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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正文-完结 ...

  •   西帕高地西家城堡,宴会大厅灯火辉煌。

      林书翰幽怨地望向坐在主人位上的泽浣,一头微卷黑发下是与西克同款不同色的衣袍,他请的大食通已经把这件白袍的含义告诉他了。一旁的胡奴归啧啧不敢多言,太惊悚了,云大人对着一干至京畿而来的外事官员自我介绍居然是西克的王夫。再加上两人中间坐着的泽尔就是西克翻版,帝国官员、林氏商贸以及鼎汇丰所有人都对林二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尴尬的还有西克,在泽浣刻意秀出的亲昵之下,他已经受到天后那如万仞过身般的目光绞杀。

      歌舞结束,泽浣敲响了玻璃杯,挽着西克对林书翰一行举起酒杯说着祝酒词,重启丝绸之路乃造福后世的壮举,宾主尽欢。西弗利斯家虽与王室闹掰,却因萧帝国商贸使团的出访联合城邦的城邦主也应邀参加了该次晚宴。晚宴是西式风格,宴饮结束之后便是舞会。西克作为主人领着泽浣率先进入舞池,一黑一白的袍裾随舞曲翻转摇曳,两人从容而舞,形舒意广。

      天后见罢叹息道:“两人看着也真登对。”她睨了眼站在身边看得专心的林书翰又道:“你呀,只顾闷头打仗。人又迂腐固执,你说你当初把泽浣送到昆都,我和你爹给你看人还能把人给看没了?”

      林书翰全然沉浸在卿卿舞姿中不可自拔,他低喃一句:“娘,我会接他和孩子走的。他喜欢玩嘛,就让他玩啰。我把该打的仗都打了,才敢把人接回去。”久孤来信,蓝鹊这个百年前与主神司联手,挑动九州魔战的祸首已经伏诛。经过司音门与雪族人暗算神人的事情之后,神人仙者要嘛去往极北之境要嘛自封神识游走四海,要嘛隐遁世外继续修行。九州估计能太平一段时间,而他也该启动昆都尚方制造计划。昆都的武器研发工作室,以泽浣的身量为标准做好工作台,那才是他真正的舞台。

      一曲终了,西克向众宾客示意开舞。原本泽浣作为主方应该邀请林书翰这位客人再跳一曲,然而他只是淡扫林二一眼便走回座位。

      胡奴归对着林书翰道:“云大人在看你,是要叫你过去说话的意思吧。”

      林书翰摇头,浅抿了口酒道:“云大人是想让我歇菜,让我哪凉快哪呆着。”

      胡奴归蹙眉:“他让你歇菜你就歇菜、他让你凉快你就凉快?你还有心情喝酒?”

      林书翰叹道:“不然了?他明知我不会跳舞!故意的!”

      胡奴归拿过他手中的酒道:“你怂啊,搭着手踩着步调走几圈的不会?你还真被云大人的新欢比下去了?今天要不把云大人抢回去,你也就别想领军了,没人服啊!”

      林书翰的目光始终在泽浣身上,他整理了下袖子,直径走向泽浣。舞池灯火璀璨如同当年的金陵台,状元郎所有的意气风发全靠国师激活一样。这晚的林书翰盯着泽浣也走出了势在必得的气势。

      他向泽浣伸出手,邀请共舞。泽浣握着酒杯的手开始微颤,当年在金陵台,尘封百年的心在林书翰潇洒挥墨的一瞬全然启封,而今冰消雪融的感觉再度重现。

      泽浣低语:“你又不会跳舞,在舞池出丑,丢的可是你们帝国的脸。”

      林书翰浅笑:“为了不让我们帝国丢脸,就请卿卿配合我吧。”

      卿卿,好多年没有人这样轻唤他了,泽浣双眸氤氲旋即化为委屈转为愤恼,他重重放下酒杯将手放在林书翰伸过来的手上道:“明明不会,非要逞强,丢脸被大食国人笑话,该你多付给他们管理费。”

      林书翰的手微微用力将他拉着快走了几步进入舞池。

      舞曲悠扬而起,林书翰一个利落胡旋转身将泽浣拉进身,在其即将落怀的一瞬间再度调整舞步引领泽浣进入下一组节拍。整套动作干净舒展如行云,牵引曼动时腰背始终笔直,微微颔首俯看泽浣,薄唇紧抿透着克制与矜持,而眸中流出的狷狂却昭示着他对卿卿无尽且蓬勃的欲望。

