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日落阳关

151、神祇浮雕

　　恢复清醒的舒朗从阵法中跳起，看到倒地不醒的巫士还未待他做出反映便被红緌反手一掌打晕在地。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拐杖触地之声，红緌蹙眉，吩咐巫医先将昏厥的巫士搬走医治。

　　人被陆续抬走，比两年前被林墨谦散去修为时更显老态的南召国主杵着拐杖走了进来。低头打量了舒朗片刻后讽道：“哼！生个女儿是祖宗，送走了个祖宗，又来一个！”

　　“你知道他的底细？”红緌问道。

　　国主：“这样纯净的神性还用多想吗？一看就不是如今的风氏所具备的能量。如今风氏要嘛沾染了妖戾神性不纯，要嘛稀释于人族神性薄弱。这样浑厚纯净的神性却因魂魄残缺而无法释放，真是可惜。不如把他杀了，解放这些魂魄。”

　　红緌闻言冷道：“他是云梦泽的人，你敢杀便杀。”

　　国主听罢再度打量舒朗，不可置信的摇头道：“当年神域诛杀风氏地仙毁掉无妄仙境，三界之内都在撇清与风氏的关系，夫妻反目，师徒成仇的不少。云梦泽还敢收留这些残魂？真是想不到啊！”国主说罢旋即回味过来，“云梦泽的人来我们南召干什么？你和那逆子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好事了？”

　　红緌笑了下，义正词严的质问从这位国主嘴里吐出来就是一个笑话。

　　她没理会国主，扛起舒朗走出房间，走向关押殷茫野的地窖。妖界灵力复苏，妖民修为得到提升这是早在一年前她就观测到的情况。具体原因因她无法穿过妖界结界而无法探明，但是灵植妖伸向湖州的确让人不安。她留在南召，为风厉威守着后方，也如实向他禀报帝国南域天气异常。然而风厉威的回复只有一句话：自扫门前雪。

　　这便是要她拒绝湖州求援，可她也想要知道南域高温的真相，困身魏城她无法亲自调查，肩上扛着的人或许能帮她找到事情的真相。

　　地窖的门被人推开，一束光之后是一个上宽下窄拉长的怪异影子，靠坐在墙角的殷茫野死盯着来人。待其走近了才看到是扛着舒朗的红緌，见她将舒朗丢在自己面前，殷茫野见他仍是昏迷不醒的样子急道：“你把他怎么了？”

　　红緌整理了下略微凌乱的衣袖说道：“做了个小测试，他没通过。”

　　殷茫野双手双脚皆被缚，只能望着她说道：“什么小测试？没通过又代表你对他干了什么？”

　　在廊亭里，舒朗对峙红緌的话，他们都听见了。也知道眼前这位殿前仪不是个人，具体魅是个什么东西，还是刚才三人被关进地窖之后殷旭告之的。魅便是由神人的冥识衍生出的精怪，无魂无魄靠讨人喜欢的外貌惑人心智。

　　殷茫野听到此的时候脑海中便浮现出勾栏院里搔首弄姿的风尘女，紧接着就想象这只魅如何勾引舒朗。

　　红緌听罢蹲下身，捏起舒朗的下巴再次打量了番。是啊，她无法确定这幅躯体内的魂魄对待风氏，对待南召的态度。若真是从无妄仙境那场诛杀中逃出的魂魄，该是有多恨，该是多么仇视选择与妖灵融合之后的风氏。

　　如同瞅准时机就想踏平南召的风太后。

　　若手中之人当真是第二个风太后，又该怎么办？杀又杀不得，放也不好放。

　　这一番心里胶着挣扎，在殷茫野眼里全是恋恋不舍与暧昧勾引，情急之下他竟然生生扯断了捆绑自己手腕的绳索。即便双脚被捆还是一个豹扑就将舒朗从愣怔中的红緌手中抢了过来。

　　他一手在舒朗身上摸索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少什么部件，一手摸出缝在袍裾夹层中的刀片割断了双脚上的捆绳。这一系列的动作处理得相当之快，几乎是转瞬之间殷茫野手中的刀片已经架到了红緌身上。

