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日落阳关

130、少尊的基因

　　在等待微澜、霁悟的三刻钟里，林二公子仍旧在休息室里来回踱步，不过这次不是一只愤怒的狮子而是一只紧张的狮子。

　　泽浣坐在软椅上觉得那些甜的腻人的茶果也不再诱人，他嫌弃地把茶果推到一旁道：“怎么觉得嘴巴没味道，你让他们给我弄条鱼...之前在太子府，我看见阿炳喜欢吃的那种一片片的鱼挺香的，那叫什么？”

　　“一片片的鱼？”林书翰微愣，他已经想不起过年前摆在太子府暖房里的菜式了。

　　泽浣瞪了他一眼，心想刚才在奉莲殿里不是很厉害吗，细微处见真张的架势都能上天了。“就是很多辣椒很多蒜，把鱼肉剖成薄片片的那种，闻着很香很香的那道菜。”

　　“哦！你说的是水煮鱼，那道菜很辣，而且还要放胡荽，那菜的味道很怪。”林书翰想象着能把嘴唇辣肿的红汤，明显感到菊花一紧。

　　“胡荽的味道哪里怪，跟你在沙海吃的羌芜味道有什么区别。你这人怎么还挑嘴？”泽浣想到水煮鱼的香味，都要流口水了。

　　林书翰摇头道：“太刺激了，会伤到我女儿的。蒸条鲈鱼给你，最多放点糊辣椒。行了，就这样，你等着。”说完，他就直接出去叫人备餐。

　　带到微澜到的时候，直接把林书翰和霁悟赶了出去。门外，林书翰和霁悟互作介绍，诸神下凡禁用神名，可霁悟任九州水君本也算人间行走，便也大方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尊驾姓季，季公子。”林书翰说道。

　　霁悟摇摇头道：“没姓，我们没有姓。雨后初霁的霁，顿悟的悟。”

　　林书翰了然，又道：“神人都没有姓，只有名？”

　　霁悟点头，指着紧闭的房门道：“我夫人，微澜，微小的微，波澜的澜。”

　　林书翰恍然大悟，他自语一句道：“可我夫人不是姓云吗，云梦泽不是他的名字吗？”

　　霁悟听到云梦泽三个字，差点把手上的茶盏吓丢了。心想泽浣仙尊挺能骗啊，都到结婚怀崽这步了，还没舍得把仙名告诉他。

　　林书翰看到他表情异样，道：“所以，云梦泽不是他的真名？！嘿，这人嘴巴可真够紧的。”

　　霁悟连忙解释道：“林公子误会仙尊了，如果在凡间被唤出神名是会损修为的。凡间禁止奉神，所以神不需要被人知道真实的名字。”

　　林书翰挑眉问道：“那你又为何敢讲出真名？”

　　霁悟笑道：“我不一样，我职本在九州，所以我的名字被人叫出来也没什么影响。”

　　“哦，那霁神君，我能向你打听个人吗？”林书翰将椅子搬近了霁悟又悄声道：“那位神人，他人品如何？对我夫人好吗？”

　　霁悟蹙眉偏头回避他的目光，只顾饮茶，正踌躇该怎么回答时。又见林书翰自语道：“能让他倾心之人，定然是一流人物。见他那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也定然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罢了，当断便断。”说罢又对霁悟笑道：“神君见笑。”

　　林二公子马屁自拍，拍得还挺顺。

　　霁悟连忙说道：“林公子还是叫我霁公子好了，在人间何来神君，你我皆是凡人。不过林公子的胸襟气魄真非常人。”难怪能让泽浣仙尊苦等百年，宁愿封印修为，也要和你在一起。

　　这时，久孤端着洒了糊辣椒的清蒸鲈鱼走了上来，霁悟见到来人是他，急忙起身唤道：“东...”

　　久孤挤眉弄眼，接话道：“东方在你身后。”他看向林书翰道：“你点的清蒸鲈鱼，洒糊辣椒...你口味挺怪啊！”

　　林书翰接过食盘道：“哪里是我怪，是云大人要求的口味。大清早的就要吃水煮鱼，我怕伤他胃，才想的这种法子。”他起身走向休息室。

　　久孤对霁悟道：“久孤，记住，久孤。”

　　霁悟点头应道：“是，东阳神君。”在收到久孤警告的眼神后，霁悟慌忙改口。

　　休息室内，泽浣和微澜都在研究检验报告。神域已经消除掉关于天眼狐的一切资料，对于天眼狐的传承药王洞的医学书籍里也没有只言片语。

　　“孕囊符合十五天的形态，可内里胚胎发育状态已远超过十五天。你看神经元已经基本成型，而且，通过神识属性来看，这个胚胎有三层的陨体神格。胎体发育完全之后，陨体神格将会是他的主体神格。生而为神！要说还是少尊的基因更强大一些。”微澜说道。

