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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南域与北疆 ...

  •   湖州

      在邻近郡县筹粮失败的殷茫野坐在简陋的旅舍里吃晚饭,旅店里的客人都挤在小院里看天象,那颗景星悬于夜空光华赛月,迎着一旁的圆月竟然出现了景星竞月的奇景。

      舒朗也在观景的人群中,这是难得一遇的星月奇观。

      人们啧啧称奇,南域边陲的人们还不知道万里之外的京城那场空前的仙人婚礼。

      “按理说景星现世当是大瑞之兆。可咱们这几郡真是奇了怪了,至去岁秋天歉收开始,是种啥不长啥,临春了还闹起蝗灾。原本三季的稻谷,歉收一季就要人命了,如今秧苗算是插上了,但都到二月了,还抽不了青。哎!今夏的粮食能收多少啊!”一个给旅店送菜的老农,抖抖旱烟杆里的烟渣,重新填了新烟丝。

      “是啊,照理说,咱南域不缺水没严冬,不该歉收。”一个旅客说道。

      舒朗心想蝗灾一般出现在夏季,临春时节的确反常。

      他走到老农身边问道:“大爷,去年冬天比往年冬天热吗?”

      老农想了想,点头道:“小哥这么一问,还真是,从夏末开始气温就比往年高。你们说是不是?”老农看向周围人。

      大家附和道:“可不是嘛,去年冬天就没穿夹棉袄,一套薄衫过了一冬。”

      舒朗回到餐堂,坐在殷茫野旁边,端碗吃饭。饭食很简单,萝卜糙米饭、两个煎鸡蛋和米汤混煮的蔬菜外加一小碟麻辣萝卜干。舒朗端起宽口的土巴碗,吃的挺香,他对殷茫野道:“外面的天象你不去看?”

      “有什么好看的,昨夜开始就是这样,天上神仙无聊逗弄地上凡人玩!”殷茫野吃完饭,舀了碗米汤菜继续吃着。他担心如若筹不到军粮,下季度的军饷该怎么发。南域的军饷构成大部分是粮食,少部分是饷银。因为如果全发成饷银,难保那些兵不到消金窟去挥霍,发粮食至少能让他们养活家人。

      舒朗舀了勺米汤正要倒进碗里泡饭,被殷茫野制止道:“大夫说你不能吃汤泡饭。先把饭吃完,再喝汤。”

      舒朗放下勺子夹菜吃道:“这里离南诏有多远?”

      殷茫野道:“不远,再翻过两座山就是南诏地界。”

      舒朗用筷子点了点煎蛋中间的黄,道:“太硬了,我不想吃。你吃吧。”

      “什么意思?刚出锅的煎蛋怎么就硬了?”殷茫野蹙眉冷道。

      舒朗指着煎蛋道:“我喜欢吃嫩点的,不要煎成焦黄,要糖心蛋。”

      殷茫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在东京城就知道他是个难伺候的祖宗,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小二!”大熊殷茫野吼了嗓子。

      小二被他从后厨吼了出来,看到两人穿官服,小心翼翼地道:“客人有什么吩咐?”

      “再煎两个蛋,要嫩的,不能煎黄,要煎成糖心蛋!”殷茫野指着两个煎蛋说道。

      “客人,煎蛋就是要煎成焦脆才好吃啊!这煎蛋哪有不煎黄的?”小二心想,柴火烧的旺,谁能保证不煎黄?

      殷茫野懒得跟他理论,起身拎着小二的后衣领就朝后厨走去:“带我去厨房,给你煎两个不黄的,让你开开眼界!”

      “是是,您这边请!”小二心想真是遇到鬼了,“不想客人还有如此兴致...”

      舒朗看着殷茫野真走进厨房了,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事儿!

