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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小抄 ...

  •   在阳台试探完爱阳的态度之后,程静斯又晃到了休息室,凑到了正在打扫卫生的俞蓝身边。

      “诶,学霸,问你个事。”

      他身上还带着些烟味儿,俞蓝并不喜欢,因此直接往后退了一点,惜字如金道:“问。”

      “就你和爱阳……”程静斯刻意把尾音上提,便显得未出口的内容无限暧昧缱绻。

      “……你刚刚和他说了什么?”俞蓝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正眼看向程静斯,“你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哇哦,厉害厉害,”程静斯特别敷衍地鼓了鼓掌,直接就问了,“你喜欢他吗?还是说你有其他喜欢的人,两情相悦马上就要表白了?”

      “……我好像没有回答你问题的义务。”俞蓝莫名有些头疼,“而且两情相悦要表白又是哪来的谣言?”

      “哦——原来是谣言啊——”程静斯拉长了调,“不过你是不是亲口说过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啊——据我所知,这个谣言的源头可就在你这呢——”

      “我没有……”俞蓝反驳的话刚要出口,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止了话音。

      程静斯乐得看好戏,不过真正看见万年死人脸的学霸脸上显出懊恼的时候,他还是被稀罕到了。

      “不会吧……我还以为是什么世俗道德阻碍了伟大的同性/爱情,合着到头来只是一个乌龙?”

      他又凑近了一些去看俞蓝的表情,越看越觉得有趣,越有趣他越想去助推一把,让事情更加有趣。

      “你敢说你不喜欢他?”他故意把声音压低,语调温柔地诱哄,“既然已经两情相悦,那就把握住机会,去表白啊?”

      “他那么耀眼,身边总是那么多人,无论走到哪,总有一批又一批的人被他吸引……趁他的心还在你身上,赶紧把他抓住……”

      “闭嘴。”俞蓝把已经凑到自己耳边的程静斯给一把推开,神色已经冷了下去,“离我远点。”

      “啧,还是不是男人了。”程静斯仍不罢休,“你自己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就他长的那样,性格要活泼活泼,要温柔温柔,你就看你们学校表白墙每天多少条和他表白的?你现在不上,等着他和别人结婚生孩子?醒醒吧学霸,你可没那么圣母……”

      “我答应过清哥,”俞蓝打断他,垂着眼看不见里面的情绪,“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他,不会表白,也不会接受表白。”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俞蓝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他,我们只是朋友……和你们一样。”

      ——————

      爱阳在元旦之后终于返校,刚好赶上一场全国性质的英语竞赛。

      他本来没打算报任何竞赛,奈何凤琪缠了他好几天,扬言他们在二中这三年决不能再被一中笑英语是垃圾,不堪其扰的他到底还是在报名表上填了自己的名字。

      看见他拄着拐杖走进考场的时候,里面的大部分人神色都是一僵,几个理达班的学生有些尴尬地朝他挥挥手就算打了招呼,他笑着回礼。

      参加竞赛的人并不多,高二一共只分了三个考场。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巧,俞蓝和首司他们全部凑到了一个考场里,反而是爱阳成了孤儿,一个人拄着拐杖兀自坚强。

      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长对爱阳来说是有些长了,听力结束后他只花了四十分钟就写完了整张试卷,又静坐了半个小时等到可以交卷了,他才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拿着自己的试卷和答题卡,越过还在奋笔疾书的众人,交卷离开。

      在楼下的花坛边又坐了一会儿,俞蓝和凤琪也交了卷出来了,跟着是成晟和首司等人。

      看着爱阳将拐杖架在胳膊底下就要站起来的时候,首司下意识喊了一声:“诶诶诶老板你别急!你等我扶……”

      话没说完,爱阳已经非常熟练地撑着拐杖站了起来,听见首司的喊声,他还特别自然地在原地走了两小步,转身看她:“你刚刚要我等你干嘛?”

      首司:“……您这腿其实已经好了吧?拐杖是用来逃跑操的道具是吧?”

