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诊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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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理达班的方阵……”
激昂的义勇军进行曲突然卡顿了一下，换成了乐声激昂的战歌。负责场内纪律的高大壮听见检阅台的播报声，下意识往跑道上看去。
这一看，他就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气：“卧槽？”
已经走完方阵在场内站好的高一则是直接沸腾了。
“我去！入场式原来是可以自配BGM的吗？早知道我们也弄了！”
“哇塞这个班怎么回事啊！衣服怎么这样？被火烧成这样还穿出来啊？诶是不是还有人缠着绷带？”
“不是，他们脸上怎么回事啊？刚从火灾现场出来吗？这一道那一道的黑……”
“诶不过有一说一，他们走的好整齐好有气势哦，我怎么感觉这有点像那种打仗凯旋归来的意思啊哈哈哈！”
“前面举班牌的那个男生好帅诶！长得又高，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哇塞好想去要联系方式！”
“我靠我靠我靠！领队的那个小姐姐是我的菜诶！看着就温温柔柔一小只，肯定很好抱！”
……
控制住高一的骚动，高大壮拧眉看向检阅台，果然发现控制着播音设备拿着话筒在念入场词的已经换了一个人。
“他们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走来，即使伤痕累累依旧气势不减，挺直腰骨，昂首阔步！生活的磨难不能压垮他们，成长的苦痛是他们甘之如饴的良药……”
磁性与稚气并存的声音有些低哑，但那抑扬顿挫的腔调却给他所念诵的内容注入了一种悲壮的情感。
“……可他们绝不认输！文能七步成诗，武可横槊披缨！满分试卷随手招来，年级榜单无可争锋！笑看风云人物貌若潘安，谁言我班学霸不可嚣张……”
随着理达班的方阵接近检阅台，俞蓝高举着的班牌细节终于展示在了众人眼前。
木制的班牌上用颜料画出了被烧灼的痕迹，与班服同款的鲸岛星空背景之上，“理达”二字飘逸俊秀，被烧残一段之后更显这两字之间蕴含的锋芒。
高大壮看着俞蓝手里层层缠绕的绷带，正感觉这入场词怎么越说越不对劲的时候，理达班原本整齐的方阵突然散了开来！
靠边的一列小跑到班牌之前，他们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两条鲜红的横幅，呈交叉状展在了班牌之下，像是就此托举起了那珍重的两个字——“理达”。
剩下的人则马上调整站位，左移右挪只几秒，平地上的人只觉他们按照身高胖瘦组成了一朵盛放的花将那班牌拱卫其间，而检阅台上自上而下观礼的老师们则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
因为那方阵变动到最后，竟赫然组成了方正的“理达”二字！
恰好爱阳将入场词念到了尾声，他拔高声音，笑：“达而明理，理则通达，此为理达！欢迎高二理达班入场！”
理达班的众人扬起画着黑痕的脸，将缠着绷带的手握拳抵在心口，将横幅上的内容大声喊出：“达而明理，理则通达！”
“高二理达！胜利必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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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爱阳作为广播站站长公然走后门替换BGM，理达班形容狼狈不工整，突然变换方阵违反规定章程……种种原因之下，理达班方阵得分为0，入场词得分为0，装扮得分为0，最后总分共计0分。
不过早就在班牌背面写上“高二理达，输也通达”的理达班对这成绩也算是意料之中，众人散会后围坐在和20班干了一场嘴仗才赢来的最阴凉的梧桐林根据地里，嘻哈着互相扯着满身的绷带。
因为这批班服被谭诗全都烧出了痕迹，惨点的只剩一个领口还能挂着，好些的也被烧没了一只袖子，直接穿出来不说是不是有辱风化，他们自己都觉得这副模样像是什么残兵败柳，一看就衰！
好在俞蓝美术生的创新思维在这时发生了效用。他提议用缠绷带的方式把穿上这些衣服之后会露出来的部位遮挡，作出奋战归来的模样。之后又临时更改了入场词，还连夜把班牌做的更符合他们当下的形象……
总而言之，虽然意外很糟心，但是现在的结果他们都很满意！理达雄风永不会败！
