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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贩卖太子(上) ...

  •   江南府

      萧彦北的暂居之地是曾经林氏商贸江南分部的办公地,临海高楼除了风景好以外更具防御性。杜皖还是他的影子,始终在阴影里安静不语。在他身后的桌案上放着连日送来的简报,让他了解江南各阶层对于清扫官场的态度,也让萧彦北陷入沉默。

      市舶司送来的账目显示:自从林氏退出江南港之后的对外贸易利润额在交易量不变的前提下上缴国库收益额居然只有林氏海运在时的三分之一。帝国国土广袤,京畿、十三州郡囊括三十四个行政区域。在这种开放状态下很难做到中央集权,萧皇的威信也不可能覆盖帝国的每一寸疆域。尤其是外贸业发达的沿海州郡。

      江南在士族控制下但凡能进入与商贸有关行业的人过得都不错,中产人家的占比率是帝国各个州郡里最高的。所以,即便有山寺案以及养匪案铺垫,这些只关乎底层百姓利益的案子也难以引起江南中层以上的人士共情,对于朝堂清扫以士族为首的官场,江南中上层次也多有反对之声。

      萧彦北站在窗前望向那片蔚蓝大海,自从林氏海运退出江南之后,三分之二的外贸利润都被以卢氏为首的士族鲸吞,以养国之力倾尽江南之用,江南郡的人可不该将这些士族供奉到高于皇权的地位吗。

      操控驻军对抗朝堂,封锁官道断绝与帝国的联系。甚至妄图杀掉储君,改天换地,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江南对于帝国的依赖度太低。平静、广袤的海面也抚平不了萧彦北因愤怒而激荡的内心,江南忘了,保障外贸的货源乃举全国之力。

      三年前,萧彦北为留下阿炳也为解决西域防务,撤销了林氏海运。三年后,萧彦北面对江南江北的叛乱有了禁海闭关的打算。萧彦北背手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的海面,摩挲着指腹,扫荡沙海十二部打通西行商路之事迫在眉睫。如果不闭关就得靠西行商道平衡江南海运。

      正盘算着,阿炳带着当日简报推门而入,见他在看海笑道:“想出海玩玩吗?”

      萧彦北回头见他笑道:“算了,给你们平添工作量。我还是呆在这里哪也不去的好。”他接过阿炳送来的简报翻开一看头条便是途遇野兽袭击,几个山匪死在去往湖州的半道上。萧彦北会心一笑,阿炳办事总是符合他的心意。

      阿炳道:“晚上我带你去参加个宴会吧,多是外商,少数几个市舶司的官吏。都不认识你,你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随着卢氏倒台,市舶司又得重新找外贸代理人,肃清江南江北也会影响水陆运输,去年接的单子交货日期都得延后。于是阿炳找上林氏商贸的人重组市舶司与外商代表重定交货日期,阿炳曾在林氏海运工作十年,海运圈子就那么点大,这些外商代表大多是故友旧识,在谈判之余借着叙旧的由头临时组织了今晚的宴会。

      阿炳推脱不掉,只能应予。

      被江南士族泼了一身脏水的萧彦北郁闷了好多天,听罢也点头答应,他也想在一个无人认识的场合好好放松一下。

      当晚,阿炳带着萧彦北进入一座临海酒楼,与刺桐港一样,外商的活动区集中在码头环线。只是江南港的沿海环线多是高档酒楼,并没有刺桐港一路表演秀与露天饮食那么具有烟火气。

      萧彦北想起三年前在刺桐港外海环线,阿炳在星空下舞火刀,双刃燃烧的金色火焰在他赤/裸双臂翻舞间飞旋如龙似虎,那种力量的美让当时的萧彦北内心叫嚣。后来萧彦北逼问阿炳为何当众夺了异邦少年的道具,赤膊上阵表演。阿炳当时只说被周围气氛感染了,勾起了兴趣。就是不承认看见萧彦北缠着舒朗学幻术吃了醋。想到此,萧彦北再次一笑,他的阿炳真是既能装又能忍。

      这一晚的萧彦北穿了身月白色的锦缎常服,以耳际线为界上面头发依旧挽了个松髻绑了条发带,下面头发披散下垂至腰上位置。一条简单腰带勾勒出的修长身姿,站在阿炳身边就是位月华满身的矜贵公子。

      萧彦北正想拉起阿炳的手,就见他朝迎面走来的一位金发碧眼的外邦男子走去。

      “Bing!”外邦男子率先开口打招呼。

      “艾派德!”阿炳快走两步,同来人拥抱见礼。

      接下来是一串萧彦北听不懂的弗朗基语,然而萧彦北并不关心两人叽里呱啦的讲了些什么,他满脑子都是阿炳抱别人了。

      杜皖站在萧彦北身边低语道:“就是这个人在东京城邀阿炳出海,弗朗吉的一家海航家族外派代表,名字:艾派德。宝船三艘,主要业务是丝绸、茶叶和瓷器。”

