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日落阳关

217、献礼or献死

　　昆都以北至北冥渊的地区，终年被冰雪覆盖。在一百年前，这里是雪族人生活的雪域，在其以西的小片地区则是羽灵族生活的冰原。一百年前神卫营调查走私神域战备物资-冰缂案，意外牵出了另一桩隐秘。最终冰原被毁，而雪族人则被神域驱出雪域。

　　一部分雪族人西去进入冰原，一部分雪族人南下滋扰帝国。南下的雪族人后来因卷入九州魔祸惨遭魔化而被神卫营送给药王洞医学生练习剖离术。西去冰原的人一部分溶于牧民建立柔然帝国，一部分则留守冰原保存血脉。

　　昆都人说北面是雪神的家园人族的禁区，林墨谦一人独马消失在北方雪线。北海畔，一百年前的净化阵运转正常，因净化魔气带出的能量被转化成地热，在第一地壳之下缓慢向北部蔓延，惠及冰原。

　　失去雪域这个灵力场的雪族人也失去了控雪的能力，驯服雪狼为坐骑的雪族后代谨记先祖教诲，守着这条通往北冥渊的陆路通道。

　　林墨谦黑衣黑马静立在边界线上，飞雪渐密，蓬松绵实将他盖得只余下两个出气鼻孔与睫毛雪盖之下的乌黑双眼。他是被主神困于神域的魂魄，让主神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复制魂魄能进阶正神甚至能操控北冥渊底的神力。进阶正神之后他自观前世，而这位神域储君看到的却是身为人族的他在天火打击下死去的画面。再生为神让他以为成神是他的造化也是他的另一次征途。

　　无邪的父亲，时任天君是制衡新旧神明的选择，推他上位只因为他是和稀泥小能手。直到无邪进阶正神成为神域储君之后，天君才坐稳紫薇殿。为了管理这帮新旧神仙，无邪制定了三套四卷十二册的诸神列仙纪律条例。以师徒制人事体系控制神域诸神列仙，以飞升制晋升体系遏制人、妖两大族群的发展。

　　石精将神域打造成醉生梦死的永生之地，无邪将进入神域的资格制定成让下界生灵陷入内耗的手段。让他们将精力、时间、智慧虚耗在追寻天地认可的雷电上面而忽略探究万物的本源。

　　身为神族储君的无邪认为神族掌控万灵、维系平衡就是三界终极规则。他组建神射兵团稀释神域战门的影响力，他手握神卫营监控神域以及下界一切生灵动态。他所做的这些都是在等待一个魂魄的入世或者飞升，然而波波却以半神之躯游走人间数百年，宁愿耗损能量也不去北冥渊，走进他的视野。

　　可见神明也不能事事顺意。

　　那个诅咒是结束他神格属性的开端，他以为诅咒的因果会落在他的身上，然而替罪者却是波波。

　　从生理和心理两方面讲，对于疼痛的耐受度个体不一，有人在十级疼痛中迎接新生命，欣喜不已。有人在千刀万剐下秉持初心，绝不妥协。

　　而无邪属于皮糙肉厚、万事能抗的类型。他可以把乱下诅咒的因果当成历劫说不定还能加持自己，这样一来他如何悔悟，他还真拿磨难当恩典无限赐予下界生灵。

　　落在波波身上的因果才是他的报应，波波的伤痛才是他生不如死的幡然醒悟，才能让他选择凡躯，双脚站地换个立场抬头望天。

　　失去神躯，不再是神域储君的林墨谦也要去博一个迟到了万万年的结果。

　　坐下黑马发出声声嘶鸣，鬃毛上的冰晶簌簌而落。

　　雪幕之中，陆续出现几匹高大的雪狼，冰原上的雪狼状如马驹，凶狠彪悍却听令于雪族人。

　　首领独自上前，打量了几眼成为雪人的林墨谦指着因净化魔气而焕亮的北海畔说道：“如果不是你们点亮了北海，我会带领族人踏平昆都。”

　　林墨谦抬手抹去脸上的浮雪，说道：“供应给冰原的热能用了一百年，估计也快消耗光了吧。”

　　首领沉吟了片刻答道：“我们是驭雪的族群，即便没有地热我们也能在冰原生活。”