拆完绷带之后，有项目的都去准备比赛了，余下的人帮忙搬水搬零食递毛巾……总之每个人都有事干，每个人都在为这个班集体贡献一分力，没有一个是闲着的。
当然，有个人虽然在出力，却不是为了班集体。
“诶——我能不能先走了啊？我们班等会儿有比赛呢？”爱阳趴在摆放在检阅台一角的播音桌前，对旁边认真整理着刚刚由同学们递交上来的应援词的杨森林眨着星星眼。
已经是广播站副站长的杨森林直接拒绝：“不行，站里其他人的播音水平都有限，应付不来临场的稿子。”
他扭头盯着爱阳，眼神同样真挚：“站长，你答应过大家的，这三天的播音台由你负责。刚刚让我一个人在这念入场词已经很过分了，你不能再直接跑掉了。”
爱阳：“……”
虽然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认真的劝说我，这样搞得我负罪感重到都不好意思偷偷跑了好吗？？！
无奈之下，他只得拿起杨森林递过来的写满狗爬体的小纸条，对着话筒声情并茂地念诵起来。
“这是来自高一三班的集体投稿。哦！陆小超！你就像那轻盈的小精灵！灵动的身姿……”
今年的校运会安排和去年没什么区别，只是把一千五和三千米都安排在了第二天。
理达班早在高一校运会之时就明白了，自家班长和老板那在体育田径方面可是前途无量啊！因此这次报名爱阳还没表达出自己只想苟着的意向，首司大笔一挥就给他和俞蓝报满了三个项目。
“老板耐力爆发力都不错，班长相对耐力更强些，一千五和三千你俩就一起上了。跳远班长腿长可以报一个，老板你打人挺狠，力气肯定不小，实心球走一个呗？”
当时的首司分析得头头是道，眼里好像已经看见了他们双双夺冠的辉煌时刻。
但是等到了实心球场地边上，看着匆匆从播音台跑过来的爱阳苍白的脸，再看看周围一圈手臂肌肉丰满的彪形大汉，她顿时开始怀疑自己的决策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失误。
“嗯，我到实心球这边了，你先热身，我这边结束了就去找你。”爱阳把耳上的蓝牙耳机摘下，连着手机一起递给首司，上前找裁判领了号码牌后就抓了把白石灰拍在掌心，姿态闲适。
三次投球是分开的，按照号码牌一轮一轮的来。爱阳每投完一轮就会让首司举着手机，和通话中的俞蓝说话，问他那边准备得怎么样，自己这边成绩如何，反正总有几句话可以说。
被迫当背景板的首司：“……”
您俩这么兄弟情深能不能不要带上我？知道我控制自己不想歪有多难吗？！？
实心球是一场出排名，不搞初赛决赛那一套。爱阳投完第三球之后就找首司拿了手机跑去跳远场地了，只临走前给了在一边为他疯狂助威呐喊的理达人和非理达人一个wink，可把一众少女激得心里小鹿乱撞。
他的身高现在已经逐渐要突破一米七的大关了，脸上的婴儿肥也在慢慢褪去，精致漂亮的五官显出了一些棱角，某个角度看过去依稀能觉出一丝混血的意味。压低的声音少年气很重，再配上他活泼阳光的性格……
表白墙里的妈妈粉大批变质女友粉可能就能说明他这番变化有多么影响深重了。
没管自己从田径场上跑过时路人们小声的惊呼，他趁着杨森林还没广播寻他回播音台，直接往跳远场地跑去。
跳远项目在实心球之后十分钟，爱阳跑到场地边缘的时候，跳远这边刚清完人数，一众运动员都在扭腿扭脖子热身。
远远看见场边已经换上之前球赛的球服的俞蓝，他笑着大喊：“俞——蓝——！”
俞蓝扭头，还没看清来人，自己的脖子就被勾住，少年自后猛扑在了他背上，奔跑带来的惯性让他不免弯腰，向前踉跄了一小步。
“胖了。”俞蓝右手往后回护，把人半背了起来，冷静地做出了判断。
“没吧，你别不是心理作用。”把自己一层薄汗往俞蓝球衣上蹭蹭，爱阳挑眉，“而且我们美少年是绝对不会胖的你不知道吗？你个搞艺术的怎么这么直男啊？”
听他吐槽自己直男，俞蓝背着背上这个每天想尽花样只为了能让他吃下一点水果的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闷声笑了起来。
爱阳却以为他就自己体重上涨这件事，又想起了逮自己去郑医师的诊所时候的惨烈状况所以发笑。
是的，他和俞蓝坦白了厌食，并且乖乖地跟他去了郑医师的诊所配合治疗——才怪呢！
想起那天鸡飞狗跳的一切，他就觉得全身哪哪都疼，尤其是屁股！磨了磨牙刚想控诉几句，自己却因为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不知怎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天说来也巧，刚好是凤琪的生日，又正好卡在了周日。当然，爱阳后来知道了，这压根就不是赶巧，而是某人精心策划的一个局！
“啊？我生日……卧槽居然真是！不是，我还在舞室这里，今天有两个很出名的老师在，我没法走……OKOKOK，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下次一定补上一起去玩好吧……啊？订好餐厅了？这样，你们多摆一副碗筷就当我在了……行了行了这边有人叫我！我挂了啊！”