　　泽浣摸摸下巴，思忖片刻道：“无涯的真身就是颗陨石！那么如此说来，林书翰体内的元神已经开始改造他的凡躯，才会让他跟我的孩子带出属于无涯的神格？”

　　微澜点点头。

　　泽浣松了口气，笑道：“如此说来，静待他的凡躯改造完毕，刺激他元神觉醒就算化神了？”

　　微澜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

　　泽浣高兴轻抚了下自己腹部，笑道：“我们家林珰真是福星，能看出孩子性别吗？”

　　微澜摇摇头：“仙尊，神格来至少尊，神躯便会继承你的特质。漂亮没话说，性别嘛，还记得西克给咱们看的资料吗？拥有最强天眼狐性的狐躯一般会以雄性躯体存在，为了繁衍出最强天眼狐，由雄性转化成雌性，以确保基因传承的完整性。越强越男。”

　　越弱越娘...微澜腹诽，却不敢讲出口...

　　泽浣想到林书翰左一口我女儿，右一口我女儿，不禁笑道：“算了，随缘吧。”

　　此刻林书翰敲门进来，把糊辣椒清蒸鲈鱼摆到泽浣面前，道：“快吃吧。”泽浣取过筷子，看到覆盖在鱼身上薄薄一层红辣椒粉末，嫌弃的说道：“怎么会把糊辣椒放在蒸鱼上面，太怪异了。”他将糊辣椒从鱼身上扒拉掉，才开始剥鱼吃。

　　林书翰道：“不是你刚才说嘴里没味道，想吃辣吗？”

　　泽浣睨了他一眼说道：“我说嘴里没味道，你不会让厨房弄蒜蓉口味的？谁会往蒸鱼身上洒辣椒粉的？真够笨。”

　　“你！”林书翰才体会道何为喜怒无常。

　　微澜急忙将检验报告递到林书翰手上道：“林公子看看你孩子。刚好十五天哦。”

　　林书翰狂喜指着那阴影中的一粒像绿豆的孕囊，道：“这就是我女儿？！”

　　微澜微愣，心想那应该是你儿子。

　　泽浣边剥鱼边道：“那是你孩儿，太早了看不出性别。”

　　林书翰看不懂上面的数据，单单冲着那如豆粒的孕囊傻乐：“我女儿真漂亮，真好看。”

　　泽浣白他一眼，一个孕囊而已，看得出漂亮？

　　“神医，我夫人需要怀多久，跟常人一样十月即可吗？”

　　微澜点头道：“根据胎体发育指标来看，估计35周左右便会生产。具体等半月后我再来做一次检查，才好判断。”

　　剥完整条鱼的泽浣再度白了眼林书翰道：“都跟你说了看不出性别，别老是我女儿，我女儿的。”你就没女儿命。

　　林书翰将微澜叫道一旁仔细询问孕期的注意事项，因为问得太细，微澜受不了直接甩了本孕产书给他自学。

　　微澜和霁悟婉拒林书翰邀游东京城，直接赶回云梦泽。

　　霁悟没有对泽浣讲，云梦泽监控到南诏十万大山地脉异常，萧钰已赶往南诏。十万大山是五百年前神妖大战时，昔日战神九玄为封印妖皇棋幽搬山为阵，五百年山川地貌改变已经让锁妖阵势弱。霁悟将微澜带回云梦泽之后便要直接赶往南诏，和萧钰一起监测山川运动。

　　泽浣现在修为被封，又无神职，还不如让他好好过个愉快的新婚期。

　　微澜想起泽浣和林书翰的相处互动，对霁悟笑道：“仙尊在人后明明是一副爱他爱的要死的样子，在林书翰面前却又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这多正常，成天把爱你、悦你挂在嘴边讲给你听，你听多了会腻。甚至会认为我已经被你吃透了，你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霁悟伏在他耳畔说道。

　　微澜不同意他的说法道：“仙尊才没有像你这般缺乏自信以及小心眼儿，我觉得他还是没接受林书翰就是无涯少尊这个事实而已。”

　　霁悟透过云海想到一百年前他们在幻灵宫学院的日子道：“少尊变化挺大的！刚才他向我打听无涯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可他马上说当断便断，还说能得仙尊倾心之人当是一流人物。我没料到他这么容易就放过仙尊的前任，即便那人就是他自己。”