      不多时,殷茫野端着盛着两个嫩煎蛋的碟子坐了回来,放在舒朗面前说道:“吃吧,明天我们就回湖州大营,家里伙食比这好。”

      舒朗起筷夹了一个蛋,放在碗里一戳果然流黄,蛋心上撒了几粒盐,嚼在嘴里软糯咸香。舒朗吃的快,嘴角溢了些蛋黄液,他对着殷茫野说道:“没看出你手艺挺好,你煎的蛋比我师兄煎的蛋好吃。”

      殷茫野盯着嫩红润唇角上的嫩黄蛋液忽觉口干,他道:“把嘴角擦擦。”

      舒朗没摸到手帕,直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粉嫩的小舌调皮的诱惑着大熊,让大熊只能舀了勺米汤到碗里解渴。

      吃完饭,两人在院外闲逛了会便回房休息。

      竹板床上简单地铺了层棕榈垫,舒朗手枕着头望着窗外庞然若月的景星。

      想起老农的话,去岁冬季北方严寒,南方却遭遇异常高温,这代表大瑞的天象烘托着下界艰难的民生,真好讽刺。

      窗外飞来只彩蝶,舒朗眸色一亮,单手比出个召唤手印,那只蝴蝶堪堪飘到他的指尖。彩色的荧光在手印中变成几行字,是萧钰给他留的信息,霁悟和萧钰在五天后还要前往南诏,并建议他可以前往南诏筹粮。

      南诏?萧帝国唯一的附属国,南诏以南便是苍茫大海,南域高温毁了一季的收成,更南方的南诏却没受这股高温影响?

      舒朗挥开了那几行荧光字,怀中的晶石越发温润,他随即闭上眼准备睡觉。

      “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撞开。

      舒朗几乎是出于本能,立马从床上跳起,一手防卫式,一手握着腰后的短棍。却见一个体重超过两百斤的酒醉大汉,摇摇晃晃的往床榻走去。舒朗看见他酒气熏然间喉头耸动,双眼迷沌,露出难受的意味,慌忙将自己的外衣物和两条行军囊抱在怀里。

      果然那大汉直接倒在床上,一翻身朝床下吐了一地的秽物。

      “小二!”舒朗跑到走廊对着一楼喊道。睡在对门的殷茫野听到他的喊叫声打开门,看到身穿中衣裤的舒朗披头散发,抱着衣物站在走廊上,那张脸满是他从未见过的厌恶且惊惶的神色。

      小二跑上楼,舒朗向他嚷道:“给我换个房间,你们这儿的房门也太朽了,怎么能被人一撞就开了?”

      殷茫野听到他房门被人撞开了,瞬间爆燃,双拳作锤冲进房。

      待看到那能把床压垮的胖子躺在床上已经打鼾沉睡,地上满是酒气秽物时,殷茫野又有些暗爽。

      随后走来进来的小二见状退出房间对舒朗说道:“小店已经客满没有空房,那位酒醉客人就睡你隔壁,你就跟他换吧。”

      舒朗惊愣:“那你去把他床单换下,把他的东西搬走。”

      小二打了个哈欠,转身往楼梯口走去,道:“客人将就一下吧,我们这种边陲小旅馆,不是换客人就要换床单的。我们的床单一个月才换一次。”

      “一个月?!”舒朗被吓的原地跳了下,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他觉得后背发痒。

      殷茫野偷笑上前,搂过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房间带,边走边道:“就说你经验不足吧,行走边陲之地,得随身带床被单。我就觉着你两条行军囊太简易了。”

      舒朗被他带进房间,看见他床上铺了条洁白的床单,跟自己房间那床已经看不出花色的粗布床单是不一样。殷茫野顺手将房门锁好,对他道:“快睡吧,明天就到军营,上任督军已经离开湖州,留给你的事情也是不少。”

      舒朗将自己东西放在矮柜上,便没客气的躺下睡觉,殷茫野看见他腰后的皮革胯带上的两根短棍道:“你睡觉还带着武器?你这样我怎么睡?”

      舒朗闻言解下带钩,挺身抽出跨带放在矮柜上,盖上被子道:“快睡吧。”

      殷茫野内心小欢喜,至从下船走陆路的这二十多天里,他们就没再同床睡过。熊躯靠近,燥意熏来,舒朗翻身盯着殷茫野道:“你钻进我的被子里干什么?”

      殷茫野无辜地回答:“只有一床被子!要不然,你盖吧,反正天也不是很冷,我穿件外套和衣睡。”

      舒朗想起这是他的房间,自己怎能反客为主,他遂翻身让出大半张床给他道:“快睡吧,明天早点起床。我们先去农户田地看看再回营地。那个,我师兄说可以考虑去南诏凑粮,南诏去岁丰年。”

      “再说吧,毕竟附属国也算异邦。不行就上奏请储备粮,无妨的。”殷茫野侧身对着舒朗,看着他睡的小心又拘谨,他将被子拢在他身上道:“你睡进来点,再靠边就掉下去了。”

      “废什么话,你太热了熏得我难受。”舒朗嘀咕了句,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身后一阵窸窣,他不耐烦地问道:“你又在干什么?”