　　红緌低头睨了眼抵在自己脖颈上的小刀片，此时的她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而殷茫野怀里还搂着昏迷的舒朗，红緌顺手就握着了舒朗的手腕对殷茫野说道：“只要我稍微用些灵力，他这幅躯体就得倒退二十年。”

　　这个威胁显然比那截刀片更管用，殷茫野正要拿开刀片，就听见红緌一声闷哼。怀中的舒朗已经醒了，他一手被红緌拎着，一手比出二指封印自戳在了她胸口命门。

　　舒朗从殷茫野怀中坐起，手指下压在红緌胸口处戳出了塌陷的指窝。

　　殷茫野看那部位，鼓鼓囊囊地叫人脸红，赶紧对舒朗道：“你乱戳人家姑娘哪儿呢？快松手！被人瞧见得叫你色胚！”

　　“松个屁！她刚才取我的血，问我的魂！”舒朗委实气不过，指尖用力再度戳了下去。指窝更深之处赫然出现道黄色符咒纸，一记封印阵旋即生成。

　　殷茫野不知他的愤怒点在哪里：“什么意思啊？”

　　舒朗用最低级的符纸纸封了红緌的灵力，他对殷茫野说道：“她刨我的根，问我的底！我都被她看光了！”说罢钻出他的怀抱，去割殷旭和魏都两人的绳索。

　　“都看光了？！”殷茫野一巴掌拍在红緌脸上：“你个女流氓！”

　　红緌被封印咒锁住了灵力，僵直倒地无法反抗，只能在心里骂句白痴。

　　殷旭和魏都摸出了地窖，舒朗对殷茫野低吼了句：“还不快走？！”

　　“来了！”殷茫野心想自己都没看到，就被你个女流抢先了，气不过又给了红緌一巴掌。

　　待几人脚步声渐远，红緌才慢悠悠地扯开胸前的符纸，坐起身心想：为了这两耳光，我非让你亲眼看着他跑到别人碗里不可！

　　侍卫进来问她如何处理四人逃跑之事。

　　红緌站起身说道：“收回索桥，不能让他们回湖州。下令全城搜查。再给湖州发份抗议书，把他们从廊亭开始动手到王宫出手伤我，和非法潜入南召腹地之事都报给殷世昌。他管不了的儿子和属下，就只有让南召来教训了！”

　　“非法潜入腹地？他们现在应该还在王宫！”侍卫说道。

　　红緌道：“全城戒严搜查，留条通往西北的通道，逼他们过去，做实他们非法潜入的事。”

　　卫闻言应声道：“是。”

　　魏城的西北面是云岭，隔着一段山脉与帝国蜀州相望。

　　红緌不方便出面调查的事，只有交给舒朗，交给云梦泽。

　　离开地窖的殷茫野和舒朗四人没走多远就看见侍卫结队，为躲避搜捕他们只能朝后院跑。可那身帝国服饰委实扎眼，没几步就被侍卫发现，只能拐进最近的宫廊跑向光线昏暗的深处。在连进几个岔路之后，再无去路，只有一块刻有人身蛇尾浮雕。身后追兵将至，舒朗盯着满墙的浮雕，认为这是一道门，没有门把手也没有锁眼的门。

　　舒朗盯着人身蛇尾的浮雕，无师自通的摁下蛇眼，一面墙旋即打开。

　　四人进去关上门，贴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待追兵脚步渐远至安静后才松了口气。环顾四下，灯光昏暗的房间像是个储藏室，陈列器皿的架子摆了满室。

　　魏都差点被吓出尖叫声，只见他身旁赫然立着一具跟他差不多高的白骨架，那骷髅头的两个空眼洞正对着他的双眼。

　　殷旭说道：“别怕，这里应该是巫医的库房，骷髅是死人骨头不会吃人。”

　　魏都下意识后退，一手摸到一块软凉滑腻的东西还一抽一跳的，侧头看去居然是一颗鲜活的心脏。

　　“操，这玩意儿还在跳？刚摘下来的？”魏都抓起浸泡在血水里的心脏，看得舒朗胃部一阵绞痛。

　　殷茫野以为那是人心，骂道：“你干什么？恶心不？”

　　魏都却道：“不怕，这是猪心。”