　　微澜道：“或许这就是历劫的作用吧，从无所不能的神到凡事掣肘的人。想他在神域何等威风，乾坤戟一出，诸神臣服。居然会因洒了糊辣椒的蒸鱼被人嫌弃...哈哈！”

　　泽浣、林书翰离开樊楼，两人没有骑马而是步行回家，因为泽浣临出门闻到沿街的小吃，胃口好像又被打开了。几乎是一路吃回林府的，不过他选的小吃跟之前不大相同，都是又麻又辣的小玩意儿。

　　林书翰看见他嚼着根裹满了辣酱的炸肉干，急道：“我说，你能不能回家吃点正常的东西，街边摊多脏啊。你夫君没那么吝啬，我怕你吃坏肚子。”

　　泽浣举着被自己嚼到几乎没味的肉干道：“天啦，不知道他们怎么弄的，这么硬的肉干，我嚼都嚼不烂。可味道真好，又麻又辣，权当吃调料了！这才够味，可以压压我那想往外呕的嗳气。”

　　呆在伊斯坦布尔的西克，摸摸还未消肿的眼睑，看到六芒星感应盒显示泽浣的身体状况，已经受孕了，他望着窗外刺目的阳光，万般寥落。

　　助手敲门进入书房，将一沓报告放在他面前道：“亲王，这是国内通过沙海商人炒卖玫瑰盐的贵族名单，庄家是女王的堂弟，斐迪亲王。”

　　“嗯，先不要打草惊蛇，盯着他们，看看他们四月盐市之后的动向。再传令道西弗利斯家以及各部，但凡我收到谁家餐桌上有一粒玫瑰盐，我就割他们的狐狸尾巴！”西克起身，拉下联合王国与沙海的疆域图，“看沙民如何交货吧，既然萧帝国想要我们共谋商道，也要给我一个理由向国会说明出兵的必要性。”

　　“是！”助手盯着他那仍旧乌青的眼睑忍住笑，退了出去。

　　西克从展示柜中取出泽浣的胸针，他因眼肿已称病在家十多天了。

　　再不想办法消肿走出西家城堡，他重病快至身故的谣言就该满天飞了。

　　泽浣和林书翰刚走进朱雀大街，就瞧见整条街都挂着红帛囍字，泽浣吮着肉干道：“太招摇了吧。”

　　林书翰的计划是成婚当日与泽浣两人高马过街，他要让全东京城的人都知道，林二公子把国师娶到手了。可眼下情况有变，他更担心到时候大街喧嚣熙攘，冲撞到他女儿。

　　“是太招摇了！不过人生就结一次婚...”林书翰睨着泽浣，冷言问道：“这是你第几次结婚啊？”

　　泽浣兀自吮着辣肉条道：“第一次啊。”

　　林书翰蹙眉不信：“你之前那位神域相好的没和你行礼成婚。”

　　泽浣讥讽地白了他一眼，道：“嗯，可不是吗，他就是一傻瓜。他要能遇事多为自己考虑，也就没你的事了。”

　　林书翰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像是在说我？”

　　泽浣摇头：“没说你！你比他聪明多了，你多能干啊。琼林宴就敢写诗调戏我、见第三次面时连手都没牵过，就敢吻我、认识一年不到就递婚书，他要是有你一半的能耐，真没你什么事了。”

　　两人走在朱雀大街，往来邻居见到他们均拱手道贺。

　　走来零星贵女，围着泽浣，望着那头银发难掩激动，她们问道：“云大人，我们都加入林三小姐的姐妹会了，你什么时候才参加我们姐妹会的活动。”

　　“呃...”泽浣放下手中的辣肉条，心想这三小姐拉大旗作虎皮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林书翰将泽浣挡在身后抱胸道：“你们离他远点，未来一年，他都不会参加你们姐妹会的活动。”

　　其中一个贵女娇瞪了眼林书翰道：“林将军、林大人、林公子、林二哥哥！我们都是你家三妹妹的好姐妹，你不要这么凶好不好，你对我们云大人是不是也如此凶凶的啊，不能说你强娶了我们云大人，就要限制我们云大人的交际。”

　　泽浣看到林书翰越发紧绷的肩背肌肉，怕他真生气，对那几个女生摆手说道：“等到中元节，中元节我们一起去汴河看烟火。无碍作坊出品的烟花一级棒，到时候我们姐妹会上见。”顺带宣传一下纪无碍的烟花生意。

