear Mr. Jiang.”

      (乐意为您效劳,秦医生。亲爱的江先生,送您过来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大肚子的家伙。)

      “Lying will have a nose like Pinocchio. Do you dare swear to God?”江燃一脸漠然。

      (说谎会跟匹诺曹那个小家伙一样长长鼻子的,你敢对着上帝发誓吗?)

      ?

      “What a bad tempered gentleman, I refuse to communicate with you now.”白人护士生气的端着药盘走出病房。

      (真的个坏脾气的先生,我现在拒绝与你交流。)

      “那你觉得是谁?别告诉我是时涣,你还能记清你跟我说过多少次遇见过他了吗?你现在真的还能分的清现实与幻觉吗?”

      这一连串的质疑让江燃不得不接受他自己可能真的认错人得事实,毕竟这真的不是第一次了。

      他缩回被子里,背对着秦颂闭上眼睛。

      病房外,隔壁的房门被年轻人轻轻关上。时涣靠在房门上,两手一高一低还在打着点滴。想到抱着江燃来的时候,对方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怎么也不撒手的样子,他的眉头就一直皱着。

      一墙之隔而已,明明很轻松就能看见对方,就可以紧紧把人抱在怀里,问问他过的好不好。

      他低头用手摸了摸自己大腿外侧,那个地方有一条狰狞的长疤,这条长疤曾经反复感染恶化过,因为被刀子划得很深,被缝了19针。

      长疤下面是被铁棒打伤的腿,已经快要恢复好了,这件事还惊动了那个并不与他们很亲近的爷爷,去国外专科请了医生专门料理。

      这条腿治治养养接近一年才见好。

      去年十月份他也来过一次,当时他遇见一群卷毛小混混,蹲在江燃每天回家的那条路上手里还拿着刀子铁棒。

      他故意摘下帽子口罩让江燃看见他,因为他知道江燃会追过来,果不其然江燃看见他,微愣片刻便朝他快步走来,他把人甩开,又从另一条小路绕了回去。

      当时很黑,这条路的路灯又老久,江燃也不确定自己看没看清。

      没堵到想堵的人,小卷毛们骂了一句脏话。看着面前的华人少年,“Damn it, kill him!”他们当中的其中一个竟然掏出电棒来。

      (妈的,弄死他!)

      “My goal this time is very simple. I will send you to God”

      (我这次的目的很简单,送你去见上帝。)

      时涣语气没有起伏,眼中的警告与危险却令人胆寒,像猛兽嗅到血腥的气味,下一秒就能把敌人撕碎。

      -——

      时涣拖着一条血淋淋的腿在江燃的房门上留下一个字条上面写着:See you next time, honey.

      下次再见,亲爱的。

      江燃没找到人,却返回的路上见前面有一辆救护车,听旁边的老外说好像是因为跟什么人打架,被刀子划伤了。

      他当时只是皱了皱眉想起来上个月被自己揍了一顿的卷毛小混混们,因此自己还挂了彩。

      江燃把帽子拉到头顶,目不斜视的路过救护车,似乎听到有人小声的叫了他的名字。

      他转头,却只余禁闭的救护车排出的尾气。

      晚饭时间,王姨端了菜上桌顺口提了一嘴:“我今天看门口上贴了张字条,被小孩子摘走了,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江燃没多想,他“嗯”了声:“可能是什么广告通知单,没了就没了。”

      江燃听取秦颂德意见搬了新的住所,他不知道,在他搬走的第二天,门口放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条围巾,针脚暖和扎实,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一针一线织出来的。

      但他并没有收到,以至于冷了一个冬天,一颗心也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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