　　林墨谦颔首浅笑：“你们一百年前的先祖可不是这样说的。我不是想用地热与你们交易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北海的亮光会持续很多年，北疆的地热也许会成为永久性能源。可谁又说得准呢？能量永恒，以地热的方式储存在地底的能量也可以以另一种更具爆发力的方式破坏冰原，像地震或是山火。而我只是想要借道北行，对你们没有恶意。”

　　对于他的威胁，首领扫视了下他所带不多的装备，回之冷笑：“再往北是人族生存极限，我不介意冰原上多一具尸体燃料以及可食用马肉。可你就不想想自己的家人，何必冒险。”

　　林墨谦：“生死在我，与雪族无关。我的家人更不会因我的死亡进入冰原找你们麻烦。”

　　首领见他听懂自己的话意，遂又问道：“可你去北冥渊干什么？你若是神域的人，应该不会走陆路。”

　　林墨谦：“在北冥渊被叫作无涯的时候，我在灵皇的允许下，放养了只灵兽在渊底。当时我是走陆路过去的，我认识的路也只有这一条。”

　　首领闻言瞳孔收缩了一瞬，嘴角不由的抽动了下，眼前这个凡神不明的东西背景听着不简单。他再度打量眼前人。也就是在两人交锋的半晌时间，黑马与雪狼也在对峙低喘。刀光在两人之间亮开，首领未及阻止，林墨谦已经将偷袭之人踩在马下，速度之快就像是无招之势。

　　狼嚎声此起彼伏，林墨谦冷睨了眼伏在雪地上的人，说道：“如果在你们看来鲜血是去往北冥渊的通行证的话，那不好意思我没法满足你们。因为我不喜欢见血，可我不介意让雪族人再迁居一次。”

　　首领让人将偷袭的人拖走，队伍向两边分开亮出一条道路。

　　当林墨谦消失在风雪中的时候，林书翰也和主神司来到了北海上空。刚解冻的北海烟波浩渺，草场旖旎。

　　林书翰强忍笑意，他看见盖在整个净化阵上的结界神力非常，让人想起曾经覆盖整个九州的结界。那是神域储君无邪的手笔，他这位两世大哥的魂魄能量早已超越正神标准有没有神躯对他来讲不影响发挥。

　　这个结界让旧部战将止步在云端，主神司凝视了片刻结界冷声道：“谁说必须得销毁净化阵才能够让魔气外溢呢？原本是想将战场移至人烟稀少的北疆，叹天不予我慈悲！”曾经他为掩盖释放魔气的事情将魔气投掷妖界。那也好歹是块遮羞布，而如今他已经借战门新部的手挥刀砍了凤阙，无所谓遮不遮羞。

　　久孤为避神域耳目，单靠他那支鳞甲类妖施工队花费百年才打通了魔气输送管道。全程无缝连接且辅以合璃宫神光保护，整条管道之下衔接预警阵，绝对不是豆腐渣工程。可架不住神力破坏，主神司抬手就起神光将位于燕北地界的地底管道打出个洞。

　　回归燕北驻军大营的风厉威还在教场督导将士对阵演练，演练双方的厮杀声响彻原野遮盖了魔气溢出的震荡，可逃不过鼹鼠的嗅觉。它跳上风厉威肩头，伸直身体望向大营外围的原野，低洼牧草无风自倒，黑色气团正朝营地蔓延。

　　鼹鼠捂着小嘴，惊慌道：“魔气，魔气溢出来了。”

　　风厉威惊悚：“九州魔气不是被奉莲殿压着的吗，燕北何来魔气？离军营多远？”

　　鼹鼠扯着他耳朵，费力吼道：“目测魔气外溢点距离大营只有半里路。拔营走人！”

　　风厉威：“没有军令擅自拔营，你是想让我造反吗？”

　　鼹鼠小手掌拍了他耳郭：“带人跑呀！”

　　从风厉威额间传出红緌的声音：“来不及了，魔气已经飘散。惊风，魔气会选择战斗力强的人族率先侵入。我们的将士无法幸免，魔化之后丧失人性沦为屠刀。用你的冥识操控他们形成盾墙阻止魔气进入城镇。给燕北百姓争取逃跑的时间。”

　　风厉威急喝：“不可能！”

　　红緌：“惊风…帝国南北纵横九万里，可也只有九万里。帝国人口九千万，都是扩散魔气的媒介，魔气会以几何倍数侵袭进入南召，这是你无法想象的速度，预计五天之内而已。”