      爱阳挑眉,一边跟着大家的脚步一起往外走,一边解释:“以前也伤过一次腿,拄了一个月拐杖,习惯了。”

      首司恍然大悟,倒也没多在意这个,马上就扯着大家开始对竞赛答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如果不是他们这一拨人人数够多,旁人一人一句“神经病”都能把她淹死。

      倒是俞蓝听了爱阳的话之后,突然又想起了之前看见的爱阳腿上那一片纵横的伤疤。

      以前伤过一次……是Alice刚刚去世,他被爱霜红和爱枫亭打得将自己反锁在房里不敢出来的那一次吧?

      这样的“习惯了”,他没表现出来的又还有多少?

      考完之后大家一起去丽姐那大吃了一顿,吃饱喝足就又继续投入了繁忙的学习生活中。

      竞赛之后是月考,爱阳成功以理科第11名的成绩考回了理达班。

      就像之前在医院里和俞蓝说的那样,理达的人对他的态度是分了三派的。即使后来有爱清帮他洗白,仍有部分同学平时都在避免和他产生关联,还有一些人处在一种进退两难的尴尬期里。

      不过大家日常相处都还算和睦,粗略看过去,理达班也算是活了过来,和以前并没有多大差别。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也无非是关系好的更好,关系淡的更为平淡了而已。

      但只安生了没几天,就又有事找上了门来。只是这次不是针对爱阳,针对的是俞蓝。

      “就,就是他……我,我考试的时候,就看见他一直,一直在看自己手……”

      满脸雀斑的矮小男生低着头弓着背站在政教处办公室的最中间,面前坐着一溜的校领导,斜侧面他自家班主任脸黑如煤,压抑的怒火他不抬头都能感受到其猛烈。

      他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身体,继续抖着声音道:“而,而且,他以前不是,不是还偷东西,受过处分吗?有一就,就有二,那张小抄,说不定也是……”

      本来正襟危坐面容严肃的领导们听了他后面的这一句,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其中一个还下意识瞥了一眼他身边那个站姿笔挺的人,神色间居然透着一丝尴尬。

      唐瀚海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正忐忑着,他身边那人开口了。

      “首先,对于我考试时看着我的手的这个动作,”俞蓝撩起自己右手的袖子,露出腕上的红绳和铃铛,“这是我母亲和阿姨留下的遗物,我觉得它能带给我一些好运,所以会经常看它。竞赛当天的监控应该能拍到我戴着这串红绳,监考的老师也检查过,应该还有一些印象。”

      站在两边的四位监考老师和领导们对上视线,都点了点头。负责扫监控的老师也从电脑前抬起头,对俞蓝的话做了肯定。

      “其次,关于我因盗窃被处分这件事,早在去年五月末就已证明是误判,处分早就消除,档案也已经改正,”俞蓝放下衣袖,看着面前一众领导,“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这件事并没有公布出来。老师们可以去查我的档案,也可以找当事人来对峙,证明我的确没有开始过这个‘一’。”

      领导们:对峙什么啊当初判你处分那几个早调职的调职卸任的卸任了好吗……

      “而且我不认为,一个人犯过一次错,其他人就能理所当然的把之后发生的所有错事都推到他的身上,这种和霸凌没有区别的行为,我想,也不是老师们愿意看见的。”

      领导们:对是这样没错不愿意……

      反驳完唐瀚海,俞蓝余光瞥见男生藏在厚重的额发下面惊恐不安的表情,目光闪动,问面前的老师们:“我能请问一下,既然直接就把作弊者定在了我们两个人之间,除了小抄落在我们两个座位旁边之外,还有其他的判定理由吗?”

      “还因为小抄上的字迹整个考场就你俩最像。”曾捷抱胸和雅礼班的班主任老李并肩站在一边,话语平静,“你们两个的字迹本来就很像,至少我们几个老师都没法准确辨别,把你们平常的字拿来和小抄对比,相似度都很高。”

      “这是全国性的竞赛,事关学校的荣耀!无论是你们两个中的谁做了弊,现在主动承认,学校还可以放宽处理。要是妄想投机取巧瞒天过海,等事情查清,学校一定严惩不贷!”老李努力压着心里的火气,让自己在领导面前不至于太失态。

      但是看着站在最中央的两个少年,一个畏手畏脚话都说不全,一个不卑不亢姿态沉稳,他只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简直想直接上去揪住自己学生的领子,训他:你抖什么!结巴什么!没做过的事就给我硬气点!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成绩比不过连这些也做不好!活着有什么意义!

