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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独白 ...

  •   看到阿炳哭了,萧彦北坐在床榻前抓着他的手急道:“阿炳,阿炳,是痛吗?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无法睁开眼睛的微涵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他们的谈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就像泽浣说的那样如果骑射兵团被困北冥渊,凤阙就失去了防御力。在灵枢控制魂魄颗粒加速冲撞凤翎骨的时候,记忆如潮一波波向他袭来。

      无邪婚宴,他借着酒性在敬酒时向无邪讨要阿炳,当时他余光瞟向阿炳看见他面色惨白。就连无邪都看出阿炳的窘迫与难堪,笑着打趣说:【阿炳是我养大的孩子,在我眼里比儿子还亲。你要娶他,就让凤阙正正经经地下婚书来提亲。没点诚意还想娶我太微宫的人?你小子喝醉了吧!】

      阿炳,原谅我,不是我想当众轻慢你,只是我不够自信。

      殿下把话都递到我嘴边了,我却不敢接嘴当众承认婚书已送。你总是回避不见我,我以为你心里没有我,我是想看看你的反应。凤阙的婚书已经送到殿下手上,可我始终都没等到你的回应。事关凤阙颜面,在你点头之前我不敢公开,一旦公开就是板上钉钉。我不想逼你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你在婚宴上站在殿下身边只顾替他挡酒,自始至终都未抬眼看我一眼,我以为真的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殿下总是说要我再给你点时间,让我不要逼你。可我这一放手,就让你跑向了萧皇。你说你看见在幻灵宫学院的萧皇就像看见了曾经在凤阙的自己,想要溶入却又难以溶入。你可怜他,走进他,理解他,爱上他。我不怪你,都是我活该啊!是我当初一句话让你在凤阙除了艰难就是难堪,更让你误会我在意你的出身。

      是我的沉默纵容了他们变本加厉地欺负你,让你离开凤阙之后便从不接触凤族。是我的傲慢与不自查把你推给了萧皇。
      失去那枚卵蛋后的你那么伤心,你在冰原上看着神树带着你作为羽灵的最后寄托在攻击阵的打击下化为花火。在雪域,你的羽翼接受了无数族人的记忆,那些痛苦的记忆即便会让你业障深重而无法进阶正仙,你也不曾丢弃。我知道,你是想保留下万灵族的痕迹更要留下雪族人犯罪的证据。你总是默默忍受着不该你承受的苦痛。
      羽灵族一直在寻求一条不接受孢子的自然改造之路,所以,你选择了能量值低的人族作为卵蛋的性别基因供给方。
      我借着协作调查的由头陪你下界,看着萧皇忘掉你。而你却只是默默忍受,就像你在凤阙受了欺负也只是站在角落安静自愈一样,你始终没有与他对峙,甚至连个脸色都没有。你这样的表现让我很难相信你曾经爱过他,直到当你得知他遗忘你的真相时高兴到傻笑。我才知道你那样向往爱又爱得那样卑微。
      直到你成年,幼时我对你的白鹤身份的嘲笑像团扩大的阴影压得你不敢走出角落,让你介意自己的灵族身份,不敢晋阶正仙,甚至连九天玄阶都不敢走过?直到你必须为族群延续做出选择的时候,我根本不在你的考虑人选之列?
      阿炳,伤你的九霄,已经成为不死不生的废人。如今的我与你身份对调,也经历了场刻骨铭心的感情,是不是等你神魂归位之后,可以选择站在我身边?

      热泪如珠,滚滚滑落,立刻被人用帕子轻轻擦去,耳畔是萧彦北的抽噎,是他一句又一句的抱歉。
      阿炳对不起你的人是我啊!如果初遇时的我稍微对你友善一点,你是不是不会这样委屈自己?为什么作为神族太子当儿子养大的亲信,你的身上没有丁点骄纵之气。

      导致你这样性格的原因是我,对不对?
      是不是在你渴望友谊的童年里只有因我带给你的难堪。
      是不是在你情窦初开的少年里只有我对你的若即若离。
      是不是在你一次次地鼓起勇气向我走来又一次次失望离开之后,你已经不再对我有一丁点期许。以至于让你以为我娶你,不过是凤阙与太微宫的一次联姻而已。
      阿炳,这一世我们身份对调,在人间锦绣之巅的你本该看尽绝色,可你的眼里为何只装着这样不堪的我?!