      “脱衣服。”殷茫野答道。

      “你穿的不是中衣吗?还脱什么?”舒朗恼道。

      “你不是嫌我热吗,我脱光了睡啊!”

      脱光?!舒朗脑海中浮现出在澡堂子里的景象,肌肉矫健的胸腹,以及从胸延伸到腹沟的胸毛,倏然脸红,他急道:“你快穿上,不许脱光了睡。”

      殷茫野动作一顿,他道:“你不嫌我热了?”

      “不嫌。”

      “那就睡过来点,被子短,你这样避着我,我们两人都盖不了被子。”殷茫野强忍笑意而道。

      舒朗呼出口气,翻身对着他朝床中央挪了挪身子。

      窗外星月依旧,光华如水般漾满人间,房间里无烛通亮。两个时辰前还对景星竞月、星月同辉的天象嗤之以鼻的殷茫野看着舒朗柔和的睡颜又开始浪起来。

      “阿朗,你看窗外的星月多美。千年难遇的天象奇观叫我们看见了,你说是否代表你我有着非同一般的缘分呢?”殷茫野难得轻声软语地说道。

      呼吸渐稳已经快入睡的舒朗,嘀咕道:“星月之下,全民皆是奇缘。”

      殷茫野继续说道:“可我们不一样,你我在这样的夜色中同塌而眠,都得感激老天赐给我们如此美妙的缘分。不如,我们起床到房顶上赏景吧。”

      舒朗睁开眼恼道:“老天那么忙,没工夫管我们两人是否同塌而眠!若真要感谢谁,只有那个两百斤的醉酒汉子。你要再不睡觉,就赏你两巴掌。”他目光落在殷茫野那肉袒的上半身,遂狠狠地闭上眼睛:“不是让你把衣服穿上吗?!”

      殷茫野一手枕头,故意对舒朗挺了挺胸膛,盯着那双闭眼微颤的睫羽笑道:“这有什么好遮掩的,到了营地,一场拉练下来我们直接就在校场露天洗澡。你得提前适应,不然到时候,你堂堂督军做出副惊恐羞涩的模样,会被他们笑话的。”

      舒朗听罢忽然有些后悔接受这项督军任务,露天洗澡?!舒朗想起云梦泽南域与妖界山林相连的湿地。夏季天热时,山里的猴子也会成群结队地从树上跳到湖里戏水,索性把他们当猴子看好了!

      在夏季,舒朗也会带着那些龙崽子在湖里游泳,也没觉得有多不自在。

      待舒朗再次睁开眼睛,才知道哪里不自在,殷茫野的身躯太雄性化。舒朗花了二十年在泽底龙树上结出的凡躯,自以为很男人,可跟殷茫野相比只能算作细柳娇软。

      两人侧躺相对,舒朗的肩膀展开也只达到殷茫野锁骨位置,舒朗的肩宽只及殷茫野三分之二的肩宽位置。更不必说殷茫野直线而下的硬朗侧腰线条,像一刀劈下的山脊。而舒朗自己的腰肢一路塌陷如被水冲刷而出的河床,起伏明显且线条优美。

      舒朗叹了口气,原来,男人跟男人还是有差别的。他想起师尊霁悟的话,如果连自己的真身本相都不敢面对,所谓修行也会失去意义。难道这就是他无法飞升的原因?可他的本相到底是什么?他隔着衣襟摸摸胸前的晶石,又一次闭眼睡去。

      色、诱失败的殷茫野,只能看看舒朗的睡颜,轻呼口气也闭眼睡去。

      翌日,林府

      度过新婚之夜的林书翰也度过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裹在绛红喜被中的泽浣抬手摸了摸他如峰的眉宇,他的无涯会在这样一副躯体中醒来,他们的儿子会不会也是这样一副远山如黛的眉眼。

      十八岁的他从既定走向未知,神魂历劫真是不容易。林书翰拿下泽浣的手,嘟囔道:“再睡会儿...”

