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日落阳关

158、仙观之上

　　落地之后的殷茫野蹲在地上呕吐，风十二冲他抛了个媚眼说道：“殷家哥哥，在外面等着小舒，等会就让你们团聚！”

　　她走向结界碎裂的云观，斩妖咒寻着妖灵之气冲击地底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大地连续震颤，尘土弥漫、砾石飞溅。

　　殷茫野回头一看，方才藤蔓山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个巨型坑洞，尘埃消退之后青翠葱郁的高山被削去了大半，让原本隐藏在云岭深处的仙观直接挂在绝壁之上，欲坠不坠。

　　斩妖咒的能量被山体消减大半，追入妖界时速度锐减至冲撞结界时造成的能量泼震荡到了结界阵眼上的神像，受此撞击万里之外的林墨谦感知到胸腹一阵闷痛。

　　鼹鼠觉察到林墨谦的异样，从瞭望塔栏杆跳上他的肩头道：“你怎么了？”

　　林墨谦调息平复了下胸腹不适对它说道：“你回趟东京城，告诉久孤妖界出事了。”

　　鼹鼠警觉：“你…不，您，醒了吗？”

　　林墨谦抑制不住胸腹的钝痛：“这个不重要，不要用幻化镜通知他们，也不要用冥识连接，这些联络手段都能被神域监控到。我的神躯供养这妖界结界，我感到有能量冲撞结界，我怕神躯选择自我防御中断能量供应。妖界若是失去结界会被有心之人占据。你让久孤去趟妖界查看，但不要跟波波提我醒了的事，要是真遇上她了，你就跟她说是接到妖界的求援，火鸟在妖界”

　　鼹鼠知道妖界的重要性，妖界是棋幽封印地的屏障。乌溜溜地眼珠一转旋即会意：“我明白了，神尊保重！”

　　鼹鼠说罢，隐身消失。

　　林墨谦望着积雪退后的青葱草皮，随着气温升高，来自于柔然残部的骚扰越发频繁，他不能离开昆都。

　　昆都地下之所以有地热能量都是因为他们百年前在北海以北实验转化魔气能量，他和波波当时就是看中了北海极寒水域能迅速冷却转化魔气带来的高温。这些地热其实是转化之后的魔气，百年时间变成储存在地底能被人族直接使用的能量。

　　如果百年前都能按照他的计划走下去，就没有如今九州的乱局。那个诅咒的初衷不过是要风歇雨和萧朔寒认清何所谓爱，本意并非惩罚。可惜事态失控当年他无力解除诅咒，这也成位将他们困顿在下界，煎熬百年的导火线。

　　捉妖咒的能量还未消减，一波又一波地冲击妖界结界。他终究是难忍神躯在不断冲撞下带给他的疼痛，神躯自我保护，直接中断给妖界结界能量供应。

　　他望向天地交接的一线之间，每一天雪线都在北移，他再一次看着手里的地势图，他要守着昆都，他要控制从北海到北冥渊的北域全境。虚耗百年，时间真的不多了。

　　青云山

　　云观之外的震荡终于结束，破碎的结界在山体塌陷带来的能量冲撞之下彻底粉碎，黑衣修士们也被阵法反噬，修为低阶者尽数倒地。尘埃之下，风十二顶着舒朗的身体，双手持甩棍架在双肩，大摇大摆地走进仙观。

　　十个魂魄颗粒相互游离却又未能真正共频，舒朗与风十二共享冥识，风十二知道舒朗想知道什么。

　　风十二直径走向站在最外面的老者，向问道：“你们趁无雨高温派假道士潜入湖州，鼓动山民烧稻种。真是会干人事儿啊，跟我说说，你们隐遁在青云山南麓，霸占此间灵力场，干了多少坏事？湖州不下雨就是因尔等作祟！”

　　魂魄难改她八岁死亡时的童音，成人男子的身量张口却是奶里奶气，让那些修士不用观魂也知他灵枢之内不止一个魂魄。老者修士负手于后对着身后门人比出手势，还能驱动灵力的修士逐个分散，以身为阵，双手在长袖遮掩下比出手印。