听着电话里的一阵忙音，爱阳抬眼看向对面默默拿热水清洗着碗筷的俞蓝，仰天叹气。
也不知道俞蓝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在不确定对方是否空闲的情况下，没和任何人商量就定下了这家餐厅。爱阳跟他出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一切都安排好了，结果到地方了才知道他压根就没通知过凤琪今天有安排！于是就有了刚刚那通电话。
“现在怎么办？真给他摆副碗筷供神呢？”爱阳看着被俞蓝洗干净摆到自己面前的碗筷，神情里带着点考究，“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安排？这么莽可不像你。”
不怪他这么猜测，主要是这家餐厅距离郑医师的诊所只隔了一条街，而今天又是周日，老郑每周日中午必来此吃午饭。
这几个月来老郑只要空闲就会疯狂地call他，爱清也隔三差五提点他去拿药，偏偏就是开学之后，老郑突然消停了，爱清也住了劝说，阴谋的乌云一直在酝酿，爱阳一直在等着暴雨的来临。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俞蓝怎么会掺和进这个事里面来？是在画室的时候爱清和他说了什么吗？他们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产生了什么其他的联系……？还是不能让他知道的联系……
所以，爱清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了，或许是自己之前让他查的那个资助人，或许是俞蓝一定要上那辆大巴的原因，总之是和俞蓝相关的，说不定……还和他自己相关。
而他们坦诚了这些他想知道却一直无法知道的事情，达成了某种交易，今天这个局面，该是爱清给俞蓝出的一个题。
俞蓝应该已经从平时的细枝末节里猜到了他有厌食症，也知道了他在抗拒治疗，那么他一定会问爱清自己变成这样的具体原因。
因为愧疚而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爱清不会轻易相信俞蓝，把那些往事一一告知。他可能会选择性透露一些东西，再模糊掉另一些东西，只要能诱导出一个能够闭环的逻辑链就行……
那他会选择透露的，就该是自己左手虎口上的这个疤了。既能解释自己为什么一直对俞蓝特别关注，又能联系死去的段振方三人，圆了自己当混混的那段经历，也能够说明之后在博英的那一系列往事，还能让俞蓝明白他们兄弟俩之间为什么是这样的关系。
而按照爱清这些年一直希望自己能走出来，能够积极地去生活的想法来看，他应该会有意将自己弱势化，着重表述他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想让俞蓝对自己产生同情怜惜等情绪，他想引着俞蓝不断地去深入，去了解自己的过去，他想……让俞蓝看清自己，然后做出决断。
陪着他，或者离开他，一辈子。
厌食症是一个饵，爱清让俞蓝选择要不要咬这个饵，要不要获得深入的机会，要不要走到……做出那样的决断的一步。
显然，俞蓝毫不犹豫地咬了，然后今天自己坐在了这里。
就像爱清能够知道爱阳在想些什么一样，爱阳也能从一些细微的东西推导出爱清的一切行为动机。
就像现在，他知道爱清瞒着他做的这一切其实是为了让俞蓝做出选择，他也清楚爱清其实并不在意俞蓝的最终选择。
爱清只是想通过俞蓝告诉他，没有人真的能陪他一辈子，就算有人许下这样的诺言，就算他们看穿了他的一切假面仍选择站在他的身边，当命运的摆锤放下，他们终究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被撞出他的生活，留他一人行走于世间。
他能失去一个Alice，自然也能失去一个俞蓝。
这是他自己的人生，是他必须走下去的路，他不可能一直依靠别人，他也不能一直为别人而活，即使那是他的亲朋爱侣，也不行。
他可以卑劣，可以懦弱，可以惶恐，但他不能停，他得一直向前，直到走出这片一直笼罩着他的阴云，走到阳光之下，踩在影子之上。
这就是爱清一直以来希望他能明白的道理，也是他对他最终的期望。
他明白，他憧憬，他也为此努力过，但他……还是做不到。
他在江宇墓园买下三块墓地，在枫木墓园立下两块自己的碑，他以为自己真的埋葬了过往岁月。
他学会了钢琴和吉他，他不会再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努力交到了很好的朋友，他终于对着爱恪喊下了一声“爸爸”，他成为了白恪尊敬的“小爱总”……
