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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卿卿给我力量 ...

  •   大理寺地牢内。

      原本按照林书翰的官阶和案情轻重程度,他是可以享有单人牢房的,可他却被送进了一间多人牢房。刚进去,里面的人就笑了起来:“瞧瞧,来了个谁?这细皮嫩肉的。”

      林书翰见状当即对着送自己进去的牢役道:“本官官阶乃正五品,且并无谋逆案在身,你把我关在这里有违法度。”

      那衙役走过来,挥起短棍就敲在林书翰握着木栏杆的手上,痛的他惊呼后退。那衙役冷笑道:“本官?从来进了地牢的就只能被抬出去,就没见过躺着装进棺材的人还能再穿身官服的。”

      这些都是上面授意,既然按规定走流程,就先让他好好享受享受监狱生活。

      林书翰看着被打红的手指,他知道自己不能躲避,不能表现出一丝丝擒拿技能,不能表现出一点点与柔弱文人不符的反抗能力。

      他被囚室里的恶棍们打倒在地时,只能蜷缩着身体双手护头,保护自己的命门。铺在牢房里的干草都是臭的,粘着屎浸着尿。比起受伤他更怕自己染上病,只能躬着身体将头尽量对着通风处,呼吸新鲜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

      “都给我滚开!”人群中走出个身材魁梧的刀疤男,随着那像墙一般的身体压迫过来,林书翰终于受不了,道:“我乃朝廷命官,你们今日打了我,就不怕日后再追罪责吗?”

      那人并不理会他的话,直径走到他身边,一把抓起他的右手将他如小鸡般提溜起来,对着他的脸喷出恶臭的口气道:“那倒不如我们现在就把你打死,你知道你在什么牢房吗?这里是死囚房,都是等着秋后处斩的恶徒。人之所以沦为恶徒,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怕。”

      林书翰听罢眼中闪现出无尽的惧意,那人捏着他的手驱动内力。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右手经络灌入所过之处皆如火灼般的疼痛,林书翰折磨得面色如纸虚汗直冒也没哼出一声来,直到那股力量直接击打心门教他晕了过去。

      看着瘫软在地却始终没哼一声的少年,那汉子抬脚就踢。见他真没反应,被打晕了没说句软话,让那汉子不由地高看了林书翰一眼。

      他对着牢房外喊道:“来人!”那声似洪钟,气壮如牛。

      牢役忙不迭的跑来,对他点头哈腰地说道:“这么快就弄晕了?”

      那汉子瞪眼怒道:“快开门,废什么话。”

      牢役打开门,见他将林书翰也拎了出来,惊道:“要给他换牢房?”

      那汉子道:“给他间单独的牢房,如有家人探望叫他们送套干净衣服来。你在大理寺呆的时间也够久了,那双眼睛还没养毒啊,还不如巡捕组那鳖孙子。”他嘴里的鳖孙子就是请林书翰进大理寺的小队长,押送路上对林书翰是礼遇有加,连个脸色都没对他摆过。

      将林书翰甩进单独牢房后,汉子将脸上的刀疤撕了去。接过旁人递来的官服,直接套在身上,走到顶头上司大理寺卿的办公房。进了门,他对着埋头写着案牍的中年男人道:“胡大人,下官刚才摸过他的底子没有半点内力,也不会武功。其右手中指、拇指皆有笔茧,是个长期持笔的读书人。”

      这汉子是大理寺寺丞纪函,内家功高手。

      大理寺卿胡大人抬头看着他道:“当真不会武功?”

      “不会,被那群恶徒拳打脚踢也只顾蹲地抱头。就是个连打架都不会的普通贵公子。骨头还挺硬,被打个半死也没求饶。”虽是文人却有骨气,纪函挺欣赏他。

      “仵作检验黄博安的死因是受内力损伤肝体,以致肝脏疾病恶化而死。而林书翰却毫无内力且不懂武功,如此看来,林书翰还真不是杀人凶手。”

      阿炳之所以要用内力击碎肝体,就是为了掩盖林书翰单用外力打击而溃烂的肝脏经络。

      “根据护院交代当时出现了身着藏蓝官衣的人,带走了黄家庄园里的两名娈奴。”纪函说道。

      “藏蓝官衣……”胡大人感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藏蓝官衣是低调多年的监察司的官服颜色,他想到两年前的林大公子。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样,你去看那林书翰醒了没,醒了就过堂,核查没问题就放人。”