　　风十二石阶上围着下行广场走了一圈，冷眼看着分散站开的黑衣修士，直言道：“小舒，你可看清了？这便是问魂的卦位，这些黑衣修士学的都是巫族秘法。神域一百年前抹掉了妖界，北疆战事十年耗损了妖界的精魄。而在人间了，百年前四大道宗何其昌盛，到如今这些所谓修士居然以巫族秘法视为正统。神域又在摆弄下界！”

　　舒朗的声音从风十二腹部传出：“十二，大荒之时，巫族就是神人首先选出的沟通者。只要他们将巫术用于正道，成为巫士便也是正道。”

　　风十二冷哼一声，说道：“不一样的，小舒。九州道宗问天，巫士问魂，九州道宗观星，巫士观魂。如今的帝国四大道宗皆进入尘世服务新学，而他们还在贪求长生，试图不朽。你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巫士。你不知道他们只关注个体的不朽，为求长生这些巫士，神躯敢剖，神魂敢炼！对神尚敢如此，人族在他们眼里与薪火无异。这些巫士在青云山外布置防御阵，地深三尺皆为骸骨。血肉为祭，魂魄为食的供养大荒凶灵，只为霸占灵力场。试问这是正道吗？”

　　风十二手腕翻转，棍花翻飞：“他们调控气候，想让湖州从鱼米之乡变为千里赤地。正道真是这样的吗？在他们成为神域工具进入帝国祸害人间之前，解决他们！”

　　舒朗想说气候异常还没有证据支持是巫士所为，但满布峡谷的骸骨与灵猴锁幡阵法让他选择沉默。舒朗也想看看被久孤教导出来的风十二是如何对付巫士的。

　　见舒朗不反对，风十二祭出甩棍手印起直接以攻击阵操控，目标不再是能量而是修士。没有花招只有杀招，没有拖泥带水只有雷霆之势。包括那些倒地不起的修士都是风十二的攻击目标。

　　风十二先断了这些黑衣修士的退路，又用灵植妖山消耗了他们的修为，仗着自己刚被神力加持使用神器无情碾压。她跟着久孤学习了近七十年，她知道神域的手段，这些修士能在云梦泽眼皮子底下占据青云山南麓，能布置高阶时空转化阵，能搞到上古灵猴凶魂尸骸布置防御阵。

　　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神域有人罩着。不下死手，就没有办法把幕后之神逼出来。

　　甩棍贯穿凡躯，堆堆血肉瞬间雾化，偌大的云观广场被血色氤氲掩盖。殷茫野站在门下惊骇不已，饶是他打过仗也没见识过如此杀人法。起先他质疑过三十年前江水改道、水淹魏城的真实性，如今他是真信了。

　　在绝对优势下修士无人上前伤她，风十二盘坐冥想，冥识逐渐覆盖整座云岭仙观，她要找到南域气候异常的原因。石阶下的杀戮还在继续，石阶上打坐的舒朗却在仙气升腾间黑发飘扬，饶是衣衫破损也未减分毫气韵，在逐渐厚重的血雾之上也有那么股仙风道骨的恣意泰然。

　　舒朗的修为早已超过飞升级，却因体内魂魄不纯而等不到那道成仙雷劫。黑衣修士见状自知不敌，不再恋战起阵防御，掩护老者修士退向云观最高处-问仙台。

　　风十二的冥识已经识别到问仙台上的物件，唇边扬起浅笑，这种阵法源自上古巫族与神人沟通的法门。昔时，神人授占卜之术，教玄术之理，就是为了通过巫族向下界传达上界的神意。后来，修士入道修行，进入冥识境，都用冥识沟通。六爻之术也失去了与神人沟通的作用，可越古老越稳定越安全也越隐秘，冥识沟通会被高阶神人入侵窥视发现，而借助天地之气转化的占卜之术却无迹可寻。

　　还未等老修士摆卦求援，问仙台上炫光刺目、灵气大盛。来自神域幕后神人的加持让仅剩的修士满血复活。一道防御咒打开甩棍，风十二伸手一比召唤甩棍回归。再抬眼时看到修士们已经端坐在问仙台上与自己隔着广场对峙。

　　“真是可怜啊，当神人的傀儡只能任由其摆布。工具不如！”风十二冷声道。

　　舒朗：“什么意思？”