但是日日夜夜他于睡梦中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醒来只有看见枕边显示着“通话中”的手机，听着那边因为他的轻唤无意识应答着的声音才能平复心跳，重新闭上眼睛。
他吃得越来越少，吐得越来越多。他放任郑医师的电话不断，却从不去接听。他的身高在长，体重却一直变化不大。扑在脸上掩盖憔悴的粉越来越厚，手腕上的发带缠得越来越紧，时时刻刻给他一些痛，带来一些暖。
他梦里的黑影越来越多，灼得他越来越疼。形容狼狈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一遍遍地警示着他，不能让人失望，不能违背他人的意愿，要背负着所有人的期待活下去，要成为一个好孩子。
而当他醒来，梦里面容扭曲的人温柔地看着他，执笔持剪的手却在为他洗手作羹汤，精煮慢熬着的是浓稠的爱意……
长长呼出一口气，爱阳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对着皱眉看他的俞蓝弯了眉眼：“你刚刚说什么，我没仔细听，你不然再说一遍？”
俞蓝：“……”
俞蓝：“我刚刚没开口。”
回想着刚刚爱阳一瞬间变得很落寞的神色，他刚为自己诓骗爱阳来这吃饭这一行为产生一丝愧疚之意，却听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诶，爱阳你还真在……”
郑医师掀开隔间的珠帘，一眼就看见了撑着下巴靠坐在窗边的少年。
说时迟那时快，爱阳在他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猛地从座位上弹坐起来，三步起跳越过外面隔断用的小花栏，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大门方向奔去！
俞蓝也在发觉爱阳意图的一瞬间排开挡路的郑医师，跟在他之后追了出去！
“诶！跑什么！包都没拿！手机都还在这儿呢！”只是听爱清说爱阳在这吃午饭，因此提前下班想来碰碰运气的郑医师踉跄着扶住旁边装饰用的门柱，有些搞不清楚到底什么状况。
旁边的侍应生小姐拿着菜单过来：“先生您好，您预订的九号三人桌是需要现在上菜吗？”
郑医师刚想说自己没预订座位，但是看着包厢座位上散乱着的包和手机，再看看已经跑没影的两个少年，终于还是无奈叹气，摆摆手，说：“再等一下吧。”
而他等着的两个人却是直接在大街上开始了一场生死逃亡。
“我！不要去！你！能不能！别追我了！”爱阳坐上台阶旁的扶栏，一路往下滑，边滑边回头大声对紧追不舍的俞蓝喊。
“你先停下！有什么我们好好说！”俞蓝一步三阶地往下跳，眼看着就要抓住爱阳了。
爱阳往旁边一侧身，翻过旁边的花坛就往一边的公园蹿去，头也不回：“我就说！你怎么会订餐厅！不提前叫疯子！原来！就是想！骗我去找老郑！”
“我不怪你！但！你告诉爱清！这事儿！我和他！不死不休！”
原本想着订个三人位，等郑医师来的时候装作偶遇，吃个饭之后能够顺理成章把爱阳拐去诊所，谁知道他反应会这么激烈，扭头就会跑，俞蓝现在追得头不是一般的疼。
他扫见旁边的共享单车，看着爱阳逃窜方向宽敞的车行道，刚想掏出手机扫个车去追，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糟了，手机和包都丢在餐厅没拿！
他在回去找手机和继续追爱阳之间只抉择了一秒，就继续迈步朝爱阳的方向跑去。
爱阳的手机在包里充电，他要是一直就这样跑没了踪影，之后又因为躲他和郑医师不敢回餐厅，那他之后怎么回家？他身上又没钱，这地方离他家怎么说也有十几公里！
两人又你追我赶了一段路，爱阳是打定主意不去郑医师那了，因此为了躲俞蓝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灌木丛也钻了，垃圾桶也藏了，就连给小朋友玩乐的滑滑梯小房子他也缩进去过。
可惜俞蓝不知道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摄像头，无论他躲哪都能被揪出来，然后在被制住的最后一秒侥幸逃脱！
跑到公园一个废弃的芦苇荡边的时候，爱阳实在是跑不动了。本来吃的就少，现在消耗还那么大，他的肋下像是被揪成了一团，一阵阵地抽痛。
他弯腰捂着腹部在了芦苇丛边慢走，想以此让自己能够好受一点。他的一只手向后伸出，五指张开，是一个请求休战的手势。
或许是应了那句人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会塞牙，爱阳眼冒金星忍着腹部连呼吸都要屏住的疼痛的时候，他的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重心瞬间前移，他一头就往前面的芦苇荡栽去——
追来的俞蓝明白了他的手势，刚想就此减速，却看见那人极速往芦苇荡冲去！
