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竹夭小小

3、第三章

　　距离打省赛的时间越来越近。
　　张筱在食堂见过几次陆亦扬，他总是一身黑色的训练服坐在队友中间，时而侃侃而谈，时而匆匆忙忙吃完离开，像一阵风，让人捉摸不透。
　　每次饭点结束回训练馆，张筱都发现不论是早吃还是晚吃，陆亦扬都会比另外队友早回来。
　　看来是中午的午休时间也被他用来训练了。
　　陆亦扬刚好结束一场热身，伸手拿着水杯去灌水，四下无人，抬眼看了一圈训练馆，发现张筱傻愣愣的站在网线的后面，她的整张脸都冒出不解的神情。
　　等回过神来，张筱的眼神已经撞进了陆亦扬的眼里。
　　糟糕，被发现我在看他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陆亦扬转了圈球拍，眼神里带着还未从热身里脱身的煞气，“有事？”
　　张筱凭着口型认出他说的话。
　　摇了摇头，迅速走开。
　　临近月底，张筱被临时告知自己成为男女混打的替补。听到这个的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球桌上练得挥汗如雨，动作停滞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初。
　　挥动的球拍和那天傍晚交谈的画面在球来回穿梭中闪现，速度越来越快，原来那天陈姐对自己说的话竟然是还有这一层意思在。
　　晚霞吹送了最后的晚风，那天休息时间里，陈姐与她坐在操场的草坪上，风里有中草药的味道，侧头看向她的时候，发现她正在给手腕处重新换几张膏药贴，入目皆是红肿一片，张筱看着都疼，“很痛吧？”
　　陈姐不答，只是轻轻晃了晃手臂，“老毛病了。”
　　听她的语气里，还有一丝荣光，尔后，她淡淡的说，“没有一个运动员身上是没有伤的，习惯就好。”
　　地面的绿草毛茸茸的扎着指尖，张筱一下无言，来省队的最大感受，其实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她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又一个比自己更热爱乒乓球的人。
　　这是一种无言的坚持、拼搏与荣光。
　　夕阳西下，她起身，张筱跟在她身后，影子被拉的老长，她的后背洋溢着大片大片的金光，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光，整个人都变得耀眼起来。
　　在这里，每个人十几年如一日，只为有朝一日，能登上那座山巅。
　　风过无痕。
　　“相信自己，每一个渺小的存在都会是日后闪闪发光的存在。别怕老啊，要不服老。”
　　张筱的脑海里最后闪过这句话，陈姐说的时候嘴角还洋溢着笑意，眼角的皱纹抚平了岁月，球擦过球拍落地了，她回神，放下球拍，往门外走去。
　　如若不是她因伤请辞了，她怎么想，都是轮不上自己的。
　　这天的风里不再有中草药的味道。自此，她的训练事项里多了一项跟与男队首发打配合的事宜。
　　接到通知的当天晚上，张筱就被教练领到男女混乓的训练场地，远远的，就看见陆亦扬在球桌旁边训练，汗水已经如雨般从脸颊上往下坠，他丝毫不在意。
　　张筱被安排在旁边观战，深知做替补与首发打配合的时间并不多，能从观战中摸出些套路来，也算看得有点价值。
　　到最后一局结束，张筱被点名跟陆亦扬对打，跟她搭档的是林三，开始前，两人简短的交流一下战术，“按照自己的风格来。”
　　张筱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训练模拟对打的时候，他们往往模仿别组的球风打，算是提前适应和实践其他选手的风格。
　　陆亦扬让林三先发球，打到第一局的后半程时候，张筱明显感觉自己与林三的默契度与配合度不够，她没有系统研究过林三的打球风格，常常在犹豫不决中失球，虽然中途有沟通，但结果有点差强人意。
　　就在张筱犹豫不决的时候，陆亦扬发球的方向又快又狠，直冲她而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预测球的走位，反手接住了，一来一回形成对拉，似乎渐入佳境。
　　陆亦扬发的是同上次张筱对打时一样球，张筱接住的时候，他的轻挑了眉毛，能接得住，说明还是费了点心思。
　　那晚的球局胜负显而易见，张筱并不气馁，还是每晚都准点来观战，中间教练偶尔提点几句，张筱也在一起旁听，更觉受益匪浅。
　　这样如此等到半个月的时候，张筱被突然安排与陆亦扬打配合，五局三胜制。兴许是之前的对打有了经验，张筱跟陆亦扬打起配合来比第一次跟林三打时更为舒适。
　　至少没有再出现犹豫不决失球的情况。坦白说，张筱觉得陆亦扬自己就可以一敌二，记得当时走到他旁边拿球拍的时候，他象征性的说：“别太紧张。”
　　那副嘴脸，完全看不出安慰的意思，还带了点调侃。
　　真到开打的时候，陆亦扬又是全神贯注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接球补漏，她往前，陆亦扬走位稍微往后移，越打到后面，张筱越觉得陆亦扬的预判几乎没有失误。
　　在陆亦扬那里，她感受到了技术和智商的碾压。但除此之外，她更好奇，要练多久才能到陆亦扬这个水平？
　　虽不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但也令人心神驰往。最后一球落地的时候，张筱险些激动的跳起来。
　　明明只是训练赛，旁边的人激动的样子像赢了世界比赛一样，陆亦扬无奈的看着张筱，放下球拍去拿身旁的毛巾。
　　“这么高兴啊？”陆亦扬折过身递了瓶水给她，勾了勾嘴角问。
　　小姑娘咧开嘴笑着，像只偷吃到食物的小仓鼠。她的发丝染上了汗水，湿漉漉的，但眼里盛满了亮光，一闪一闪，像天边的星星。
　　喝水的间隙，陆亦扬听见她小声说：“漂亮！”
　　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那么一点小骄傲。林三接过球的时候，当时差点石化在现场，他是万万没想到，张筱也会发陆亦扬一样的旋转球。
　　没到人接不住的程度，但有点让人出其不意。
　　陆亦扬看她的样，一下乐了，鬼使神差，抬手揉了揉张筱的头发，极煞风景的说：“回去洗头吧。”
　　张筱一愣，拍掉了他的手，利索的收拾东西，带了点小跑似的离开。
　　背过身的时候，陆亦扬老早注意到，她的耳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