      在办公室里又耗了小十分钟,眼看着唐瀚海都要被自己班主任气势汹汹的逼问给吓哭了,领导们终于叹了口气,说学校一定会认真调查,还清白的学生一个公道的,这就把他们放了出来。

      刚走出办公室,俞蓝就看见了靠墙站着的正拿本书垫在手上写试卷的爱阳,拐杖靠放在一边,和他一起立着,被冬日的阳光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听见办公室开门的声音,爱阳抬头,问:“没事吧?”

      俞蓝走过来,手指轻碰了一下他的拐杖。

      表面有些烫手,应该晒了有好一会儿了。

      他把拐杖递给爱阳,又接过后者手里的书和试卷,边和他一起往外走,边答:“只是问了一下考试时候的细节,还没确定是谁带的小抄作了弊。”

      爱阳在暖融融的阳光下舒适地眯了一下眼,随口道:“也不一定是作弊,英语能有什么小抄可打的,又没机器猫给他送答案。”

      “嗯?”

      “有些自信不足的人总是需要一些东西来支撑自己去完成一些事的,哪怕这些东西会完全否定他自己……”爱阳耸肩,“我就随口一说,等学校调查吧,就希望另一位嫌疑人那边别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话是这么说,但只过了半天,关于俞蓝竞赛作弊的传闻就从高二传遍了全校。

      因为那场英语竞赛高一到高三都有人参加,这次作弊事件也受到了其他年级的特别关注。有的人即使一开始不清楚“俞蓝”是谁,左问右问也知道了这位有着盗窃处分的学神的/名号。

      “他们年级的人都叫他学神呢,哪有学神要作弊的啊?他以前的成绩怕不都是假的……”

      “以前偷过东西……?仔细想想,好像作弊也没什么可吃惊的……”

      “也不知道他怎么当上班长的,这种人,他们班也乐意供着……他和那个爱阳关系不错,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熟悉的恶意扑面而来,俞蓝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波澜。

      今时不同往日,曾经他孤立无援,揣着只有自己相信的真相,将仅有的周身利刺刺向每一个胆敢靠近他的人,最后落一地两败俱伤的残局。

      而如今,有人为他捧来险些遗落在时光里的清白,有人始终相信拥护他,他的身边有人自发筑起壁垒为他抵挡所有的流言蜚语,他实在是没有必要再为这些不相干的人添一出名为“热闹”的戏码。

      让首司和汤润叶几个别再浪费精力和雅礼班的人互骂,他一人甩了一沓试卷给他们:“他们班最在意成绩,你们把他们压下去了比骂什么都管用。”

      首司、汤润叶:“……”

      虽然但是,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嘴仗对象突然撤军不打了,雅礼班自个儿在那跳脚跳了两回,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们班本来就没有什么班级凝聚力,这次是因为有人牵进了作弊的事里,惹得别班连着他们班一起骂作弊,自家班主任不知道怎么的这几天动不动就发火,这才逼出了他们一点气性来和理达班打这嘴仗。

      不过就算停战了,心里对于理达班那整天嘻嘻哈哈还能压他们一头的模样,雅礼到底还是有不少积怨,于是校内关于俞蓝作弊的流言又多了不少。

      俞蓝并不在意那些,他只管理达不掺合进这破事里就行了,别人怎么骂他编排他,随意。

      他是这样的态度,但却有人见不得他被踩进尘埃。

      昏暗的厕所隔间里,爱阳靠着门板,拐杖的一端撑在墙面上,将满脸雀斑的男生困在这方寸大的空间里,进退不得。

      他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丢掉拐杖慢走基本不是问题,但首司他们生怕他这留下什么后遗症,硬是逼着他随身带拐,不曾想,这根拐杖现在倒是刚好派上了用场。

      “你不是第一次带小抄进考场了吧?”爱阳用拐杖轻轻点着墙,发出富有节奏的“笃笃”声,“经验这么丰富,难怪监控看不出来你作弊……”

      “英语考试带抄满了单词和注释的小条,其他考试你带什么?语文古诗词,数学公式,化学方程式?还是生物反应式,物理秒杀公式?”