      泽浣脸颊浮红,因为紧张放在林二掌心的手有些微凉,被林二虚揽的腰肢也太过僵硬。林书翰扬唇浅笑道:“好像快出丑的人不是我。”说罢他托着泽浣的手一翻转将其包裹,手指拨弄缠绕,指缝紧贴指缝。非但手指交扣,揽腰的手还微微收拢将泽浣拉进自己怀里,亲密程度已经远超正常社交距离。

      几个连续旋转之后,泽浣几乎是贴靠在他的怀中。身后大厅窃窃私语,这下该大食国民议论西克头顶颜色了。

      泽浣挣脱不了,只能随他舞步牵引,即便身体若即若离,可林书翰那只手始终紧扣不曾松动。

      泽浣冷道:“你从哪里学的?”

      林书翰笑着昂了昂头,泽浣只觉那道扬起的下巴弧线越发精雕有型。林书翰低头凑到他耳边说道:“雕虫小技。看一次就会了。”

      泽浣冷哼,嗔瞪一眼。

      林书翰在与莲花合魂之时就看到泽浣和西克在奉莲殿共舞情景,上一世见识到泽浣在妖界旧梦酒馆与小妖们斗舞的神域战神无涯就曾苦练舞技,以至于这一刻唤醒前世记忆让林书翰无师自通。

      林书翰想起上一世,笑着问道:“还记得那件火鸟设计的繁星胸衣吗?”

      泽浣听罢别过头,赌气道:“不记得。”

      林书翰又道:“怎么不记得,你挺喜欢我穿的。紧身露脐装,传上神域我不但上了头条热点还荣登新闻解读,被诸神列仙热议。你忘了?”

      泽浣冷声道:“太远的事,我都忘了。”

      林书翰:“我不信,那件衣服我从神域带回来了。等回昆都我再穿给你看。”

      泽浣:“谁要去昆都看你穿骚包衣服。”

      林书翰微微停顿了下,又道:“我们的订婚礼服也带下界了,阿泽,卿卿,原谅我好吗?”

      泽浣别过脸强忍双眸中盈动的泪光,林书翰死盯着他想求个答案。两人越发亲昵的肢体语言让周围议论声更甚,一两个城邦主如艾瑞克已经开始出声抗议了,而胡奴归和林氏商贸的人立刻回怼,指出泽浣是林将军明媒正娶的正夫。两帮人还未谈判就开始打嘴仗。

      泽浣越发委屈,说要离开的人是林书翰,两次三番丢下自己不管的人也是林书翰,凭什么他想回头一句话就要自己掏出破镜和他重圆?

      “我不!”泽浣甩开他手,睁瞪的双眼滑下热泪,“我不会跟你走。”一哭一悲一激动,他的心口又抽抽地痛。他捂着胸口,转身逃离大厅。见泽浣逃跑,原本和天后聊得正嗨的泽尔也坐不住追着爹爹跑了。

      林书翰站在大厅内很是落寞,西克不得不宣布宴会结束,也跟着离开了舞厅。

      一连三天,泽浣都没出现在商务谈判席上。天后没哄道泽尔叫她奶奶很是生气,又开始骂林二当初怎么取无涯这个名字,你就该叫无用。胡奴归则出主意直接抢人走。

      第三天夜里,再也憋不住的林书翰爬上了西家城堡的墙头,趴在泽浣房间的窗户往里窥探。已经沐浴更衣的泽浣看见他,直接关上窗户走出房间。林书翰撬开窗户追了上去,看见泽浣沿着回廊跑进对面西克的房间。

      西克正在给泽尔讲睡前故事,泽尔窝在西克怀里盯着一个装潢精致的绘画册看得津津有味。泽尔所有的启蒙书都是西克亲笔画的,用的颜料不是宝石就是珍贵贝类,每一本都是传世之作。

      泽浣气鼓鼓,对着泽尔道:“你都那么大了每晚还缠着爸爸干什么,把爸爸让给爹爹,你今天回你房间睡。”

      西克一听脚趾收紧,感到怀中泽尔有股让他悚然的寒气蔓延出来,随即就被泽浣压制。泽尔与泽浣对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钻出西克怀抱,心想幸福都得靠自己争取,旋即跑出房间。盯着蹲在回廊拐角不敢上前的林书翰就再度哀叹,自己亲爹是真怂啊!