他马上又加速往前，在最后一刻抓住了爱阳的手……！
“噗通——”
沉闷的落水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断裂声响，芦苇丛倒了一大片，浸入满塘的污泥之中，芦苇絮飘飘扬扬落了少年满头满脸。
俞蓝把压入污泥中的手抽出，想寻到一个发力点把自己这样趴在泥里的身体撑起来，但周围都是烂得像水一样的稀泥，他尝试了两次，除了勉力抬起的半身又重重砸下，让他满身满脸又添几点泥污之外，再无别的收获。
“你先……别动，”少年虚弱的，抽着气的声音从泥里传来，“等一下……我教你。”
原来爱阳被俞蓝覆在了身下，此时可以说整个人都被埋进泥里了，乌黑的泥浆覆在他的脸上。他一直闭着眼抿着唇，仰着脖颈轻轻地呼吸着，从脸上污泥的起伏可以看出他一直在皱眉，和他身体紧紧相贴的俞蓝也察觉到了他的身体此时异样的僵硬。
刚刚下落的时候俞蓝一把抱住了他想把自己垫在下面，结果爱阳也是和他一样的意图，并且靠着自己本就在下的优势，陷进泥里之时还张手护住了他的头部，自己却因为承受着另一个人的重量现在被压进泥里动弹不得。
“泥不深……下面是实地，你先把膝盖支起来……手撑着我肩膀……”爱阳闭着眼看不清俞蓝的表情，但他能猜到俞蓝在想什么，于是弯了弯嘴角。
“没事的……反正我现在也动不了……你先撑着我肩膀起来，等一下……再把我挖出来……”
“对……膝盖撑在我腰边这里……起来了吗？啊……接下来就麻烦你了……我好像没法自己站起来了……”
俞蓝觉得爱阳的状态很奇怪。
看他的表现他是很抗拒这种泥地的，但是那又不是因为觉得脏或者不舒服的抗拒，因为他一直很平静地等着俞蓝站起来，然后把他从里面挖出来。
出来之后他一直皱紧的眉就松开了，也没因为自己满身黑泥的狼狈模样而表现出嫌恶的态度，好像他觉得全身湿答答黏糊糊的状态相比进入那样的泥地好了不知道千百倍。
他看起来不怕泥，也不怕脏，但是会怕泥地……是因为陷进去时摸不到底让他感受到了失控的感觉？他以前……
扶着爱阳上了岸，两人现在这脏兮兮的模样，走出去可能就会被当成神经病抓起来，但他们也只能在附近的公厕里把面上的黑泥洗掉一些，没办法做到完全的清洁。
手机和包都还在餐厅里，也没办法坐地铁或者出租回去，他们也找不到人来接他们……
最后的最后，爱阳终于妥协，由俞蓝一路背着去了郑医师的诊所。
为什么是背呢，先不说他刚刚跑得肚子疼又在泥里躺了十几分钟，光是他护着俞蓝陷进泥里，尾椎骨却直接撞上了下面铺着石子的实地……
他这是痛得腿软了，刚刚在公厕洗泥巴都是俞蓝架着他帮他冲的，他不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到郑医师的诊所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果断接受了俞蓝背他的提议，毫无心理压力地伏在了对方的背上，被揽着两条大腿稳稳当当地朝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所幸郑医师看他们久久未回餐厅，想着他们可能出了什么事，特意吩咐诊所那边留意着他俩。
当爱阳扶着浴室的墙壁把自己洗干净又换上了明显大一码的T恤和长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郑医师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对他核善地笑。
“洗好了？来，咱们先做个检查吧？”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爱阳做完检查，换了一批新的药，确认了新的诊疗方案。俞蓝作为协助者开始每天盯他吃东西，还会想很多方法让他能吃下他一直抗拒着的肉类和水果。
他自动申请成为了走读生，用那间温馨的小厨房做出好吃的水果馅饼，烤加了果肉粒的蛋挞，炸一盘完全没有肉腥味的小肉丸……
算是让爱阳真正意义上的做到了，“离了你我就吃不下饭”。
他们谁都没再提爱清和俞蓝都有哪些背着爱阳的联系，就像他们都不说自己暗地里对对方又有多少疑问。
他们只是等着，等一个他们此时还看不见摸不着的机会出现，那时他们都会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然后做出选择。
是留下，还是离开。
是向前，还是继续逃避。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个机会会来得那样快，快得他们都还没做好任何准备，压抑着的一切就这样爆发了。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诊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