      自从被爆出那阴暗的过往之后,虽然他日常仍总挂着和之前一般的笑脸,但在某些时候,他懒得再遮掩的那强烈的煞气和攻击性显露出来,倒是会让这些未经挫折始终处于校园和社会保护下的人感到畏惧,比如面前这位。

      被他堵着的男生挤在墙角,厚重的冬季校服被拉扯得有些凌乱,里面洗得有些发白发僵的毛衣下摆掉出两个线头,裸露出来的手和脖子上带些不明显的抓挠出来的红痕,那是爱阳刚刚把他拉进这隔间的时候,他不住挣扎弄出的痕迹。

      此时此刻,他蹲坐在墙角,双手抱头,虽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听见爱阳的质问,他声如细蚊地反驳:“我,我没有……你,你胡说,不是我……”

      爱阳闻言,手里的拐杖顿了一下,突然猛地滑下,重重地压在了男生的肩膀上,冰冷的拐杖砸进不太厚实的棉絮里发出一声闷响,吓得男生直接抖了一下,他缩着身子挤在墙角,将头抱得更紧了。

      爱阳笑了一声,继续道:“难怪你连最热的夏天也穿着长袖长裤……一只袖子里可以藏多少小纸条?五张,十张?一张又能写多少东西呢……记不清的反应式条件,总是混淆的固定搭配用法,容易写错的生僻字……”

      “不是的,我不是……我没有……”男生的声音更小了。

      “小升初语数双满分进的初中部,年级排名常年挂在前二十,雅礼班永远的前五大佬……唐瀚海,你这过去十七八年,原来都是这样抄过来的啊?抄的真漂亮啊,你的父母,兄弟,老师,朋友……他们知道你平时都是怎么抄的吗?他们知道……你这些年,从来就没有自己挣来的成绩吗?”

      “我,我没有,我,我只是,只是……”

      “办公室里唯唯诺诺头都不敢抬,他们知道被你陷害作弊的那人多么优秀,多么坦荡吗?啊,这个叫唐什么海的人,怎么这么结巴啊,他是不是做贼心虚了,他是不是……良心不安了?”

      “我,我没有,我不是……”

      “你说,你爸妈花了这么多钱供你来大城市上学,结果发现你一直都在作弊拿假成绩骗他们……你有很多亲戚吧?哎呀,年年过年都被拿出来吹的优等生唐瀚海,原来都是假的啊?真的唐瀚海,胆小、怯弱、小气、虚荣……就连唯一能证明你的成绩,也都是假的……”

      “我,我没……你别说了……”

      “你觉得,学校这次这么重视这个事,等查到你,会不会直接让你退学?你家人都等着望子成龙,等你金榜题名吧?你说,等他们突然收到你的退学通知……”

      “你,别说了,别说了……”话说到这,唐瀚海的声音里都带了些哭腔。

      他被困在这狭窄的隐约溢着臊臭味的地方,听着面前的少年那一句句话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心窝,跟着他描述的内容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父母亲戚们或愤怒或嘲讽的表情和话语……

      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落入到这样的境地里了,好像,从那时候起,他就不再……
      泪眼朦胧间,他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他被自己母亲扯着头发丢进牛棚里的事。

      “你这天杀的破烂仔……才考九十分?你看人家个个满分你就才九十分?!?我就说你肯定是跟着那群二流子出去鬼混了,吊老娘肠子的……你给我在这好好反省!今天晚饭也别吃了,妈的老娘养条猪都比养你有用……”

      母亲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他蜷缩在黑漆漆的牛棚里,身下是沾满牛粪的稻草,又臊又臭,牛栏里的牛咯吱咯吱嚼着稻草的声音,总让他想起母亲说的那些会把不听话的他抓走吃得骨头也不剩的罗刹鬼怪。

      他放了学就背着背篓去割猪草了,回来时一身臭汗和泥泞,饭也没吃,现在累得想睡觉,又饿得睡不着,四周窸窸窣窣的怪响更是让他提心吊胆。于是他只能抱紧自己闭着双眼,好像只要不看不听,只要他逃避掉这一切,那这些苦难煎熬都是不存在的……