　　风厉威踌躇间，腰间驻军统帅宝印焕亮。鼹鼠低头一看，脱口惊道：“这方印章居然是监控器！”主帅印章就是风歇雨给各个驻军营地的监控器，监控器已经捕捉到谈话中的魔气等关键字，实时通报千秋殿。

　　风厉威拿出印章传来萧皇的声音，风如怒被泽浣封印风氏墓地近百年已经将巫族秘法融会贯通。虽然他毫无修为但是可以做技术指导，他教风厉威操控将士以身体为阵法凝聚天地能量组成人墙结界。遏制魔气蔓延，萧皇已经通知久孤，他让风厉威坚持到久孤过来修缮管道。

　　在一重天阙静待魔兵现世的主神司万万没想到，风厉威能操控近七万的人族将士围拢泄漏点以身为卦位，自成防御盾。魂魄颗粒以躯体为边界汲取天地能量，躯体也是凝聚能量加持魂魄的法器。普通人族因未通过修行改造躯体以至于吸收能量的效率低，但不影响人多力量大。

　　稀薄的结界屏障在躯体与躯体之间汇集贯通，最终人墙结界形成。溢出的魔气被人墙结界封锁在泄漏点方圆半里之内。

　　主神司叱骂：“该死！是谁在操控他们！近七万人的冥识操控，他不要命了吗？！”

　　主神司策划的北疆之战耗尽了妖界精魄，妖界无法恢复灵力场。风厉威这个上任妖皇惊风更是因分化精魄能量而导致冥识受损断绝了他的修行之路。妖皇包括妖族后裔都该死在北疆，沦为天地之战的首轮炮灰。

　　修绝情道的主神司理解不了，红緌或者说是霓裳，这个衍生于母星魂魄的精怪会因当年在妖界的那场机缘心甘情愿化为风厉威的冥识。

　　破坏输送管道的机会只有一次，魔气溢出会触发神域灵枢预警，新旧神明之中有不少奉道之辈，他这种违背道的行为已经可以归于魔了。他的目的是引发天战，不是引发神域对战。要在神明反应过来之时，打击掉这堵人墙结界。

　　主神司绕开林书翰直接下令战门旧部下界攻击人族将士，些许战门将领犹疑不前。这些旧神多是大荒遗神接受过人族奉养，挥刀比向未被魔化的人族，这样的对战简直就是种侮辱。

　　主神司叫嚣：“有什么好顾忌的？！冲散他们的结界阵，魔气自然会侵袭他们。我们的目的是启动时间轴，真要开战还缺少理由吗？”

　　一位战部老神道：“九州混乱的前提是魔兵侵扰而非神域打击，如果我们下去，事后会遭紫微宫清算。北海畔的结界，一看就知是无邪太子的手笔，太微宫能不能翻盘未有定数，我们不能冒险！不见魔兵，我们不下去。我们只是想给神域庆典献礼不是献死。”

　　林书翰听罢面露赞许之意，战将见他的态度如此便更加坚定不下战场。

　　主神司盯着林书翰，林书翰耸肩笑道：“没有魔兵我们不下场，否则九州没乱，神域先分裂了。无邪太子在神域万万年，创立了以道为基准的意识形态，现在的新神与我们大荒旧神的观念不同。我要回神域夺回天君之位就需要新神支持，我不能给自己找污点。”旧神之流，没有赶着趟去拯救苍生的意识，可也不能太出格。毕竟在大洪水之后从下界飞升上神域的地仙不少，他们对下界的感情比大荒旧神深厚。曾经的地仙联盟打出的口号就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你这明目张胆的搞人间你让地仙群体情何以堪。天君维系三界稳定万万年，被你一招分化诸神列仙，怕林书翰还没走上南天门就歇菜了。

　　主神司气得双唇微颤，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罢了，杀死灵皇这件功劳足以让他保命。神力再起，将堪堪凝结而成的薄弱能量化为烟云。人形阵法在神力打击下消散，魔气瞬间吞噬南召将士。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风歇雨与久孤看到。

　　过去千年，主神司为偷放魔气，有玄鸟门及其掌控的地仙联盟替他办事，手法何其隐秘，如今却被两人抓了个现行。气急败坏的主神司对林书翰及其身后人等说道：“把碍事的都杀了，不管仙子也好神君也罢总之不能让他们阻扰魔气外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