      阿炳,对不起。初遇时,以为你只是未开智的白鹤。凤阙灵力场能量强大对于一只白鹤来讲非但不合适还会起反噬,我以为是父亲碍于太子面子才收下你。当时我嫌弃你只是想让你主动离开,当时我哪里知道你的真身并非白鹤而是羽灵。自大导致我的盲目,让我先入为主又不愿认错低头……

      在微涵被魂魄记忆折磨的时候,波波赶到奉莲殿。天朗气清,以莲花示人的降魔杵不间断统计魔气数据。波波百无聊赖地走上露台,看望萧皇。
      萧皇见她兴味索然的样子笑道:“阿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波波笑道:“这样容易就被你看出来了?”
      萧皇靠坐在床榻上笑道:“从你看那根黑曜棍子的时候到现在已经叹三次气了,而且天还没黑,也不是你来奉莲殿的时候。遇到什么事,让你只想逃避?嗯,我猜一定很难,不然不会叫你躲进奉莲殿。”
      波波坐在他床榻下的石阶上,撑着头望着那支降魔杵再度一叹:“阿怒,当初他们都是神,手里还有神卫营,随时都能调用骑射兵团。这样的条件都没办成的事,现在这种情况能办到吗?”
      萧皇:“能。”
      波波以为他是在哄自己高兴,又听他说道:“有些事神明站在天上办不了,神明来到人间却办得到。”
      波波怅然:“是吗?阿怒。你知道骨针锁魂吗?”
      萧皇点头,他也就只有在阿姆面前才能畅所欲言:“巫族秘法,强行延长魂魄在躯体里的时间。昔时大荒,人族生是献祭向当时的神祇表达忠诚与臣服。其实对于神祇而言,人的价值在死后。魂魄困于度索山被千里桃林之下的能量转化阵转化成供养大荒的能量。那时的一代神是万灵接受孢子改造后的第一代演化生灵,体量庞大需要大量的灵力供养肌体。幽冥尚未开辟,魂魄没有避难所。拘魂瓮、锁魂针都是巫族能想到的对抗魂魄进入度索山的办法。只是随着躯体腐烂,即便有锁魂针也阻止不了魂魄脱离躯体。”
      波波双眼一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萧皇道:“我被封印在风氏坟场共享了先祖的记忆,在被封印的几十年里我修的就是巫道。阿姆,神域的很多法门其实都来源于巫族。而巫族的法门都是为了保全人族的魂魄,直到幽冥出现轮回开启,人族在轮回中传承也在轮回中强大,才能历经代代人族之后度过大洪水时代。如今的我也并不惧怕死亡,只是老天让我不死,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许一些因果不能留到来世去了结吧。”
      波波闻言觉得风如怒与之前真不一样了:“阿怒,你有这样的认知真是超乎阿姆的想象。你,不怨教官了吧!”
      萧皇低垂眼眸,回避她道:“我只是认为那位神明并非他的良配而已。阿姆,你为什么问骨针锁魂?可是有巫妖作祟?”
      波波想了想点头道:“阿炳被凤翎骨针锁了十三处命门,你知道当如何破解吗?”
      “阿炳大哥?可是一百年前下界办案的神卫营干探?”萧皇问道。
      波波点点头,心想微涵可不是陪着阿炳下界办案吗!
      “他在江南查魔气源时曾帮助过阿青…”萧皇话才出口便先被自己惊愣住了,原来百年过去他也不曾忘记卢青。眼前一个画面忽闪而过,窗外一支翠竹斜好,窗内青衣少年垂发卧榻,翠竹装点了窗棂,少年惊艳了风华。只可惜,琉璃易碎彩云散。有些人他不提,并不代表被他忘记而是溶入了魂魄。
      旋即他掩饰住自己的怅然说道:“我知道解法,我能帮阿炳大哥!阿炳大哥在哪里,阿姆带我去!”
      波波:“皇宫!”
      萧皇:“那去不了,被人看见我站起来了,会逼储君造反!你说我姐夫真是想得出来,让大臣来参观瘫痪的父皇。不觉得有损皇家威仪吗?没觉得他是能干出这样蠢笨的事!算了,那人也不是我姐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神仙。”
      波波起身打开衣柜,一边翻找,一边说道:“你穿件披风把脸遮住就行了!现在这位储君虽不是你姐夫但也是在帮你姐夫度劫,你就多担待点吧。”
      萧皇接下波波递来的斗篷边穿边道:“我叫他声姐夫也只是喊着顺口而已,以前我挺恨他,而如今再看任谁坐上他那个位置都得受煎熬!”想到如今自己进入了萧皇的身体,他有些不安地道:“储君什么时候登基,什么时候奉我为太上皇啊?”
      波波打哈哈:“快了,快了。等你姐回京就差不多该办登基大典了!”
      波波招呼马车,老内侍想要跟随被波波以目标太大拦下,又交代领个生面孔来伺候萧皇。生面孔就只能是昨天萧彦北带来的太监,老内侍叫来最晚进宫又被直接送到奉莲殿伺候的卢思青道:“就这个小子了,名叫卢青,是最新进宫的。”
      卢思青上前向波波行礼,这个卢青的名字还是老内侍改的,嫌他名字中的思字谐音死,不吉利。索性就叫卢青了。
      波波让卢青把萧皇背上马车,伺候躺下之后,驾着马车去往皇宫。
      卢青被老内侍叫走的时候,萧澈认为机会来了,将致瘫痪的药粉交给他让他伺机下药,否则晚上回来就弄死他。马车里,萧皇虚眼打量眼前这位也叫卢青的宦官,那额间灵枢中漾开的蓝鹊残魂如此明显,躺在软塌上的萧皇嗤笑了声,原来这一世他的因果果然未了。不过这厮,这世的模样比之上世差多了,不知是不是被蓝鹊魂魄所累连昔日那股灵动之气也荡然无存。唯一相同可能就是太监身份吧。
      “看你的身量不像自小送入宫里净身当差!你是成年后才自宫的吗?”萧皇冷不丁的一问。
      原本卢青是背对着萧皇,正要把药粉掺到水壶中,原本就紧张心虚的他慌乱地应了声。再把药包叠好塞进袖带时,抖动的双肩简直不要再告诉萧皇:我正在干坏事!
      待他转身,萧皇睨了他一眼道:“不会说话?”
      卢青低头回答:“回禀陛下,奴婢是罪臣之后。成年后净身进宫!”
      “罪臣?哪位罪臣?”
      卢青:“奴婢之父是卢定远!”
      萧皇闻言哈哈两声,看到他微抖的双手遂道:“那你该很恨我!”
      卢青低头:“奴婢不敢,奴婢感激天家留一条性命。入宫之后生是天家的人,死是天家的鬼。不再与卢家有关系了。”
      “嗯,我想你是太子安排过来的吧,存心恶心我了!”萧皇说罢靠在身后软垫上,眯眼道:“我睡会儿,你跪在我面前伺候好被子,小心让我着凉!”
      “是!”卢青说罢跪坐在萧皇膝盖位置,盯着那床被子。表情讷讷更与风如怒记忆中的阿青相距甚远。
      萧皇心想且等这段时间过了再想办法给他剖魂,抽走蓝鹊残魂就了结与他的因果,之后就将人遣散出宫吧。