      第二天早上,母亲把他放出来了。

      隔了一段时间,又是考试。

      他看着课本上那几句好像记住了又好像没记住的古诗词,犹豫了很久,久到鼻底依稀飘过牛粪和稻草腐烂发酵的怪臭,这才一咬牙,做贼似地飞快将那一页课本撕下,悄悄揣进了衣兜里……

      那场考试,他拿了满分,母亲虽未表现得特别高兴,但到底是没有再把他关进牛棚里饿肚子。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被关过牛棚,饿过肚子。但是每到考前,无论大考小考,他总能回想起在牛棚的那一夜,然后将各种小抄藏进袖口……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也不想的!对不起……”唐瀚海突然就红了眼眶,眼泪划过因长期务农而被晒得黝黑的脸颊,他抱着头蜷缩着,哑着声音近乎发泄地喊,“我没有抄……我没有抄!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抄过!我只是,只是……”

      “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怕,怕考不好,我真的很怕,我真的怕啊!我知道小抄,违,违规,但我真的,真的没办法,我没有办法啊……没有小抄,我,我连考场都不敢,不敢进,我只能这样……考满分那么难,我明明考了那么多满分了,为什么我还是改不掉,为什么啊!”

      “明明只要考上大学就好了,考上大学就好了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我没想到那张纸条会掉出去,我没想到……为什么是俞蓝,为什么偏偏把俞蓝找过来,为什么,他那样的人,凭什么……凭什么!”

      唐瀚海突然抬头,赤红着一双眼瞪视着爱阳:“凭什么!他偷东西,被处分,被那么多人骂被他们踩,还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凭什么他们还要我‘向他学习’!他凭什么能拿第一!”

      “还有你们!不就是有钱,有权,整天牛逼哄哄的,就知道嘻嘻哈哈,你们凭什么总是压在我们头上!黄涛是,老李是,哪些校领导也是!全都只会向着你们,还说我的字像俞蓝……他凭什么!凭什么那么多人都围着他!明明他也什么都没有!还总是一张死人脸……”

      “……”爱阳垂着眼,看着唐瀚海眼里自己的倒影,平静道,“凭你只会在这里问凭什么,凭——”

      “他从来不会对着任何人,包括自己,喊凭什么。哪怕是落入最低谷,他宁愿自我否定,也不会自我安慰着逃避现实,转而随意宣泄情绪,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而你,只会无能怒喊着凭什么,然后拖别人下水而已。”

      唐瀚海似是被他这番话彻底激怒,脸上泪痕未干,人已经挣扎着要站起来,边动边对着爱阳嘶吼:“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他妈有什么资格!”

      “你有钱!有权!你爸,你哥,学校这些人!所有人都捧着你!你睡过牛棚吗?你饿过肚子吗?你他妈知道割一筐猪草多累多脏吗?你不知道!你们这种人,就只会高高在上地随意批判着我们,你们什么都不懂!就因为你们有钱,有权!所以我活该被你抓着堵着被你骂被你打!”

      “是!我是无能!我他妈天天做题做到凌晨两点,我眼睛熬瞎这么努力就这烂成绩!比不过俞蓝比不过成晟,现在连你也比不过!我他妈考个周测我都得带小抄!不带小抄我他妈连题目都看不懂!我爸没钱我妈没钱,我们全家穷得过年都没新衣服穿!你们一双球鞋就是我们家半年的伙食!我无能,我只能一边羡慕地看着你们,一边吃超市打折的一块钱三个的硬馒头!”

      “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有的人生来衣食无忧家庭美满,有的人考不到满分就会被打骂个半死!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我家那么穷,凭什么我阿妈就那么凶,阿哥阿妹可以不及格,凭什么我那么努力还是拿不到第一,凭什么一个孤儿能有这么多人喜欢,凭什么……”

      “……”

      这一次,爱阳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在推开隔间的门的时候,很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走出鲜有人来的职工宿舍的公共厕所,爱阳抬头看了一下天边翻涌着的厚重的积雨云,从袖子里滑出一支显示音频已存储的录音笔。

      兜里的手机适时震动了一下,是新消息提醒。

      爱阳将拐杖支在左胳膊下,慢吞吞地掏出手机,刚解锁,就看见了凤琪发来的一串感叹号。

      刚在想这人又抽什么疯了,接下来的那条消息却让他瞳孔皱缩。

      疯子:成晟和俞蓝表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4章 小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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