      林书翰见小号西克朝自己走来,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泽尔直接来到他面前,也学着林二样子双手抱胸蹲了下去,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盯了半天。

      林书翰余光瞟向西克房间道:“你爹为什么这么晚跑去找你爸?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谈。”

      泽尔轻哼一声:“因为奶奶说我二爹爹的名字叫无用。”

      “嘶!”林书翰瞪着这个跟自己遗传隔绝的孩子冷声道:“我是你亲爹!什么二爹爹?”二爹爹?!林书翰只觉这个称呼跟小娘一样,怎么听怎么像个妾室?!

      “待我认证!”泽尔回敬。

      林书翰嘿嘿两声,觉着小东西很有意思:“你想怎么个认证法?”

      泽尔蹲的辛苦,两脚朝外挪了挪,林书翰见了旋即抱腿坐在地板上,泽尔也有样学样的抱腿坐下。泽尔道:“听我爹说你拿剑捅他心窝?”

      林书翰没想这孩子一来就出血招,可也只能点头。“你爹怀你的时候我也夜夜给他揉脚来着。”

      泽尔轻哼一声,叫林书翰失了底气,越说越没劲。

      泽尔又道:“我爹说你说他是消遣,我是污点?”

      林书翰:“我也说过你爹是我的此生事,你是我的心尖爱。”

      泽尔再度冷哼,林书翰只得闭嘴。

      泽尔:“我爹说你在跟他分别的最后一刻还让他把我化散了?”

      林二感到天都塌了,他把头埋进双膝,嘀咕道:“你爹怎么什么话都跟你说啊!”

      泽尔:“我爹说这些事的时候哭的可惨了。”

      再度换成鸵鸟的林二鼻音深重:“泽尔,大人的话时常言不由衷,你不能听对方怎么说你得看对方怎么做。我见过他因孕育传承而消失,我不敢冒险。”

      泽尔的手搭在他手上又问:“如果他真的会因生我而消失,你还会不要我吗?告诉我实话。”

      林书翰抬头看他,认真地道:“我举剑向他是因为我想刺激他应激化散你,如果你的出生真的会让他消失那么我还是会选择不要你。对不起,我的孩子。”

      泽尔闻言眸色微微暗淡了几分,再又听他说道:“可这是我无知的自以为是,你的爹爹用了十万年清修完成了自我演化,他很了不起。比起他,我很逊色。我的固执己见差点让我失去了你们,但我真的,真的是太在意他了,以至于我被恐惧支配而不敢冒险。”

      泽尔又问:“你把他送到我爸爸这里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最爱的人托付给你的情敌?你不怕我爹爹被我爸爸吸引而变心吗?”

      林书翰被问至哽咽,心想自己的孩子真没孩子样。他道:“因为我以为我没法活着回来见他,我想把他托付给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泽尔再问:“所以当初的你是做好他另择他人的准备啰!”

      林书翰无法言语,只能愣愣点头。

      泽尔:“为什么你觉着自己没办法活着见他?”

      林书翰:“因为…想他死的神明太多,我只有耗尽自己的能量才能杀光他们。”

      泽尔:“那现在你还活着,要害我爹爹的神人们又在哪里?”

      林书翰:“都被你大伯解决了。”

      “我大伯?”泽尔疑惑不解。

      林书翰道:“就是我哥哥。”

      泽尔眉头微皱:“你哥那么厉害,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死?!”

      林书翰抬眼忘了下浩瀚星空,不知此刻的无邪和波波在哪颗星。他道:“那是场自断羽翼的杀戮,会让人众叛亲离。我以为除了我,谁也不会站在我这边。我做好了与自己家人为敌的准备。为了你爹爹,我愿意成为孤魂。”涤洗旧神是一场以毁灭神域为代价的杀伐。新旧时代交替,变革的本质是旧势力的消亡。对于神域、对于二代神来讲,灵皇的陨灭迟到了万万年。而他这个神域的缔造者,却是捍卫灵皇的底线。他为了卿卿,可以毁掉他曾经创造的所有,包括他自己。

      泽尔哦了个嘴型:“怎么感觉你比不过我爸爸呀?”

      林书翰被自己孩子射成蜂窝,着急挽回场面争辩道:“我怎么比不过,我为了他能去死,你爸爸敢吗!”

      “那是不理智的做法,你应该平衡各方,找到可以达成稳定的临界点。而且,为了心之所爱,不应该努力活下去吗。你怎么就觉得旁人可以代替你,爱你所爱?有些事情是无法代替也不能代替。我的西克爸爸,值得有人全心全意的爱他,他凭什么当你的接盘侠?”

      林书翰抽动了下嘴角,他盯着教训老子的孩子道:“你平时跟你爹你爸都是这样说话的?”

      泽尔耸耸肩,道:“怎么可能,我在他们面前可乖了。”

      林书翰再度感到万仞穿心的悲哀:“我可是你亲爹!”