      萧彦北点头再度打量这位外邦客,年轻,高大,帅气。

      艾派德同样被萧彦北吸引,面向他再开口时已经是标准的中原官话腔调:“这位漂亮的公子真像是一盏明灯,点亮周遭一切,让我的房间辉煌灿烂。”

      此话一出,萧彦北的表情瞬间冰住,加上艾派德身上的香水味直冲萧彦北脑门,在他一个喷嚏之后下意识地退后几步,杜皖见状不由分说上前一步挡开两人。

      阿炳闻言笑着解围道:“让你找个靠谱的华语师父教你规范用词,你就是舍不得那点学费!你想说的是蓬荜生辉吧!而且在华夏,没有人用漂亮去形容男子!这很失礼。对于我的这位家人,你可以用尊贵二字。”

      “尊贵?!”艾派德双眸闪过丝光,旋即郑重的对萧彦北行了一礼,在自我介绍了番之后就领着两人走入酒楼,酒楼内部完全是按照西派装饰,包括今日组局的也是这个华夏通艾派德。

      等两人上了宴会厅,萧彦北看到空旷的房间中央摆了张接近二十米的长条餐桌,银质烛台间隔摆放了一排配有白色蕾丝花边装饰的花瓶,花瓶里插满了白色玫瑰。配合墨绿色的叶片凸显出一副精致贵气,萧彦北还是跟阿炳吐槽道:“白茫茫一片真晦气!”

      阿炳道:“他们就喜欢这样的。”

      显然在艾派德组局的宴会上,阿炳是主要结交对象,两人几乎是最后到的。一进大厅,外商代表就将阿炳围着聊了起来。萧彦北和杜皖很是无聊地走到餐桌旁,拿饮料吃零食。

      萧彦北端起一碟摆成花蕊造型的弗朗吉熏肉薄片配奶酪对杜皖道:“这个好吃,搭配上红酒,味道绝了!”

      杜皖接下插起一片吃罢道:“是挺不错,不过外邦人组织的宴会也太寒碜了,就给一点吃的不说,别说戏班子了,连个歌舞伶人都没有。就站着聊天?!”

      萧彦北看了眼人堆里聊得畅快的阿炳道:“可不是吗?真不知道阿炳为什么喜欢这种宴饮。”

      说话间,阿炳走了过来对萧彦北说道:“等会开宴时我们会对坐,而非挨着坐。”

      “为什么?也是他们的规矩?”萧彦北冷声道,他越发觉得外邦规矩好奇怪。

      阿炳道:“我是主宾,你是我带来的同伴。按规矩,艾派德会陪你。没关系,艾派德为人风趣,有他陪你不会无聊。”

      “他也够格?他陪我坐,谁陪你坐?”

      “应该是他的女伴。”阿炳环顾四下想说今天没见几位女宾,正想说没有女伴就是他副手。

      没承想萧彦北已经翻了个大白眼,转身便走,其实在东京城的那些年萧彦北自己狎娈玩乐也不少,但自从阿炳回来之后他连这些样子都不装了,樊搂、宝津楼的玩乐也都戒了。没想到阿炳这些年在外面玩得挺嗨!

      阿炳拉上他道:“来都来了,等吃了饭再走啊!饭后还有节目了!”

      两人正说着,大厅响了串铃铛声。艾派德过来邀请两人入席,萧彦北瞪了眼对坐的阿炳,看到他身边都是外邦商客脸色才好受了些。而自己身边的艾派德的确很风趣,将阿炳和两人在好望角躲避风暴的事说得有滋有味。

      席间的菜品都是中西结合,也颇对萧彦北的胃口。艾派德直指侍者刚摆好的一个镶嵌了洛可可风格异形珍珠的瓷盅对萧彦北说道:“这道菜是你们帝国名菜:沧海遗珠,北公子尝尝我们外邦的厨师可有学到华夏菜品的精髓。”

      “沧海遗珠?!”萧彦北表示没听过这道名菜。

      对面的阿炳说道:“是沿海一路的名菜。取四百斤的龙趸三段骨髓配以珍珠粉和花胶熬成清膏再冷冻成珠。滋阴养颜的佳品。”

      萧彦北揭开瓷盅盖子,一股寒气漾开,里面是一粒拇指头大小形如珍珠的白色丸子。

      阿炳扫过一桌见每人面前都有一盅遂对艾派德笑道:“一条龙趸的骨髓只够做三粒明珠,你今天真是破费了!”

      艾派德笑着耸肩道:“宴请贵客,怎能寒酸?!”