      正说着,门外小吏传来了来至宫中风太后的口谕,要三司会审。

      刑部、大理寺和监察司……

      萧王朝至复辟中兴之后已近百年,就没有三司会审过,其中主要原因是监察司一直就是形同虚设。另一个原因则是,自古三司会同审理只是个过程,最终得裁决者是皇帝。萧王朝这近百年间,皇帝至中年就会缠绵病榻,帝位羸弱,千秋鼎盛。千秋殿里的风太后年逾百岁还耳聪目明,萧王朝阴盛阳衰,没有一位年富力强的皇帝主持,何来三司会审。

      “大人,这个案子背后……”纪函欲言又止。

      “既然三司会审,那便等人齐了,再说。你去把那侍读学士弄醒,他脸上没伤吧。”胡大人这才想起问他,既然三司会审,嫌犯都还没提审就弄得血乎刺啦地,说不过去啊。

      纪函憋憋嘴道:“那帮混混下手没轻重,怎么可能没伤。”

      胡大人摸摸胡须,道:“给他洗把脸,换身干净的衣服,伤的明显的话,先搽点粉掩盖下。”

      他打算投石问路,探探深浅。原本他也没把林书翰放在眼里,在大理寺他只需公事公办,在萧王朝法典之下,他该放就放,该判就判。大理寺外,林家跟黄家的恩怨就不归他操心了。

      然而,现在宫中传旨要求三司会审,这情况就不一样了。林书翰不能在还未过堂提审的前提下就受伤,而且他还身负功名是朝廷命官。最起码在前路不明朗之时,他在大理寺里要安好,即便那只是看上去的安好。

      “是!”纪函颔首退下。

      第一个到大理寺的是刑部尚书,他年逾五十,身形瘦小也是已故鲁国公黄贯庆的门生。一个年轻刑部官吏抱着一大摞记录案情的卷宗和物证小跑的跟在他身后。

      刑部尚书和胡大人先通了气,根据黄家护院的口供和零星的物证,可以肯定林书翰去过黄家庄园。即便林书翰没有内力不足以伤肝致死,但伤过黄博安是铁定的事实。单这一点就足够了,刑部尚书的意思是至少判斩监候,到时候引导下朝堂风向再确定行刑时间。

      胡大人见监察司的人还没到,便只能笑而不语。

      地牢内,纪函命人给林书翰换了身衣服,脸上的血污也洗了干净,又灌了提升精气的汤药。不多时,林书翰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看着被换去的衣衫,昏眩的脑袋在身体的疼痛中变得清醒,他抬起手迎着从窗户中射进来的光线,这间囚室唯一的光源,十指伤,十指血,透着那道光,血指如血玉一般莹润。

      那道光就是泽浣,能将鲜血渡成莹润的光。

      “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不会再说让你来观礼的混账话了。”林书翰忍着嘴角的裂口对着那道光,说道:“我都听到了……不会有婚礼,除非是我们俩的。”

      在泽浣面前的林书翰,狠话说得畅快,脚步迈得潇洒,其实一出门就靠在墙上空洞的望着天空,他在想用个什么借口赖在奉莲殿不走了,那时的他不敢离开奉莲殿怕出去了真被黄家嚼得骨头都不剩,他畏死,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当他知道黄博安死了的时候,就知道此为大劫,是他难逃的厄运。他感到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能力可控范围,说不定林家也会因此遭殃。

      可没多久,泽浣的话就传到了他耳朵里:“我要是去了,那就是场没新郎的婚礼!”

      这句话胜过千言万语,胜过无数由辞藻堆砌出来的诗词。这句话是最甜蜜的情话,是最直白的宣言。这句话给了他无限的勇气与智慧,让他能够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户部尚书没有料想到的是,此刻的皇宫大内,朝谒暂停。首辅大人和户部尚书两位老臣被风太后请去了千秋殿。

      风太后将从黄博安手里缴获的卷宗摊开放在了两人面前。

      “二位卿家看看,那西域地图画的可真够精细的,比我们挂在南书房的疆域图还要精细。这个地图,哀家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本月从安西都护府传回东京兵部的西域边界勘察图中的一份。我们萧帝国培养出来的勘察人才。潜入西域多少年才绘制出来的地图,真不枉每年拨的那些经费。”风太后已经百余岁了,正儿八经的帝国祖宗,满脸皱纹也是精神矍铄。

      两位老臣不明就里道:“这的确是兵部上报的防御计划的一部分。”

      “可二位卿家知道这份卷宗是从哪里缴获的吗?”

      “缴获?!”户部尚书和首辅对望一眼,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两人俯身跪道:“臣等无能,这份计划尚在内阁等待最终拍板定案。难道,已经泄密外传了?”

      风太后冷笑了下,又命人将监察司的调查报告呈现在两人面前。“那些地图泄露了多少,流到哪里去了。那些得了便宜的外邦贼子们,他们付钱了吗?还是要我问他们把钱付给谁了?”