      说话间,传来开门声。

      林书翰和泽尔同时抬头,看见西克从房间冲了出来,一路跑来抱起泽尔,微愠着对林书翰说道:“你去把他安抚住,要再哇啦啦的哭你也别想回国了。我在白塔高台望了他十二年也没见他哭过,万万没想到一哭起来没完没了!你伤他如此,我真想把你沉入攸克辛海!”

      泽尔趴在西克肩头,用华夏语对林书翰说道:“我的名字-泽尔,在古语里是铃铛的意思。林铛,你取的名字,我爹从未否定你。我也一样。”

      泽尔走后,泽浣就开始自解衣衫,西克想跑反被泽浣抱住。

      “你冷静点!你想干什么?”西克挣扎,努力保持衣冠端正的亲王形象。

      泽浣急道:“我想出轨!”

      西克抓住他胡乱拨弄的手,一个鹞子翻身就滚下床,边躲边道:“当初问魂无果时你不出轨,当初他在沙海被神司们围追堵截的时候你不出轨,现在他带着帝国贸易订单来跟我谈判了你要出轨了?!!他死了你守寡,他落难你搭救,他发达了你要当着他的面勾引外男?!你给泽尔的是修为,不是智商好不啦!”

      泽浣闻言鼻头耸动欲欲抽噎,西克一个激灵心想不能让他在自己房间里哭,不然林书翰铁定要误会。他走上前低声安慰道:“我为了离个婚亏老大发了,我指望帝国货物从攸克辛海吞吐交易。所以我现在得供着林书翰,你等了他那么久,现在他来接你了,你发发脾气让他哄哄就行了。你要当众戏弄他,我也配合你在接风宴上秀了把恩爱。可以了,戏再演下去就过了。”

      “不够!他就是仗着我会等他,才一次又一次丢下我不管!我要让他见识到我的魅力,我要让他遍地绿帽、冠绝三界!我想勾引谁,谁还能逃出我的魔爪!你今天必须让我出轨!”

      泽浣脸涨的通红,这抹红从两颊串到脖颈,这是他激动的表现。西克满头黑线,捂着衣襟边逃边道:“你稳住啊,等跟他回昆都,你爱勾引谁勾引谁…不是,谁敢被你勾引啊!你脑子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得产后抑郁了,只会破镜不会重圆,只会苦尽不会甘来?!我让人炖点莫桑花粉鲷鱼肉来让你舒缓下焦虑。”

      “啊!”泽浣气到跺脚,坐上软椅,抱着双膝兀自委屈。

      林书翰推门而入,三年多未见泽浣,只觉双肩越发单薄,微卷黑发下的脸庞也越发白皙,泪眼婆娑之下是一种他从未在泽浣身上见识到的琉璃易碎之感。他靠在椅背上,无措且彷徨的望着窗外月影星空,双眸流露出的纯然让林书翰想起在云梦泽畔,望天思索的小白狐。

      小白狐凝视天空的时候,总能听见天地在说: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它在这样的启示中怀疑自我,探寻狐躯下的真我,遂遁入属于自己的道场,开启一场万万年的修行。而那场关于追寻真我的开悟,便是小白狐坐下巨石给它的启示。

      在林书翰困顿凡躯时,泽浣时常隐身看他,在那个被书院劝退的雷雨夜,是泽浣化身林家小娘点燃小书翰的心火,让其沉淀书斋十余年得在少时金榜高中。在泽浣困顿狐躯时,是石精化身巨石始终守护,传授修行法门,让小白狐虽未得到灵皇传承也顺利修出灵皇真身。

      从万万年前开始,灵皇与石精,石精与白狐,无涯与泽浣,泽浣与林书翰,他们就像两条起点不一却始终呈现出螺旋状交替上升的两条线,离不开、合不拢、斩不断。

      皮囊不停在变,魂魄始终牵绊。

      “卿卿!”林二走到他面前,蹲身昂视,泽浣的脸在月辉之下透着昔时灵皇独有的圣洁。

      林书翰堪堪跪地捧起泽浣的双手,将头埋进泽浣掌中,他在朝谒圣地,他在膜拜高塔,他在致敬万古不朽的信仰。

      泽浣想了很多骂他的话,想了很多制裁他的伎俩,可在他埋头的一瞬全都烟消云散。泽浣微微低头,轻吻落在林书翰头顶,微卷黑发将两人笼罩。

      这是他们孤航万里的终点,纪年交替,纷争不休,唯爱万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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