      不多时,马车停靠在萧彦北寝宫外宫道。波波打开车门对卢青说道:“你把人背下车。”
      卢青应了声,抬手扶起萧皇,衣袖翻动间包药粉落在车座下被萧皇不动声色地拿走了。
      进入内殿之后,萧皇看见泽浣和林书翰站在一旁谈事,而萧彦北伏在软塌旁低声抽噎,榻上躺着毫无动弹的人想必就是入世凡躯的阿炳大哥。
      波波对泽浣道:“锁骨针就是巫术啊,我请了位精通巫术的人过来处理。”
      泽浣道:“久孤吗?我刚才问过他了,他说只能让魂魄自己冲破阻碍!”
      波波摆摆手:“我请来的人比久孤资历深,一身本事都继承至大荒时代巫族!都是正宗原始秘法!”
      “三界还有这号人物?谁啊?”泽浣不信。
      波波低声道:“阿怒!”
      而一旁的林书翰早就从背萧皇的卢思青知道了来人身份,有些不悦地道:“大嫂,你的胆子非同一般啊!一路过来要是被人看到了就都知道萧皇醒了!”
      波波傻憨憨:“怎么会?!我特意让内侍选了个新进宫的太监,谁也不认识!”
      林书翰一颔首目光投向卢青道:“你说的太监就是他?”
      波波点点头。
      林书翰冷道:“他这个太监身份倒是挺新的。但作为卢内阁的小儿子,东京城小纨绔与大理寺坐前挥刀自宫的新闻人物来讲,东京城谁不认识?哦,忘了跟你说了,他还曾调戏云大人未遂反被打!”
      波波没料到这不打眼的太监的身份那么劲爆。
      而趴在卢青背上的萧皇拍拍他肩头说道:“放我下来。”
      卢青被林书翰的话骚到全身僵硬,愣了好半晌才放下萧皇。
      萧皇仍旧把着肩膀目光问道:“你还调戏过云大人?”
      卢青额头划过一颗冷汗,点点头不敢作答。却未曾想到萧皇下一刻颇为赞许地道:“有眼光!有胆识!既然要摘花,当然要选最美、枝最高的摘!”内殿并不大,除了波波等人也没有外人。萧皇也并未压低音量,这句话相当于是传遍了每个人耳朵。
      波波尬笑安抚林书翰和泽浣道:“小孩子不懂事,我回去一定狠狠收拾他!”
      萧皇每迈一步脚底双腿就似针扎一般疼,一路抽气颤抖着走向软塌也没让波波搀扶。像是在跟萧彦北赌气一般,他走到床榻前取下了帽子露出脸。还在抽噎的萧彦北只顾给阿炳擦汗,抬头看见是他吓得语无伦次。
      “你…你还真能站起来?”
      “只要我愿意,我还能蹦跶起来!”
      盯着萧彦北哭肿的双眼,萧皇睨了眼床上躺着的人,漠然一句:“我能救醒他!”
      萧彦北当即抱大腿:“父皇!”
      只要能救阿炳,谁都可以是爹。
      萧皇低头俾睨骂道:“逆子!”
      为了个男宠,连爹都可以乱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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