      两人见太后发怒,连忙拿起监察司的调查卷宗翻看起来,看完后吓得面如土色,伏地急道:“太后明鉴,这完全是构陷。黄家世代忠良,是普天之下忠勇的代表。”

      风太后听罢一手撑着额头,笑了笑:“二位卿家放心,黄家的忠良天地可鉴。哀家这位亲历者还活着呢,没有他们就没有帝国,帝国不会否定这一点。现在黄博安作为黄家最后的直系血脉,因肝病病逝,他虽无爵位功名也能入太庙供奉。这是我们萧皇室对于黄家祖辈的牺牲所必须给予的回报。监察司的调查卷宗五十年内不会公之于众,五十年以后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现在叫二位来千秋殿,是为了黄家现在因黄博安的死告到了大理寺,他们告了一位正五品的朝廷命官。当然,公道必须得有人主持,先皇在世之时,便说过,凡官员所涉嫌官司都划归监察司。在过去的很多年,监察司淡出了朝野。江山代有人才出,目前监察司有人主持工作,也应担负起其职能。黄家的诉状大理寺接下了,也符合章程。可既然决定重启监察司,就要给他们一次亮相的机会。所以黄家的官司现在改为三司会审,会审结果上报内阁,最终由哀家和太子共同裁决。”

      风太后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有些累,停顿了下。她口中的先王便是她的夫君萧朔寒,那位被赶出皇城最终又复辟成功的帝王。

      宫人端了盅参汤到她面前,她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接了过去,喝完了又递还给了宫人。

      “二位卿家意下如何?”风太后笑了笑,道道皱纹将她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眼缝透着精芒。

      两位老臣无异议。

      风太后又道:“黄家于你们有恩......百年三首辅,弟子皆内阁,这句话叫百官都知道黄家对帝国的付出。人间的话从来都是正说反听,要入内阁必拜黄门……扯远了……他们不单于你们有恩,对于我们萧家又何尝不是呢?”

      坊间还有句话了:叫天子坐明堂,不分皇与黄。

      太后没再说,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要血溅朝堂。

      本来两位老臣都松了口气,太后突然冒出来的话,又叫他们打了个哆嗦。这句话直接说了黄氏门人把持朝政,是诛心之言。

      “太后明鉴,臣等读圣贤之书,走科举之路,经殿试考核,得入仕途。臣等皆是天子门生,为天下,为皇帝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两人连忙躬身跪地表忠心。

      那卷宗她只说不公布,没说不继续调查。那计划书是如何从内阁传到黄博安手上的,要是真认真调查官场就会成修罗地狱。

      “两位爱卿的话,哀家听到了,都退下吧,多帮帮太子殿下。”风太后说罢便靠在软垫上,迷瞪起来了。

      两位老臣见状连忙跪行退下。

      出了千秋殿,户部尚书跩着首辅的袖子问道:“你说太后是啥意思啊?”老尚书一着急就飙出了家乡口音。

      “啥意思?!”首辅老儿学着他的话音,冷睨了他一眼,“太后的意思是说黄家的人死绝了,让我们别再用黄家当年的恩德来绑架皇室了,该干嘛干嘛。”

      户部尚书跟黄家是血亲关系,急得快跳脚了,道:“真就只是这个意思?”从太后的话中他隐隐闻到了血腥之气。

      首辅甩袖道:“你还是想想那计划书怎么就跑到你那舅舅手里去的,这个才是真要命的。”

      户部尚书抚了把花白长须道:“这可跟我没关系。”

      首辅年纪比他大,走急了还气喘吁吁的:“你舅舅的死,你就别再插手了。黄家没有人了。那官司,大理寺、监察司该怎么断就怎么断。”

      户部尚书被他这么提醒,忙不迭的道:“那我要派人通知何老,叫他别逼急了。”他口中的何老就是刑部尚书,第一个赶到大理寺要弄死林书翰的那位。说罢,他掖着官袍,也顾不得一把老骨头与辅臣的仪态,一路小跑朝外宫门而去。

      千秋殿,太后迷瞪了小会儿就睁开了眼睛对着屏风隔断后说道:“你出来吧。”

      太子萧彦北听罢从后面走了出来,跪伏在她面前叩首道:“多谢老祖宗恩典。”

      风太后看着他那张脸,淡笑着道:“你长的最像先皇。说说看,那位林家公子是如何的举世无双,让你甘愿提前启动监察司去帮他。”

      “老祖宗,小孙儿给您念的那首词就是他作的,他将会是我们萧皇朝最忠勇的战将。”萧彦北笑道。

      那张笑脸,让风太后产生了错觉,让她恍惚间看到了自己丈夫年轻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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