　　“你怎么知道？”殷旭问道。

　　魏都掰着心脏上的瓣膜对他说道：“若是人心，附着在心脏上的脂肪该是黄色的。而这些脂肪是白色的，信我，我爹是杀猪匠，这些东西我见多了。香料水煮熟，切薄片与蒜泥凉拌，能下三碗大米饭！”

　　魏都话音一落，周围空气里带着的血腥味儿和药味儿变的明显。舒朗直接吐了，殷茫野急忙拍着其后背，问道：“你带胃药了吗？”

　　舒朗面色惨白却也摆手示意无事，魏都心想这位督军跟兵痞子的身体构造真不一样。他将心脏放回血池中，惊讶地发现那颗心脏入水便跳，他不信邪地抓出又放下道：“少帅，你们看，这颗猪心只要浸在血水中就跟活物一般。”

　　三人凑近一看，左右心室当真在收缩，几处血管随着心室收缩吞吐血水。

　　殷茫野摸了把额间冷汗，道：“这…是什么邪术？”

　　舒朗知道这是什么，上古巫族负责与天人沟通。大荒时代，下界视机械躯壳的母星人为神明，他们渴望拥有像母星人那种不老不死的钢铁躯体。所以当时的巫族都热衷于躯体的研究，并且将巫族不死药用于一代神身上，也捕杀一代神研究他们的躯体。

　　这种起死回生的蛊术就是当时研究不死药的衍生术，这种蛊术被如今的神域归为禁术。

　　殷茫野点端过墙上的灯盏，四下走动，整个密室被他手中的灯火唤亮。几人也看到架子上摆放的水晶器皿里浸泡的都是人、动物的内脏或躯体。这些器皿挂着小本，上面记录着器官，组织的主体资料，以及蛊化时间和形态变化过程等。其记录时间精确到每时每刻。

　　舒朗意识到这里不会空无一人，急道：“我们快走。”

　　“既然来了就再坐会儿，别着急走啊！”轻悠悠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

　　殷茫野举着灯照向声音传来的角落，一个人影依稀能辨。舒朗抽出甩棍挡在三人身前，四人颇有默契的往铁门处退去。

　　“那蛇形锁，是谁打开的？”人影从角落里慢慢移出，仍旧是看不真切的虚影。更让舒朗感觉不安的是，他感知不到那道影子的气场。

　　舒朗道：“是我，一道锁而已，我们走错路了，告声抱歉这就离开。”

　　“一道锁…而已？哼哼哼，哈哈哈！有些路不能走错，一旦走错就只能是绝路。若下一世再生为人，在进别人房间之前记得敲门！”

　　影子彻底走入灯光下，舒朗才看见那人身穿的是冰缂斗篷。冰缂产自极寒雪域，是万年冰晶的衍生物，是神域战衣主要材质，属于战备管控物资。

　　冰缂更能拉出丝状物再处理成布匹，由冰缂所做的战衣能屏蔽自身能量场躲避识灵镜监控，能隔绝魔气保护神躯不受侵扰。

　　一百年前为了保护冰缂资源，神族太子无邪带领神卫营驱退雪族人接管雪域。

　　昔时神人参战必穿冰缂战衣。

　　舒朗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小命就得交代在此了。眼前被冰缂隔绝神息之下的躯体究竟是怎样的神明？

　　“快跑！”舒朗自知不敌神人，却见斗篷之下的人双手结印，四人背后的人身蛇尾浮雕如活物一般从墙上钻出。

　　一时间，灵光大盛，金芒煌煌之中，人身蛇尾的神祇出现在四人面前。那神祇人身一分为二，一男，一女。男子持矩，女子持规。身量在咆哮怒吼间逐渐庞然若山，时空扭曲，不知是四人变小还是神像变大，四人皆如蚂蚁般仰视。

　　舒朗抽出两个甩棍，首尾相接，神器合二为一，长棍在他手印凝聚出的灵力间飞旋想要打破幻相。

　　却听那神秘人阴恻恻笑道：“人身蛇尾的墙体浮雕在常人眼里只是个装饰。你为什么就会觉得它是一把锁呢？还能打开它？！亮出你的本事，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