　　林书翰脸色越发难看。

　　贵女们对泽浣道：“好！云大人，你多保重，我们姐妹会同样也是皇城妇女权益联盟会！抵制家暴、人人有责。若是被人欺负了，来找我们哦！”、

　　“好的，好的，多谢、多谢！”泽浣靠着林书翰向她们挥手告别。

　　“云大人，你手上的辣肉条，感觉好好吃，你在哪里买的？”贵女问道。

　　泽浣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道：“就在三条街区外的百花巷。”

　　“那么远啊，我们只是要去林三小姐的胭脂铺，没坐马车走不了那么远的路。”贵女盯着他手上的牛皮纸袋说道。

　　泽浣闻言会意，将才吃了两根的辣肉条包塞到她手里道：“不要嫌弃，我只吃了两根而已。”

　　“不嫌弃，不嫌弃！”贵女捧着辣肉条着急说道，转身和小姐妹们走向前方，边走边道：“刚才云大人碰到我的手了！”

　　“啊！”其他人惊呼道。

　　“这些肉干谁都不许吃，云大人摸过的，说不定还沾着云大人的口水！”

　　林书翰实在是没敢再听下去，拉起泽浣就朝林府走去。“你离她们远点，宋珍珍收会员只认钱！”

　　“你嘴巴客气点，她们都是你同僚的女儿们。”泽浣笑道。

　　林书翰盯着他的肚子，开始担心他闺女十六、七年之后也是这幅德行，他道：“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就常住旧城，离这里远点。”

　　两人刚到林府，西克的帖子就到了，邀请两人到他的行宫。

　　林书翰看着拜帖笑道：“正想见他了，他动作倒是快。”他立刻回了拜帖给对西克派来的人道：“烦请告知西亲王，我们午后便到。”

　　两人回到抱柳堂试穿了林氏成衣馆送来的吉服，圆领吉服，腰配宝戴，直身剪裁把两人挺拔端正的身姿展示无疑。朱红色的锦缎泛着温和流光映在两人的眸中，如焰如虹。

　　泽浣给林书翰整理下摆袄裙，道：“你的袄裙怎么比我的略短，都露出靴脖了。”

　　“这是我大嫂给我们的新婚礼物，她亲手改良的吉服款式。她说我的吉服参照武将样式，你的吉服设计得偏文一些。”林书翰看着他那身窄袄把他臀腿的曲线勾勒得若影若现，灿若云霞，繁似织锦。他将泽浣圈在怀里，道：“我忽然不想成礼了，我不想旁人看到你这副天人模样。”

　　泽浣搂着林书翰的腰，贴在他怀里说道：“你知道，大嫂为什么要把我的吉服设计成这样吗？”

　　“为什么？”林书翰问道。

　　泽浣靠在他脖颈，悠然的凝视他道：“因为穿上吉服的我和你拜堂那日将是我最幸福，最得意的一天，也是我告别过去从此与你携手共度人生的时刻。而这一刻的我，不管多炫目，多璀璨，都是因为你，只是因为你。”

　　“同样的话，也说给你听。”林书翰吻吻他。

　　两人试穿吉服之后，便到了夕晖阁陪林母用午饭。

　　林母看着泽浣那眉眼若有所思，再看到他突然变化的口味，释然一笑，似自语道：“我儿有福，那高人说你不是红尘中人，如今身在红尘却得仙人相伴。真是难得世间双全法。”说罢，她对泽浣说道：“老二媳妇儿，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就给厨房说。胃口不好不必勉强，让抱柳堂开小厨房，夜宵常备着。想吃就吃，却也不可贪嘴，饭后让书翰陪你在花园里多走动。”

　　“好的，母亲！”泽浣有些脸红，林母从来没叫过他为老二媳妇儿。即便已经给了过门红包，她也只是疏淡的叫他为云大人。

　　林书翰闻言却是笑傻了，他当时跟林母谈婚事时，林母还生气的说道要想她认云梦泽为儿媳妇儿，除非他娶位平妻留下子嗣。如今，林母改口，怕不是觉察到泽浣已经怀上。

　　林母冷睨了眼傻乐的林书翰道：“你也克制点，虽是新婚，也要知节制。饭后请大夫给你媳妇看看，多听大夫的话。细水长流。”

　　“是是！”林书翰点头如捣蒜。

　　泽浣听到细水长流四个字，想到两人在旧城夜夜欢愉的情景，越发头重不敢抬起。

　　饭还未吃完，林母请的妇科圣手便领着药箱子过来了。给泽浣把了脉之后，喜道：“恭喜太夫人，恭喜林将军，贵府要添丁了。”

　　林母大喜，当即给了双倍诊金。林府内外务仆人当月奉银翻倍。林母的态度也已改往常，拉着泽浣说了许多注意的话。若非两人还要去西克的行宫，怕是那天下午也别想出夕晖阁。