      说再睡会儿,其实也没再睡太久,两人便起床。洗漱穿戴之后,两人去夕晖阁陪林母过早,也就是在用早饭的时候,昆都的礼物姗姗来迟。

      黑到发青的剑匣上没有雕刻花纹显得朴实无华,直接锻铸、非镗工艺的流线型匣身却向泽浣昭示着那能令人激动的非凡材质。

      林书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把双刃剑,也是黑到发青的材质,唯一的装饰是嵌入剑柄中的菱形蓝琉璃。匣中配有一套黑色皮革的剑鞘。匣、剑、鞘都是朴实至极,却令人不敢轻视,散发杀器独有的寒意。

      林母见之,失笑哑然:“大郎倒真会投其所好!不过,哪有给新婚夫妇送兵器的?!”想要一刀两段还是剑斩情缘?给新婚夫妇送利器是会让人感到丧气的寓意!

      林母越想越生气,收起那强挤出来的笑意,对林书翰冷道:“把这些拿走,别放在你们新房里,小心冲煞到你媳妇儿腹中的胎气。”

      “娘,这柄剑是斩妖邪的,哪能伤到我儿子。”嘴上这样讲,林二公子还是捧着剑匣走了出去。

      “娘,我也吃好了,先退下了。”

      泽浣的魂魄已经被那剑匣勾走,他追着林书翰也出了夕晖阁。

      两人来到空旷的花园草地,泽浣摸了摸剑匣又连着里面的剑身及皮革剑鞘颠了颠,这冰冷坚硬的手感和极轻的重量,是钨铁,一百年前萧朔寒至死都想弄到手的锻造技术。钨铁同样也是神域兵器主要材质,林书翰取过里面的双刃剑,轻薄的剑身却极其刚硬锐利。

      “卿卿,还记得你给我写的词吗?”林书翰一记启剑势,将长剑贴着自己身体,感受着这股来至于地底深处的钨石能量。

      “漫卷西风,凭鱼跃,白云沙鸥。玉霄九重,青鸾翔空,任去任留。自古名仕多慷慨,谁记伶家小重楼。愿君听,谓密之如密友,胶漆交。酒自酣,肝胆露;高卿歌,乱击缶。千古双刃剑,藏匣淤底。霜锋一出寒杀杀。鳞甲青脊满沉沉。再回首,我心净无垢,月依旧。”

      林书翰迎着朝露吟诵诗词,荡开剑刃,随着他招势越发凌厉,剑气凝霜勃然而发。锻如纸薄的剑刃遇石断石,疾风割叶。

      泽浣没关心林书翰耍剑,他将剑匣中的丝绒垫子和剑鞘取出,抱着那盒子仔细看着每个衔接处,看不出丁点焊缝,完美的锻铸工艺。他心中既惊又喜,林墨谦从何处找到的天火?被神域牢牢控制在手中,从不外泄天火的秘密。

      “二夫人,这里还有封信,是大爷留给你的。”外务司信小厮递给泽浣一封信。

      泽浣打开先扫下落款的确是林墨谦,信上称因春后积雪消融,昆都驻军在例行清缴昆都时发现位于柔然皇宫后的地热源中有一队被遗忘的宫廷匠人,他们利用地火锻造精美的器皿和珠宝首饰供柔然皇室御用。

      林墨谦在一堆矿石中发现了人间难以驾驭的钨铁原石,便命令匠人锻造出这柄剑和匣。在信的结尾处,林墨谦邀请泽浣再去昆都,堪舆整个地热层。

      泽浣知道林墨谦的意图,他的目光落在林书翰的那把剑上,如果信中提及的地火能够得到利用,何止那把剑,就连尚在研发阶段的火器也会实现质的跨越。他起身对小厮说道:“你且在此等等我,我写封回信给大爷,加急发往昆都。”

      他抬头看天,神域的禁忌将由诸神来破除,他似乎有点明白神明们的历劫到底是为了什么。泽浣走回抱柳堂,给林墨谦写了回信,他预计等萧彦北巡游归来之后,林书翰西去沙海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会到昆都堪舆。

      北疆,春季草场复苏,浅草没马蹄,苍鹰驭北风。

      失去了大雪的遮掩,波波欺身的洞穴也暴露在南诏兵甲的侦查视线以内。风厉威预计中的与兽人兵甲的战斗没发生,却见到了一袭红衣作南诏女子打扮的同胞妹妹。

      红衣红袍红马,天地间唯其英姿飒爽。

      窄袖狭袄裹紧了她的上半身,宽大的腰带下是开衩到底的长袍,下装是收脚长裤和马靴。跟风厉威想象中唯一不同的是,她背上的那把苗刀。在他的记忆里,她并不会使用苗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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