　　风十二：“他们的躯体都成神力转化器，上面的人坐不住，又不敢直接现身。想借着他们跟我们斗法，小舒，我们把他逼下来可好。”

　　舒朗退缩了，他不想给师尊惹事。

　　风十二：“我们毁了云岭仙观就是断了神人耳目，我们逃不掉的，除了奋力一搏就只有死路一条。”风十二突然回头看向殷茫野，笑道：“殷家哥哥，向西跑吧，西面是云梦泽，比之妖界和南面峡谷更安全。”

　　殷茫野冷声急道：“你给舒朗留条活路！”

　　见他没走的意思，风十二鼻头微酸不再看他。手印再起之时甩棍二合为一，再回头广场上空已然再现了个逐渐扩大的攻击阵。

　　风十二没有着急应对攻击阵，反而再度闭眼进入冥识境，趁此机会全力搜寻仙观之内的隐秘能量场。

　　青云山，泽浣洞府。

　　玻制屏幕上的预警再度响起，云观失去结界屏蔽已经完全暴露在监控屏上。“非法攻击阵能量值预警，非法攻击阵能量值预警。数据同步冥识链接端，启动保护盾。”

　　姚婉婉不明就里，只觉青云山南麓山体缺失了大半，在此上方一个类似风暴眼的胡旋形能量场正在形成。能量值数字标识不断上升，而且字体颜色已经从黑灰上升至赤红。

　　随即洞府震荡，像是被叩下弹簧的机关，啪嗒几声一个玄铁硬壳把洞府包裹拖入地底。

　　只有玻制屏幕带出的光亮，四周漆黑一片。姚婉婉因急速下坠站立不稳只能抱着石柱勉强稳住。几息之后，下坠停止，姚婉婉抛出久孤走时留给她的灵蝶符纸，通知这位名义上的师父过来救她。

　　东京城，樊搂

　　波波刚下马就收到了来自青云山的同步信息，非法攻击阵警告表示有神人下界，青云山离棋幽封印地不远，位置敏感她不敢怠慢。三两步跨上樊搂台阶，迎面就碰到朝外走的久孤。在风十二迎战黑衣修士时，他就感知到了她的冥识。久孤把风十二困在妖躯时使用的巫术就是傀儡术，风十二实际上是他的傀儡耳目，她只要进入冥识境，所看所闻都能被久孤知道。

　　久孤不想波波再因这些风家遗孤惹祸上身，隧道：“我去看看，你在樊搂等我。”

　　波波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没有修为是个累赘，正要反对，便见鼹鼠御风而至。显然鼹鼠没料到波波与久孤在一起，波波脖颈上的猞猁虚眯眼睛睨着犹疑的鼹鼠说道：“你怎么回来了，林大公子出事了？”

　　鼹鼠慌忙摇脑袋，回想林墨谦的话权衡之下还是如实说道：“林大公子好好的，我收到火鸟的消息说妖界有事！”

　　“火鸟有事怎么会找你？你来东京城是找我还是久孤？为什么离开昆都，不用幻化镜？”波波急道。

　　鼹鼠支支吾吾不知该先回答哪个问题，波波见罢道：“是他让你来找久孤去妖界的？对不对？”

　　在鼹鼠的沉默中，波波猜到无邪醒了，更知道事关无邪神躯。波波顾不得其他抓起久孤道：“带我去趟妖界。”

　　久孤随即开启封印，唤来云座，升空之时，一道灵光飞来化为灵蝶扇动翅膀，传来姚婉婉的声音：“师父，快来救我，地震了，我被埋在地底！”

　　波波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收徒弟了？”

　　久孤深吸口气，解释道：“你知道曾经的神卫营监控司掌司吗？”

　　波波点头，心想瑶光她熟啊，在幽冥同为冥司，两人合作过：“知道啊！”

　　久孤：“她入世成了凡人居然碰上我！我天，不知道是谁安排来想搞我的。我把她丢进青云山让她独自修行去了。”

　　波波嫌弃他这份杯弓蛇影，道：“她现在是冥司，是我爹的手下，派上界的目的一定不是为了搞你。你把她交给我！”

　　久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