      萧彦北舀起明珠放入嘴里细细咀嚼,只觉香滑过舌,如琼脂玉露般的醇厚口感的确不俗:“不过可惜了长到四百斤的海鱼。”

      艾派德目光灼灼地看着萧彦北说道:“我以为你们帝国人都喜欢这种…显示尊贵的吃法。至少我来江南港与当地商贾接触时是这样的。”

      萧彦北摇头笑道:“尊贵可不是通过吃穿来表现的。”

      艾派德:“哦,那是通过什么表现?”

      萧彦北环顾一圈,看见一色新面孔的市舶司官吏说道:“通过决定艾派德先生宴请人员的选择范围来表现!”

      手里有权利,才最尊贵。艾派德闻言会心一笑,举起酒杯与之碰杯共饮。

      艾派德:“说道范围,我想起和Bing在好望角躲避风暴的几个月里,他的消遣范围可不算大。一般我们喜欢的他都不怎么感兴趣。”

      萧彦北好奇:“那他一般是如何打发时间的?”

      艾派德笑道:“他只喜欢喂海鸟和看信。我猜想在帝国的某个地方一定有一位让他牵挂的心上人,因为那几封信一直被他放在身上,就连睡觉都会贴身放着。”

      萧彦北听罢抬眼瞟向对坐阿炳正好与其目光交错,两人眉目传情的一瞬尽数被艾派德收入眼底。

      席后,宴会大厅中间的餐桌被人撤下,偌大的空间转眼变成舞厅。乐曲响起,一位外邦代表的女伴上前邀请阿炳跳了第一支舞。

      萧彦北没料到阿炳在这种场合是如此地风生水起,他虽然穿的是华夏锦袍遮盖了修长笔直的双腿,但身姿伟岸挺拔引领长裙女子踩着舞曲节拍翩跹,颇为养眼。

      一旁杜皖吐槽道:“为什么不请舞姬表演而要客人跳给大家看?不过阿炳的舞跳得真好看。”

      一曲过半,阿炳摊开托着女子的手,向众人示意开舞。等待的众人才相互邀约进入舞池。

      萧彦北叹了口气道:“这是他们的交际方式!真吵!”早知道阿炳的交谊舞跳得这样好,他就该提前学学。他的阿炳,真的有成为全场焦点的资本。

      呜呜呜,太子吃醋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去露台吹风。还没离开,就被艾派德拦下去路,萧彦北接过他递来的红酒浅饮了口,就听艾派德说道:”跳舞也是Bing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忘了说,他的舞技就连我也自愧不如。毕竟教他跳舞的人是莉莉丝!“

      “莉莉丝是谁?”萧彦北问得咬牙切齿。

      艾派德觉察到那股醋劲,补刀道:“莉莉丝是瓦伦西亚港督的女儿。如果说瓦伦西亚港是弗朗基帝国的阳光,那么莉莉丝就是瓦伦西亚港的阳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耀眼,就像一对明珠,让人难以忽视。”

      “在一起?”

      萧彦北这座火山快喷发了,他知道阿炳在外十年不可能没有伴侣,可当证实这一猜想之后却教萧彦北无法正视。他丢下艾派德,不管不顾的转身走向露台。

      看着他的背影,艾派德笑了笑自语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昂贵的东方美人。”

      帝国与大食联合王国的订单何止关乎林氏海运的存亡,更会冲击像艾派德这样的海运世家。如果打开西行商道,华夏大多数商品会经陆路运抵大食联合王国,从黑海不冻港分散进入欧洲各国,这将会提升大食联合王国在欧地位。

      艾派德害怕西行商道畅通之后萧帝国会削减海运份额,这样一来就会影响自己家族乃至整个弗朗基帝国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艾派德负责家族远东业务,手里三艘宝船每年都有不低的收益任务。如果萧帝国外贸架构由海运转向陆运那么他这个华夏通就只能被派遣到非洲逮猴子。

      阿炳离开林氏海运回到东京城之后,艾派德也跟随他到达东京城。也曾多次向阿炳旁敲侧击地打听林氏割掉海运业务的原因。萧帝国的首都东京城的地理位置本就偏西,萧帝国皇室的龙兴之地在紧邻西域的关中。

      萧帝国不惜耗费十年国库占领了柔然王庭,这样的布局在艾派德眼里就是为扫荡沙海十二部做战略部署。配合此次清扫江南打击江南海运背后的士族势力,更让艾派德坐立难安。

      另一方面,卢家上下虽然垂死还在挣扎。只要家族血脉不竭就算仅剩一人沦为行乞也有翻本的机会,卢氏这一百年间所走过的路就是一条翻盘的路。所以卢氏全族人的字典里并没有坐以待毙四个字,没了卢思安还有后来人。卢家人联系上艾派德,其中厉害不用多讲。如果能让这位欲意西拓的储君悄无声息地消失掉就再好不过了。

      两方一拍即合,这个宴饮的目的就是艾派德确认储君身份以及制造时机拐走储君。如果成功,萧彦北将是艾派德经手的最昂贵的一件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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